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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老贺


叶梅万万想不到自己这一辈子见到文复歌居然会是这样的情景。

        他如同一棵挺拔雍容的梧桐树,就这样立在庙外的雨幕里。

        英俊的脸上又是雨又是泥,显然已是疲惫至极。背后还背着一个人。那人披着雨披,头无力地垂在他肩膀上,只能看清花白的头发。

        “他受伤了?”

        文复歌点了点头。

        “那快把他放进来。”叶梅想也没想道。

        “不行!”李春晓叫起来,“褚主任还在这里呢,轮得到你在这儿发号施令?”

        褚主任看了看叶梅,又看了看外头这年轻人,咳了咳道:“小叶,你别冲动……”

        话音未落,叶梅一把拨开李春晓冲进了雨里,护着他背上那人,将二人迎进庙来,靠在一处墙角放下。

        雨披下那人少说也有五十多岁,双目紧闭,像是昏了过去。腿沾着泥点,胸前和鞋底却还算干,想来是文复歌一路背过来的。

        右腿上的血迹虽被大雨冲淡了,却仍能瞧见被砸出的伤口,用衣服简单地包扎了伤口,仍旧缓慢地渗着血,可眼下没有干净的纱布,也没有什么能帮他的。

        文复歌站了起来,走到褚主任面前,再次恳求道:“只把贺老师放在你们这儿行不行?他不能跟着我们再淋雨了。”

        他说话时低着头,目光刻意避开这满屋的女孩子,只盯着自己的脚尖。

        褚主任摸了摸下巴,没吭声。

        “我们是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他被砸伤了腿,还在发烧,我们真的不敢叫他再淋雨。求求您了!”

        他说得极是低声下气,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深深地鞠了一躬,声音似乎都因为寒冷和焦虑而发颤。

        不等褚主任回答,李春晓就叫了起来:“谁管你有没有办法,快把人抬走!不然我们就不客气了!”

        叶梅蹭地站了起来,挡在那人前头,不许她再靠近半步。

        “让开!”李春晓哪里肯听,当即伸出手,把她往边上狠命一推。

        叶梅被推到一边,踉跄了一下,重心不稳摔到地上,立即爬了起来。一个箭步上前,扳过李春晓肩头,照脸扬手就是一巴掌,直接把她打得懵在原地。

        满屋子人登时鸦雀无声,只能听见庙外不绝于耳的雨声,就连褚主任都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叶梅居然敢当着自己的面打人?

        不仅打人,她还在众目睽睽之下径自走过来,眼里似乎只有“老文”一个人。

        “这边女孩儿多,确实不方便。您先去别处避雨,等雨停了再来接他,我在这儿等您。”

        文复歌望着她怔了怔,喉头动了动,却没发出声音。

        那双漂亮的灰眼睛里闪过些什么,只是一瞬又太过复杂,叶梅看不明白,只能听见他颔首时郑重其事的一句话。

        “谢谢,拜托了。”

        “谁还有意见?出来比划比划。”叶梅站在老贺边上,扬起了下巴。

        有托斯卡尼尼暴击小提琴手的先例在,这句话由一个指挥说出来,威慑力其实相当不容小觑,更别提跳得最高的李春晓,刚刚被毫不手软地扇了一巴掌。

        一群刚刚堵门的,现在压根不敢出声,只是看向脸色铁青的褚主任。

        “叶梅!你怎么能打人呢!”褚主任沉着脸。

        “她先动手推我的,我才不站着挨打呢!”

        李春晓捂着脸叫起来:“满屋子人都看着呢,我哪儿打你了?就是让你起开……”

        “行了,你也少说几句。”褚主任回头瞪了李春晓一眼,又一把拉过叶梅,把她带到一边去。她有些话要单独问叶梅。

        比起打人,她更担心叶梅的思想问题。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这对好姐们儿闹崩了,不仅节目分开出,干活儿也不凑在一块儿偷懒了,刚刚还就在自己的眼前大打出手。

        细细想来,李春晓倒还是老样子,问题就出在叶梅身上。

        更要紧的是,她隐约感到,叶梅跟文复歌在今日之前就有过接触。

        ——这就不得命了!

