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04
今日天气晴朗。
宁雪繁难得地把画架搬到家中唯一的落地窗前，试图在画布上添些什么。
家里落地窗极少，按照宁雪繁父母的意思是把所有窗户都改成落地窗，视野开阔通透，但这些年来，他们对宁雪繁的性格也了解，若是要改窗户，宁雪繁一定会搬出去。为了一家人住在一起，宁家父母对宁雪繁几乎是事事顺从。
宁雪繁也更喜欢离市中心远一些，他的房子在二环内，他自己都不是很喜欢。说起来宁家并非巨富人家，老一辈留下的家底虽然够花，也不能坐吃山空。这些年宁雪繁的父亲已经证明了自己没有经商才能，母亲一颗心又扑在体弱多病的小儿子身上，公司已经交给了叔伯们打理。宁雪繁买房还是添了自己的片酬，他想，自己总要有个去处才行。
“清清。”
忠叔轻手轻脚地端了补气汤过来，见画布仍什么也没有，不免皱了眉头。
“我看就是对面房子搞的，害你这么长时间都画不出画，真造孽啊。”忠叔对邻居家十分不满，毕竟住在凶宅旁边，还是嫌晦气的。
宁雪繁没有说话，阳光透过窗照在他的脸上，有种恬静的意味。
“要不，搬了吧？”
对一般人来说，只要心态好也能住下去，可问题是弟弟宁雪绒身体不好，爸妈如此关心他，也不希望他住在凶宅边上，最近半年他们没回家，不知道因为这个房子死的人更多了。
至于宁雪繁，他想，自己连世界上最可怕的生物——龙都见过，什么凶宅不凶宅的，没有龙熄吓人。
之前想办法糊弄走了他，但宁雪繁心中忐忑不已，总觉得这事情没这么容易解决。
这时，一辆红色的悍马驶入眼帘，宁雪繁有些印象，这是隔壁新房主的车。
“来人了？”忠叔远视眼，看见车停在邻居家大门外，从上面先后下来四个人。
当看见其中一个年轻人时，宁雪繁突然站了起来，他手指下意识揉搓，半晌才道：“忠叔，麻烦下去打听一下他们是要做什么。”
“哦好。”
龙熄跟在了顾维生的身后，虽然他走路的时候，注意力全在隔壁的别墅上。
刚才在三楼落地窗前有个熟悉的身影，稍纵即逝，但龙熄凭感觉也认出了那是老婆。
顾维生是带着三个壮汉保镖来的，他手里拿了一个印章，胳膊上挂好几串铜钱，就连项链上都缀了几个叠起来的护身符，手机里放着佛经，在神圣的bgm下进行电子驱邪。看着眼前的年轻漂亮小伙儿，第一印象就是感觉不怎么靠谱，但这法拍房也不能就这么放着，他不想再亏钱了。
龙熄来之前已经和顾维生的女秘书谈过了，本来顾维生都不想让龙熄试，可就凭他那张俘获全年龄段女性的脸，说服秘书还是很简单的事。
“该说的莉莉都说完了，我就再强调最后一句，你全天二十四小时直播，期间赚的打赏五五分，要是有什么意外就打电话报警，找别人都没用知道不？这房子死了九个人，具体的资料大厅里都有。我给你一天时间适应，第二天晚上你听我安排，明白了吗？”
自从刚刚见到宁雪繁，龙熄心里想的都是晚上不知道能不能约会，于是他点了点头，顺便问了出来：“如果我老婆来找我可以吗？是要一直开着直播？”
“……”
顾维生是过来人，下意识道：“女人阴气重。”
龙熄：“没关系，他不是女人。”
“？”
顾维生：“男的啊？”
龙熄：“对啊。”
顾维生神情复杂些许，看向龙熄时眼神中又浮现遗憾，他叹了口气，“直播一直要开，其实也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那平台是正经平台，也不能播违规画面，你……就算俩人直播，也是一个人的工资。”
“我明白。”龙熄心情雀跃，这就证明老婆可以随时来找他，至于什么违规画面之类的，他暂时也不理解。
“那行，没别的事儿了，从今天就算第一天吧，进去后照合同开始。”顾维生说完以后只觉心慌口干，立即让保镖搀扶自己往外走，到了门口遇到邻居家的忠叔，两人又说了几句。
龙熄进入房间前再一次看了宁雪繁的家，这是他第一次在白天看，发现他家四周的围墙上装了一些白色的奇怪装置，也没注意究竟是什么。
反正接下来他要在这住满31天，来日方长嘛。
接下来，虞白开车过来，送行李的同时帮他搞直播的事儿，而且他也是真的不放心，毕竟这位小太子如果出了意外，不知道在世界哪个角落的龙冽会第一时间回来找他麻烦，实话实说他这人真的很烦。
这别墅装修风格很朴素，多余的家具也没有，虞白在开播之前里里外外转了一圈，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他就更不放心了，说不定是什么大妖。
“我就在这屋子里陪你，放心，会用障眼法，不会让人看出来。”
