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山上山下

所谓的山上，是一个连柳叶眉也不知道叫什么的地方，那里没有名字，她只记得那条回去的路和满山的树。

        他们氏族所有人都是靠着那个本能一步一步的走回去的，在她的记忆里，山上是绿色也是白色，和山下一样，夏天是绿色，冬天是白色。有人类的亭台楼阁，凉亭，长椅，小桥和流水，他们并不是生活在云里雾里。

        陈炎对于柳叶眉的描述一直都表示不理解，有些虚幻，他只知道山上的世界很不一样，那里有真正的气，是真正锻炼了像柳叶眉一样的仙的地方。陈炎的眼神似乎有了沧桑感，自从前两天被萨满巫师暴打了一顿之后，他的脸上淤青一片，有些疼，又有很多是愤怒。白祖没有过多的劝他，自顾自的忙了起来，依旧接生意哄骗那些做了亏心事的人们。

        他们准备上山了，这一年的秋天来的格外的早，只过了九月的几天。清晨的温度有些低，结了露水，柳叶眉看着露水的走向走在路上。她们有一句回家的话：有着露水的地方就有回家的指引。

        陈炎老实的跟在后面，他觉得他走了很久，经过了城市，经过了草地，穿过了密林，他不知道自己走在了哪里，就连他觉得已经不会有露水的时间里，柳叶眉还是可以寻觅到露水的踪迹。当然方法只有一个，靠着她体表的亲水性，哪怕只有一点点水气，她也能感受得到，找到回去的路，因为这路是不会只有这一条的，到山上的路每天都会产生变化，唯独露水给她们的指引不会变。

        两人走走停停，却不见天黑。陈炎的眼里明明还是可以看得到远方的高楼大厦，却感觉到他和城市的距离越来越远。他知道这都是幻觉，她们说的山上只是一个在城市里的小山，是用他们的方法刻意掩盖了这些地方，而这些掩饰的方法是这些仙为了生存在这个钢铁森林之间的唯一手段。

        不过这一次确实不是陈炎所想，他们真的远离了城市，当陈炎还沉浸在他所理解的幻觉里，柳叶眉的脚步放慢了下来。柳叶眉停下的地方迅速的起了一场大雾，特别快，就在几分钟内遮住了所有的视野，陈炎抓瞎了两下，就听见柳叶眉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低声说道：“别动。”

        陈炎照做，一动不动，就只觉得空气慢慢的清新了起来，眼前的大雾也随之消散了。等到大雾像是被一阵没有感觉的风吹开时，陈炎的眼前竟然是一座布满了绿树的山。

        这山称之为森山一点也不为过，气流四平八稳，树叶与风齐动，和人类所选择的方式不同，这座山藏福却没有避开污秽，山头顶端由两层云遮挡，之间除了树木还是树木，但是可以听见这山周围有水流声音，想必柳叶眉所说的那些小桥流水和小木屋都隐藏在这片林海之中了。

        柳叶眉一把拉住陈炎，朝山里走去。这一路上并没有像很多山里一样有着鸟叫，陈炎正纳闷这个问题，柳叶眉就好像有读心术一样说：“你是不是想问为什么没有声音，那是因为蛇吃鸟，而我们是蛇。不过我好久没这么重口了。”

        山里的路很宽，也没有随处可见的悬崖，就如同正常的山中生活一样。行至半山腰处，太阳才慢慢的下落。陈炎才看见小桥流水，在夕阳西下的金色光线下显得格外安逸和宁静，桥下的水流犹如金流一般划过。而桥边则是两个白衣俊男席地而坐，画地为盘，落子生根。而二人见到柳叶眉和陈炎走在一起的时候，只是表情略微的有些惊异，但立刻如同明白了什么，微微一笑的向柳叶眉欠了欠身。

        毕竟柳叶眉是这座山上的大小姐。

        这座森山，便是柳叶眉父亲，柳万升的地盘和道场。其名万世升平，身为深入简出的柳家的族长之一，千年前就已然找到了这个聚气的山，并且在山周围留下了只有仙家才能找到入口的唯一通道，这里远离了城市，却也靠近城市，并且从未被人发现。由此可见这样一个笼罩整座山的障眼法有多厉害。而且陈炎听说，这些都是她父亲柳万升一人所作为。