        她其实并不晓得文复歌到底是个什么问题,只知道他是个上头都挂了号的危险人物。

        这个朴实的中年妇女对她管着的这群女知青,有一种老母鸡对小鸡一般的庇护欲,千万不能叫她们在这种问题上出事情。

        她知道这个年纪的小丫头想法多得很,谈话也要讲究方式方法,于是拉着叶梅的手走到角落里。

        褚主任耐心道:“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非得动手打人?我又没有说不可以,这不是一屋子女同志都在想办法么?”

        “这事儿没什么可想的,他一个高烧的人,神智都不见得清醒,进来避雨有什么不可以?”

        “你想得太简单了,你知道他们都是些什么人吗……”

        “那您知道这地方为什么叫王庙么?”叶梅打断了她的话,忽然偏过头问道。

        褚主任被她这么一问,愣住了。她不是本地人,没听过这故事。

        叶梅看了她一眼,转过身,朗声问屋子里的女孩子:“那你们有人知道么?”

        大家都是从别的地方过来插队的,也没人听过。

        “那石牌子上写了,你们自己去读吧。”

        石牌不长,内容也不难,哪怕一群小学学历的人,也很快看完了,一个个都默不作声。

        忽然有人大声道:“扯这些有的没的干什么?”

        说话的正是李春晓。

        她刚被叶梅扇的那巴掌着实不轻,现在半边脸还火辣辣地痛着。

        在她看来,叶梅自从那天从水里被人捞出来,就完全变了一个人。

        先是莫名其妙地踹了自己要单独弹钢琴,再是干活儿时候只知道傻卖力气,还偏偏运气极好,不是被大伙儿听见夸她弹得好,就是被主任夸她干得好,都是大出风头的事。

        听人说,前些天她还跟哥哥去县里,也是小嘴嘚啵嘚啵地,引得人家医生和血防小组的领导都夸她,心中更是不忿。

        本来叶梅出风头,就叫这个昔日的小姐妹有些看不过眼,今天居然还当着大伙儿的面打人打脸?看我不给你点颜色看看!

        “为啥叫这名字我们知道了,纪念烈士嘛!跟你打人有什么关系?”李春晓哼了一声。

        “我打你是因为你推我,确实没什么关系。”叶梅毫不掩饰地冲她翻了一个白眼,又转过身,正对着褚主任。

        “您说的对,我想的就是很简单:如果有人曾在这里用生命保护过别人,那我站在同样的地方,干不出见死不救的事。”

        她只是平静地、缓缓地把想法说出来,没有刻意提高声音,更没有用那种煽情的声音来增强所谓的感染力,却有着重逾千钧的力量。

        尤其是对于褚主任。

        她是有些年岁的人,对革命烈士的感情只会比这些小年轻更深。

        在那个最艰苦的年代,人们不分你是哪里来的,都可以为了素不相识的人牺牲自己的性命,现在只是让人家一个伤号避个雨,她都要犹豫不决,生怕给自己和这些年轻人们带来麻烦。

        就在她就反思自己到底怎么会变成这样时,李春晓的声音再次打破了沉默。

        “话虽如此,可你偷偷和藕沙洲那群人来往,难道那也是革命先烈教你的?”

        “来往?我同他们没什么来往。”其实真要她承认自己认识文复歌,也没什么害怕的,只是担心给他惹麻烦,才撒个小谎遮掩。

        “说谎!你见到刚进来那男的,嘴里立即就叫了起来,还说没来往?”

        “我看他背着个人受伤了,叫了一声还不成么?”叶梅嗤笑道,“你整日一惊一乍地,发出的怪叫还少么?”

        “她那可不是怪叫。”一直缩在角落里的田思思冷不丁地开了口,“那是意大利语,你叫他大师,你认识他。”

        “真的假的?梅子怎么会什么洋文?”

        “就是啊,还意大利语——难道她田思思会说意大利语?”

        “对啊!是不是嫉妒她故意瞎说的?听说她俩争文艺汇演那个名额呢!”

        “那不还有李春晓呢?”