其实这样不好，在人类社会用法术一类都要有相应的资格证，滥用法术违规，但他觉得龙熄不一定知道得这么细。
龙熄果然不知道，即便如此他也有些犹豫，“万一，我老婆来找我呢？”
“？？？？”
虞白忍住冲动才没说你大概不知道这世间有一种感情叫自作多情，但对不起他现在想做个好人。
“嗯。”虞白干脆装作没听见，“忘了告诉你，你要对他说自己是为了他才来驱邪的，在他面前展现自己的能力，更利于你取得他的信任，俘获他的芳心。”
“？”
龙熄眼里写满了“原来还可以这样的吗？”，一看就是之前没打算说，不知道邀功两个字怎么写，随后他才喃喃问：“我不是为了钱么？”
“不是，你要钱有没有用。”虞白语气坚定，“你想，你要的是什么？”
“要的是老婆身心都爱我！”
龙熄跟条件反射似的，一提想要就知道下句该接什么，虞白心想有这劲头要是用在学习上多好，说不定早考上大学了。
罢特，龙熄现在的学历大概等于幼儿园肄业。
在如此打岔下，龙熄也忘了思考虞白留不留这的事儿。虞白用了隐身术，而他在沙发上坐好，点了开始直播，随后就闭目养神。
他直播间标题是“容城小南枫凶宅24小时不间断直播试住”，开播后户主顾维生就收到了提醒，当初他拍下这法拍房时是知道这房子有问题的，上一任房主是个房地产老总，买下房子后闲置，后来想想就开了轰趴馆。问题就出在这儿，来这玩儿的六个大学生中有三个死在这里，余下的三个受到惊吓，也在离开后的半年时间相继因为意外去世。
当时那老总还算有几分实力，这件事被压得死死的，除了死在别墅里的死者家属拿到了赔偿，其余三个家庭也因为之间没有联系，所以没把这件事推到别墅身上。后来那老总因为一些事进去了，真正的倾家荡产，别墅也被没收了。
顾维生捡了漏，也打算好好炒作一番，十万块钱对他来说不多，这年头做生意说赔就赔，不赔个两三百万出去见朋友都没底气。
于是他选择氪金推广，很快，龙熄的直播间人气就上去了。
点进直播的人比较倒霉，一眼看到沙发上一动不动的人，不知道的以为挂的遗照，狠狠地吓了一跳。
“wooooooocao，主播……是活的吗？？？？？？”
“小南枫那边？？？都是千万豪宅吧，竟然也有凶宅？”
“几千万的房子也能叫豪宅？我舅去年在丽水城买的花了一个亿，那边房子才算贵。”
“什么东西？炒作吧？”
“我c你要吓死谁啊，这直播间能不能举报？”
但随着更多人的加入，直播间的讨论风向又默默换了。
“小哥哥有点帅啊，这么年轻就走上了这条路，是因为缺钱吗？”
“阿姨在超市杀了十年的鱼，一身煞气，宝贝你在哪儿啊我去保护你。”
“弟弟，同？”
“真的挺吓人的，我同学的发小她表姐就死在这儿，帅哥赚钱不要命啊，赶紧走吧。”
“啊？咋回事？真死人了？炒作吧？”
“嘁，又是炒作。”
龙熄不知道自己已经引起了这么多的讨论，除了清清以外的事对他来说都是小事，他还没融入人类社会，始终有些隔阂，就好像台下的人看舞台剧，是隔着镜花水月一般的参与感。
观看直播的不仅有顾维生，让忠叔去打听清楚的宁雪繁也进入了直播间，屏幕上的人还是那天的模样，安静的时候甚至像优雅的贵族公子哥。这张脸有足够的迷惑性，宁雪繁想到他本来的样子，就觉得龙真的是很危险的生物，他可以披上精致皮囊混在人群之中，而其他人都不会发现他不是人。
关于他被龙盯上的事，这些年来，宁雪繁也想过寻求官方帮助。但他在试着发帖后都不见水花，去警局说明情况也没有引起足够重视。不是龙熄好不好看、性格如何的问题，而是他本能地对非人生物产生的恐惧。
他看过跨物种的爱恋故事以及人鬼情未了，他想总会有人可以为了爱跨越一切，但这个人不会是他。龙熄是他的恩人，他愿意报答对方，除了奉献身体。现在他可以抵死不认自己被龙熄救过，之后若他继续纠缠，就说自己失忆，等到实在瞒不过去那天再用金钱或者其他报答，这是宁雪繁的全部打算。
回过神，屏幕上的龙熄突然睁开眼，那双眼睛明亮清澈，仿佛知道自己在盯着他一样，望了过来。
宁雪繁手忙脚乱地关了直播间，但它仍在后台播放。
龙熄的声音传了出来。
“你们叫谁老公呢？谁是你们老公？我有老婆，知道了吗？”
宁雪繁心情沉重如上坟。
他苦笑且无奈，幸亏当时没承认自己身份，否则现在他可能会被龙熄抓去一起直播。想到龙熄抓着他的手向所有人介绍自己是他老婆这一画面，宁雪繁就觉得荒唐至极。
他能和一条龙讲清楚道理吗？想想都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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