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不道离情多苦

敲门声传来，夏沫正在练功，
  “谁？”夏沫走到门前，门外有个高大的身影。
  “沫儿，我要走了。”
  这贱兮兮的声音一听就是夜如雪，怕是又来捉弄自己的。
  这家伙一来准没好事。
  夏沫不耐烦的打开门，直直盯着夜如雪，像是在质问他为什么打扰自己练功。
  “我待会还要休息，神医大人。”
  “走之前我有办法可以治好你的脸。”
  “不，我不需要。”
  “夏沫，不要任性了，你终究要嫁人的，难道你想孤独终老？”
  “。。。”
  “纵然你任性，我也知道你会难过。”
  “男人本色，可爱美也是女儿的天性。。。”
  “我希望你以后能有个人照顾你。”
  “夜如雪，你什么意思?”夏沫蹙眉，夜如雪这番话语不像是道别，倒像是终身不见的意思，合着自己惹他生气他来同自己诀别的？
  “没有，沫儿。”夜如雪罕见的温柔，素日都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
  “夜如雪，你别这样喊我，听得我恶心，鸡皮疙瘩都要掉了。”夏沫一脸嫌弃的说着，夜如雪这家伙突然的煽情让自己觉得肉麻。
  自己的汗毛都立起来了。
  “好好好，老祖宗。”
  “你这个笨女人什么时候能明白。”
  “先躺下，眼睛闭上吧。”夜如雪柔声道。
  “凭什么听你的？”夏沫不耐烦道。
  “算我求你的，笨女人。”夜如雪翻了个白眼，神色古怪。
  夏沫不知道他葫芦里又卖得什么药，只觉得夜如雪太过于聒噪，并不像他的名字一样静谧美好。
  “哼，没想到‘神医’大人也会求人啊。”夏沫脸上裹着绷带，一字一句的说。
  夏沫觉得很奇怪，每次自己看见夜如雪那张贱兮兮的脸，不觉得妩媚妖艳胜过女人，而是就是想和他斗嘴，看着他吃瘪的样子自己心中竟然也几分暗爽。
  夏沫轻轻闭上眼，脸颊上的紧绷感渐渐消失，夜如雪冰凉的指尖碰到绷带上。
  “斯！夜如雪轻点行吗！”夏沫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
  “你的脸伤口还没有完全好，眼下不能耽误，否则一旦留下疤痕就是永久的。”夜如雪一边神情专注的为夏沫解除缠绕在脸上的绷带，一边说道，“师妹皮肤嫩，皮肤难免会沾到绷带。。。”
  “你应该庆幸我帮你尽早去掉绷带，再带着，你怕是要脸上裹着绷带过一辈子了。”
  “我不怕。”
  “哼，嘴硬。”
  “但是师妹的脸确实比猪皮薄。”
  “夜如雪！”夏沫生气的喊道，她恨不得把夜如雪撕碎，这时候还气自己。
  夜如雪看到她这副模样不禁嗤笑一声。
  “笑什么笑！？”
  “没笑，你看错了。”夜如雪的桃花眼笑起来像是给人暗送秋波，但在夏沫眼中则是一副欠揍的模样，恨不得在他那张妖冶的脸上狠狠来上几拳。
  自己怕是还没有杀了养魔盟的魔头，就要被这个披着神医外皮的‘魔头’生生气死了。
  “嘶。”夏沫生气的说话，表情太过于激动，扯到了脸上的伤口。
  夜如雪见状，笑意散去，停止了打闹。
  “师妹！”他惊呼一声。
  “没事，你这个男人大惊小怪。”夏沫讥讽道。
  夜如雪嘴角扯起一抹苦涩的笑。
  今日过后，怕是自己和她相处的最后一面了。
  自己曾在养魔盟中无疑瞥见过禁术类医术，自己有所顾忌，但是当时年轻气盛，难免好奇，加上自身聪慧，在医术方面天分过人，自然是过目不忘。
  他现在还清楚的记得，书中有一术可以使得容貌受损严重者恢复皮肉，过程痛苦，但是新生的皮肉会比之前更加白皙娇嫩，专用于一些因为任务伤及面容还有极端的追随肉身完美的达官贵人。
  ——同时，也具有重要的一点，修炼此心法者，需断情根。
  此术因为非正道之士所着，对修炼心法的人的心智会有所侵蚀，若是有情根，便是有了欲念，人的罪恶皆由欲念所生，因情生恨，因情生妄，夜如雪还想保持他最后的善念。
  他不想迷失自己，还有自己二十多年维护的信念，这是他在养魔盟多年，藏于内心深处最隐蔽的美好，不由得人窥探。
  有人的梦想是称王称帝，功名利禄，夜如雪从医多年，支撑他活到今天的信念和希望便是‘当个好人’，‘当个善良的人’。
  他见过太多人迷失自己，见过太多人失去了最本真的模样，如果自己有一天变得连自己都陌生，那么他宁愿没有活过。
  如果自己不出手，那么夏沫一辈子，将会顶着这副恐怖的面孔活着。
  自己说过会娶她，但是夏沫这个女人，他看不透。
  她宁愿孤独一生吧，夜如雪想着。
  傻女人。
  夜如雪抬起衣袖，从旁边的针线包中掏出几根针，扎在夏沫的太阳穴，手腕处。
  “夜如雪，你这是做甚？”

  “你不是给我上药吗？”
  “这便是我告诉师妹的——治疗的方法。”
  “待会过程会有些痛苦，我相信师妹可以承受的住。”
  这句话，夜如雪不知道是对夏沫说还是对自己说的。
  他拿出一个精致的紫色小药瓶，散发淡淡馨香。
