第3章 当头一棒

　　与其说小说好像是生活，不如说生活就像是小说。——乔治·欢喜

　　接机的帅哥名叫常风，已经来法兰国十年了。因为长得浓眉大眼，个头也不高，他去商店买酒，甚至经常被要求出示身份证件，证明自己已经成年了。

　　听到这儿，陈一派在副驾驶上笑了出来。华夏人显年轻这事儿她也早有耳闻，只是没想到这么夸张。

　　一路上，陈一派都把头靠在车窗上看外面的风景，一只耳朵听常风讲他的故事。

　　常风实际年龄已经35了，在趴黎11区Bonne  ville（好棒城）附近经营一家中医理疗馆。由于当地客人比较多，于是给自己起了一个法语名，Charlie  查理。

　　他的妻子是法兰人，名叫Florence，中文说得很好，当年他们就是在华夏国认识的。

　　闲聊间，不知不觉已经看到趴黎北站建筑的标志了。除了路牌变成了法语，陈一派觉得这儿和国内没什么两样啊。不对，上京比这儿还繁华一些。

　　“这就是趴黎啊？”陈一派言语间不免有点失望。

　　“咱们这一路没怎么经过市中心。等你下次来趴黎了，去塞折河那边转转，就有感觉了。”常风大概是时常接机，对这种反应已经司空见惯了。

　　他很绅士地帮陈一派把行李拉进了火车站大厅。

　　看着迎面走来的各色人种，陈一派心里莫名有点怕，这次出国前看了不少国外团伙抢劫华夏人的新闻。这一刻，她真真切切觉得奶奶给的大裤衩太明智了。

　　常风带她在候车大厅一角的咖啡店坐下，点了两杯咖啡，然后向陈一派拿了护照，帮她联系学校那边看有没有人能接她。

　　陈一派从来不喝咖啡，于是把书包和电脑包都放在腿上，就安安静静地在一旁，一脸崇拜地看着常风帮自己联系学校。

　　她心想：六个月的法语可算是白学了，到了该用的时候一句都听不懂。

　　“D'accord，  D'accord，  merci  beaucoup.  Au-revoir.”(法语：好的好的，非常谢谢，再见。)

　　常风一脸狐疑地挂了电话：“学校那边说没有你这个学生。”

　　“怎么可能，你跟他们说我叫“预备唱”了吗？”

　　“说了，护照号码也核对了，就说查不到。”

　　陈一派惊呆了，拿回护照，翻到法签这页看着说“如果没有录取我，这签证哪来的？！”

　　常风无意中瞥到陈一派的签证页上那个奇怪的符号，脸上闪过一丝惊诧，但很快又恢复了平常。

　　陈一派央求常风快和中介联系问问是怎么回事儿。

　　常风却告诉她，自己没有她那个中介的联系方式，她这一单是他在华夏人互助网站上看到的，根本不知道发帖的人是谁。他常常在上面看贴，免费接送有需要的华夏留学生。

　　这一刻，陈一派反倒冷静了下来，拿出手机到处找wifi准备自己联系试试。常风很慷慨地主动让她连上了自己的手机热点。

　　废了九牛二虎之力，陈一派终于登上了qq，结果发现中介已经把她拉黑了。

　　这下，她的眼泪再也憋不住了，众目睽睽之下大哭起来，惹得过往旅客都回头看他们，连火车站里的巡逻警察都时不时地瞄他们一眼。

　　常风一脸尴尬劝她别哭了。他提议陈一派今天先在趴黎住一晚，他舅舅在趴黎有间小公寓，这会儿舅舅正好回国了，家里空着。

　　“这样会不会太打扰了？”陈一派一方面确实怕打扰人家，另一方面也担心万一这常风是个坏人，把自己卖了怎么办。

　　“你放心吧，给你，这是钥匙，一会儿把你送到了，带你到楼下买点吃的，再办个临时手机卡，我就回去了，下午馆里还有一个客人预约。你就好好休息。”常风似乎直接看穿了陈一派的第二层顾虑。

　　陈一派想了想，觉得也没别的办法了，她一个人法语又不好，离开了常风就抓瞎了。

　　“那真的太谢谢你了！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啊！”说着说着她又哭了。

　　看她哭个没完，常风只好起身，直接带她去自己舅舅家先安顿下来。

　　正如常风所言，她们到了舅舅家，放下行李就下楼去超市买了水果和面包饼干什么的。

　　又来到一家印多人开的小卖部里买临时手机卡，要打电话前再买充值卡往里面充值就行了。

　　就是付钱的时候有点尴尬，陈一派在超市里三下五除二，现金都花光了，剩下的钱还在内裤里。

　　“那个，你有钱吗？能不能帮我垫付下，我到家再给你。”陈一派有点尴尬。

　　常风很爽快：“Bien  sure”（没问题）。

　　两人重新回到舅舅家里，陈一派马上就去了卫生间。她从小就被教育说不要跟人借钱，借了要第一时间还。

　　等她重新出现在常风面前，已经备好了50欧元大钞双手奉上。

　　常风对于这钱从哪掏出来的已然心知肚明，只是没想到现如今还有人这么干，不由得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陈一派不明白。