        …………

        女孩儿们交头接耳地议论起来,叶梅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梅子,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跟那个姓文的早就认识?”褚主任一脸严肃地走到她面前。

        叶梅没吭声,抬眼看了一眼田思思。

        “说话呀!”褚主任重复了一遍,语气已经变得更加严厉。

        叶梅是站里长得最漂亮的女孩儿,褚主任其实也很喜欢她。也正因如此,爱之深责之切,她更担心这小姑娘年纪轻轻,被人花言巧语地骗了。

        “我没见过他。”叶梅偏过头,下意识地又捏起自己的手指。

        “你撒谎。你刚刚跟他说话,我也听见了,态度好得不得了,可不像是第一次见面。”褚主任一眼看穿。

        见叶梅还是不吭声,褚主任想了想,又软下口气,抚摸着叶梅的背,说道:“他之前是不是跟你说过什么好听的话?不要怕,你跟主任说,咱们积极承认错误,还是好同志。”

        谁料叶梅态度坚决:“我没有什么错误,更没有什么好承认的。”

        叶梅心里清楚,这时候她要是松一点儿口,还真不知道要给文复歌带来什么无妄之灾。

        “我到红星来,今儿是我头一回见到他。您说我态度好,是,我态度不错,那是因为我看下这么大雨一路把人背出来,觉得是个好人,别的我一概不知。”

        说着,踱到田思思面前,淡淡道:“当然,您硬要听那些有的没的,什么意大利语啊,什么我们早就见过,那我没有话说——没有证据的事,我都能编出十七八个来,是不是啊田思思?我就不明白了,你干什么老跟我过不去啊?”

        如果不是田思思闹出这回事,她还真不想把话说得这么绝。只是到了这个地步,不得不提醒一下她,你那些事儿我也知道。

        “我有证据。”田思思低下头,“这是那人抄给叶梅的……今天她中午吃饭的时候落下的,我本想晚上还给她……”

        她从怀里摸出一沓乐谱,埋着头走上前,交到褚主任手里。

        ——正是叶梅今日悄悄给她的那份!

        她藏得也算好,只外头几张湿了,又在这破庙里阴干了。褚主任翻了几页,看不大明白这蝌蚪文字,狐疑地看了一眼叶梅,心中对田思思的话已经信了不少。

        叶梅脑袋飞速地转动着,得立即想出一个说法来!

        “这是我抄的,就我要弹的《黄河》啊,这也不能抄么?”

        “你在哪儿抄的?”褚主任追问道。

        叶梅灵机一动:“我、我在田思思那儿抄的,她不是有本么?”

        话一出口,田思思便垂下眼睛,嘴角微微一勾,一股不妙的感觉蹿上了叶梅脊梁骨。

        难道我说错话了?她笑什么?

        叶梅不禁有些紧张地看了一眼褚主任,却见她一副“真相了然在心,对你十分失望”的神情。

        “什么时候抄的?”

        “就、这几天吧。”

        “你又说谎!那本碎东西她上工的时候偷懒,想黏起来,一周前就被我没收了!你是什么时候抄的?”褚主任的嗓门越来越大。“叶梅啊叶梅!你现在还学会撒谎了?你太让我失望了!”

        谎言被当场戳穿,叶梅只觉浑身烧得难受。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她还真不敢和褚主任再犟下去,真要是寻根究底,就算她把破罐子破摔,把实话和盘托出,文复歌还是跑不掉。

        而田思思,就是赌她投鼠忌器,不会做到这个地步!

        可恨啊!如果这时候系统还能动弹,叶梅觉得自己完全可以手动拉出一个弹窗,把自己和田思思的关系直接扣到最低。

        见她不再嘴硬,褚主任也觉得是收官打板子的时候了。

        她自觉自己看得明白,面前三个姑娘的争斗,说白了就是围绕着文艺汇演去的。

        叶梅跟李春晓闹掰了,就另想办法。十九是她听胡国宝说了藕沙洲那人的事,悄悄去找了人——至于是通过胡国宝还是瞒着他,她之后还要和小胡主任好好聊聊。好在问题发现得早,倒没有酿成什么大错,这也是不幸之中的万幸。

        不过,这个叶梅,实在得给一个教训,让她深刻反省,认识到自己的错误。

        当即大手一挥,取消了她参加文艺汇演选拔的资格,还要写上一千字的检讨。

        李春晓听到这消息,不由喜形于色,那半边脸似乎也不那么疼了,田思思的头却埋得更低,又缩回了角落里,仿佛刚刚给了叶梅致命一击的人不是自己一般。

        来时还说说笑笑的一群“朋友”,更是避开了她,交头接耳地议论着什么,谁也不敢靠近她。

        叶梅见状,干脆坐到老贺身边,离这一庙的人都远远的。可心中仍是意不能平,抱着手在那里生气,忽然间,她听见身边的老贺发出有如蚊蚋的声音。

        猛地偏过头,只见他卧在地上,手半掩着嘴,悄悄地说:“你的意大利语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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