        终于天暗了下来，太阳终将落山。陈炎问道：“为何刚刚在找路的时候，天没有黑。反倒是进了山才开始落山。”

        柳叶眉淡淡一笑道：“森山落水，夕阳小桥。森山的太阳和外面不一样，而来到这里之前，太阳是不会落山的。”

        说罢唱起了一首陈炎听不懂的山歌：山间白露唤作霜，蒹葭于水已成苍，梦里靡芜软绡红，庄周黄粱梦，暮雨消尽水化烟，篆香消，柳若碧落香归。

        只有这几句，但陈炎竟然一时听的醉了，他也是第一次听见柳叶眉唱歌，他说不上好还是不好，心里认定应该是不难听。她自顾自的说这是用《诗经》和纳兰词改的曲子。可他竟心思乱到想到了那天晚上被揍的时候，陈炎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右脸，不疼了，但是心里好像针扎一样。

        终于月亮出来的时候，二人来到了一座大殿一样的地方，就如同古代大户人家一样，灯火亮的晃眼，金玉装饰，花草盆立，奢华的前厅，前厅后墙上挂着“万世升平”的大牌匾，地面上却是大地毯。陈炎一愣，地毯，这是爱马仕的地毯啊，居然还有标签和线头啊。

        当然想都不用想，这肯定是之前柳叶眉在哪用完就无赖的不打算还回去就拖回家的地毯了。但是柳万升做梦也想不到，这柔软万分的地毯竟然是这个经常出入大城市的女儿顺回来的。

        陈炎左看看右看看，竟然所有的东西都是货真价实的。正在陈炎在这大厅里乱看的时候，一股子强大的气浪从身后袭来，他下意识的后退了两步回过头去：三个人衣着古朴从后厅前来，两男一女，一看就是夫妻带儿子。

        陈炎还没来得及细看后面的夫妻，就被那个年轻男子掐住了脖子。这男人一身黑色长袍，双肩虎皮做甲，脚下黑色长靴，一头黑色长发，鹰钩鼻，尖刀一样凛冽的眼神狠狠刺到了陈炎，陈炎连忙嫌弃的撇过脸去不看他。

        这人一张嘴就毫不客气道：“你这小子，是不是又让我妹妹陷入困境了！啊！”说到这眉头一皱，手上的力度又加大了一分。

        陈炎也不甘示弱，边用手扯着这男人的手：“柳长宏，你够了啊，别什么时候都针对我，有意思吗你？”一使劲挣脱开了锁喉。这时陈炎一扭头，才仔细的看到这两夫妻的样子，青衣青袍，男人相貌平平但是举止端庄特别有长者风度，而女人却有些风韵犹存的端庄，淡淡的眉毛和消瘦的脸庞。可是他俩正在看着刘长宏掐着陈炎的脖子还有陈炎反抗的动作。

        这柳万升看到陈炎一脸嫌弃的表情，竟然笑了，还拍起了手，道：“如出一辙，如出一辙，真是天意。”说着走到了椅子上，自顾自的喝起了茶，还招呼陈炎一起。

        这柳夫人却拉着柳叶眉的手走到陈炎的身边，轻声说道：“你真的和他很像，那个表情，我们都忘不了。”

        喝完了一杯茶的柳万升对陈炎说：“你是继陈百万以后，第一个来到山上的人。你应该知道这个意义吧。”

        陈百万，那是陈炎太爷的名字。

        而陈炎听见后还挺开心，这是不是证明了他可以拥有的资格。虽然他一直没有在意过什么资格，什么意义。但是柳长宏之前并没有和他说过这个就让他很奇怪。这时候再看柳长宏，这个活了四百年的蛇仙又开始装作哑巴一声不吭，看着陈炎一动不动，还亏了他上次吹着牛皮打着包票说知道陈炎的一切事情。

        虽然说，这个不是很重要。

        因为陈炎上山是有目的的，找到干掉那头萨满畜生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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