　　“哦，我是很久没有见过这么大面值的钞票了。等你待久了就发现，这边常见的纸币，最大面值也就20欧。”常风很好地掩饰了他笑的真实原因。

　　“我发现这不是法兰人的问题了，是这个地儿风水有问题。我遇到的法兰人，不是莫名其妙地笑，就是莫名其妙地摇头，完全搞不懂。你也是这样。难道说，这就是文化差异？”陈一派想也想不明白。

　　“哈哈。行了，我得走了。这是我的手机号，房间wifi账号和密码在书桌右下角贴着呢，明天醒了咱们再商量看你学校那边怎么办。”说完，常风便起身离开了。

　　陈一派一边疯狂道谢，一边把常风送到门外。

　　“哦对了，楼下大门的密码是0327，你可要记好，实在忘了就随便找一家按门铃请他们帮忙开门，就说是Charlie的朋友。”常风走到楼梯口才突然想起来楼下还有个密码门。

　　陈一派送走了常风，把门锁好，赶紧把密码记在手机里。她确实还要再出门一趟，刚刚去厕所，发现大姨妈来了。而她的夜用加长版卫生巾，此刻正在某个不知名的大妈家里“废物利用”呢。

　　靠，早知道留一包也好啊。想到这里她才反应过来还没给家里报个平安。

　　于是，赶紧把手机卡插上充了值，拨通了小胖的电话。

　　嗯？怎么直接挂掉了？再打，又挂？！打了三五次以后，小胖爸爸终于接电话了。

　　“谁啊？大半夜的打什么骚然电话？”电话那头小胖声音嘶哑，估计是梦里被吵醒了。

　　“小胖！是我啊！我平安到法兰国了。跟你说一声，你帮我给爷爷奶奶也说一声啊，就这样，话费很贵，拜拜。”陈一派只用了20s就把要说的一口气说完挂了电话。

　　以至于第二天早上小胖醒来时，一度以为自己是做了一个梦，看到手机里的通话记录才相信一切真的发生过。

　　采购卫生巾这一趟很顺利，除了本能地会把商品价格乘以7，感慨什么都好贵。没错，法兰国女人也是用卫生巾的，甚至还有卖一个像漏斗一样的东西，这怎么用，陈一派完全想象不出来。

　　之前常风在，她没好意思仔细在屋里转转，现在倒是放松了一些，仔细打量起这间位于趴黎15区的公寓。

　　公寓只有两室一厅，位于6层顶楼，透过窗口还能看到埃杯尔铁塔的塔尖儿。客厅里有一整面前墙都是书架，摆满了各种语言的书籍。另一面墙上挂了四幅装饰画，分别是梅兰竹菊。

　　想来常风的舅舅应该是位学者或者作家什么的吧。

　　算了，在别人家里还是不要乱走乱碰了。她来到书桌前，拿出笔记本电脑连上了wifi。登录了qq，又试着联系了中介，还是拉黑状态。

　　她一怒之下把中介的qq号曝光在之前一直上的留学论坛上。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这阵子不少人都爆料了类似的情形，被黑中介坑了钱，事儿没办成，还耽误了留学的时机。其中几个帖子，他们对黑中介样貌的描述和自己的中介一模一样。

　　只不过他们都被拒签了，因为中介用的是假的预录取通知书糊弄签证官，材料造假可是很严重的问题，他们甚至不知道以后再申请留学签证，会不会已经留下了黑历史记录了。

　　黑中介真是不得好死。为了钱，竟然不惜毁人前程。陈一派气得牙痒痒！恨不得立刻飞回去，直接冲到他的办公室里把他暴揍一顿。

　　冷静下来，陈一派心也凉了半截，很不幸，她这张也是假的预录取通知书，幸运地是，她竟然靠着这张假通知书拿到了真签证。

　　但是，她还是得在一个月内拿到正式的学校注册材料，去警察局换一年期的正式居留卡。不然，超过30天，她这也算是非法滞留了。

　　临时申请学校肯定是行不通的，公里大学的申请日期早已经截止了。私立大学不但很贵，甚至录取程序比公里大学还严格。那么剩下的选择只有……野鸡大学了……花钱就能进，不太贵，注册信息警察局也认。

　　陈一派心里清楚，这哪是学费啊，这就是花钱买居留罢了。出发前是前途光明的赴法留学生，一落地就成了居无定所，还要用野鸡大学换合法居留的贫穷女孩。

　　这种理想与现实的巨大差异又让她仰头爆哭起来……

　　咦？挂在天花板有一个奇怪的装置，上面有一个小小的红灯一闪一闪的，莫非这是……针孔摄像头？！

　　这下，陈一派不寒而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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