  “你这是？”
  “绝情散。”
  夏沫瞳孔紧缩。
  “没错，这就当我夜某人送师妹的临别礼物。”夜如雪眼底闪过一抹哀伤。
  “此术，内力所驱。”
  “扎针，这样我的内力传输于师妹的时候，针可以将多余的能量引出，不至于师妹承受的住。”夜如雪眉头紧蹙，他闭上眼，好似下定决心，不让自己胡思乱想。
  绝情散，服用者可忘却曾经的记忆，不是因为此药多神奇，而是此药的毒性极强，对人体伤害巨大，服用者的脑内会出现记忆错乱，药量过大会出现失忆症状，如果任由毒性在体内，则会让人在一段时间内恍惚。
  因为毒性过大，让人失忆，也似绝情。
  毒在身中，心中人也随着毒性发作在脑海中消散。
  自己会忘记师妹吗，或者只模糊记得这个人，会忘记她的样子吗？
  夜如雪不知道。
  真不知道吗？
  或许吧，自己现在只想治好这个笨女人。
  对不起，师妹，这一切，就当师兄做了一场梦吧，从初见，到现在已是知足。
  夜如雪手掌用力，体内能量涌动，他的额头微微渗出汗珠，同时绝情散的药效开始发作。
  “夏沫，老老实实眼睛闭上，不许睁开。”夜如雪只觉眸中好似起雾，一阵迷朦，脑中关于师妹的记忆好似一点点被抹去。
  他静静看着她。
  这般便已是知足。
  “夜如雪，你怎么不讲话了。”屋内突如其来的安静让夏沫有些不习惯，夜如雪一向叽叽喳喳，这样倒是让自己觉得奇怪。
  “不要你管。”夜如雪努力压抑住喉咙中的酸涩，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没有一丝情感。
  片刻，夏沫突然觉得脸被无数蚁虫啃噬，又痒又痛，那股麻麻的不适感刚缓和，一股更强烈的不适便向自己袭来！
  她只觉得自己脸皮好似被人不断撕扯，脸上的皮肉好像在隐隐跳动着。
  随即一股温暖强大的力量涌入了自己的掌心，后背，头脚！
  这股炙热的力量像是烈火焚烧着自己，疼的自己在床上翻滚！
  夜如雪运气的手微微动了一下。
  他方才明明是一副无所谓而冷淡的语气，可是夏沫在他身上看见了一瞬的慌乱。
  他在担心自己？这个小气鬼？
  估计是看到自己不够痛苦，有些不爽吧！这次让他扳回一局了。
  夜如雪深吸一口气，道：“夏沫，忍一忍，否则之前的努力都是白费了！”
  “马上快好了！”夜如雪蹙眉。
  夏沫咬紧嘴唇，自己连养魔盟那种痛苦的毒药都熬得过去，这又算什么！
  汗浸湿了夏沫的后背，她觉得脸上好像有什么东西滑了下来——血的味道？！
  “别动。”夜如雪压低嗓音警告道。
  随即夏沫感到有人在拿轻柔的纱布擦拭自己的脸颊。
  “只有坏死的皮肉掉落，才可以生出新的皮肉！”
  夜如雪激动的说，看来自己的术奏效了。
  夏沫的脸肉眼可见的恢复了一些。
  当他为她擦去满脸的血和痂时，他惊讶的看见，皮肉之下——生出了新的肌肤！
  夏沫攥紧拳头，面部的剧烈的撕裂感让自己刚才差点昏厥。
  “好了。”
  夏沫的脸隐隐作痛，额头上的异物感没有了。
  夜如雪修长的手指取下她额头上的针，还有掌心和剩余部位的针。
  手中的银针因为内力影响变得滚烫。
  “今后每日涂我留给你的药膏。”
  绝情散的药效是缓慢的，自己脑海中还隐隐记得，这个，是‘师妹’，是‘重要的人’，像是心中有个信念和声音告诉自己一样。
  “药房里放着我为你练的药，你会有需要的时候。”夜如雪收拾银针，为夏沫轻轻涂抹药物，夏沫只觉得脸上一阵阵冰凉，那股火辣辣的刺痛感有所减缓。
  “夜如雪，你治好我，就因为男人本色，是吗？”夏沫开玩笑的说道。
  “是的。”夜如雪道。
  “也不完全是。”随即瞥了夏沫一眼，神情晦暗不明。
  “现在你的脸不需要绷带了，但是一个月内仍然不可沾水，知道吗。”
  “知道了，夜如雪，你真的啰嗦。”
  “你的绝情散不够厉害。”
  夜如雪没有理会夏沫的调侃。
  他看着眼前人，只觉得一种陌生感渐渐袭来。
  趁自己还有一丝记忆，毒素没有彻底吞噬自己。
  “我走了，照顾好自己，‘师妹’。”
  他曾幻想与师妹共享简单幸福的日子，可是，为了成全她的幸福。
  尽管现在的她不在乎，
  女为悦己者如，自己没有把握她不会爱上任何人，
  自己却知道，到那一天，她会在意这些曾嗤之以鼻的俗事。
  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若是师妹，不论她变成什么模样，自己都会不离不弃。
  这一次，真是抱歉了，师妹。
  他已经想不起来，自己身后的人是谁。
  师妹又是谁？
  他从不表现自己的爱意，不像破坏他们之间的这种融洽轻松，也许，以后也没有机会了。
  夜如雪站在房门外，渐渐消失在了雪地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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