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四章 甄别

按照只收容平民的原则，所有进入安全区的平民都需要经过义工们的甄别，这项工作关系到安全区里20多万平民的人身安全，所有被招募来的义工们一点也不敢放松。远远驶来几辆卡车，把守关卡的马丁等人马上驱赶围堵在关卡外的难民，给开过来的卡车让出一条路。

        有身强力壮的诞生男性平民想要趁着卡车驶过关卡的机会冲进安全区，却被严阵以待的护卫们抓住驱赶出来，一时间，关卡这里满是吵闹与喧闹。“大家静一静，大家静一静，都听我说。”还有一辆满载粮食的卡车被堵在关卡外，负责这处关卡的义工的在同伴的帮助下爬上了木制的拒马，举着铁皮喇叭嘶声喊叫道。

        “对大家进行身份甄别，主要是安全区有过规定，绝对不会允许军人进入安全区。大家都想一想，日本兵已经进城，如果被他们知晓安全区里藏着军人，难道你们还能指望安全区那几十个人去跟十几万日本兵拼命不成？没有安全区的庇护，难道你们真的以为日本兵手中的枪不杀平民？”高音的喊叫声在关卡这里来回激荡着，被堵在关卡外的难民们只是稍稍安静了一下，片刻之后就又恢复了刚才的喧嚣，每个人都喊叫着说自己不是军人。

        马丁等人冷眼看了好一会，眼见着哪些义工已经控制不住场面，便举枪朝天乒乒乓乓的连开几枪，然后集合所有携带武器的护卫结阵冲出关卡，这才好不容易把堵在关卡外的卡车接了回来。安全区里的难民越来越多，如果不能在日军彻底占领全城之前弄到足够多的粮食，说不定安全区就会因为内乱而早早瓦解，所以这些运粮的卡车一直是安全区的重中之重。

        半小时之后，驶进安全区的卡车再次开出，或许是因为关卡外的混乱，卡车远远的停了下来。被替换下来吃饭的张晓东有些疑惑的看着跑向卡车的马丁，关卡上的这些外籍护卫可不是好打交道的，每个人都荷枪实弹的不说，还都不怎么挨搭理人，张晓东在这处关卡当义工已经待了一整天了，却也没见到马丁有像现在这样主动去迎合谁的时候。

        只见马丁靠在一辆卡车的车尾，从张晓东这里看的不是很清楚，但见马丁似乎频频点头的动作，张晓东猜测马丁正在跟那俩卡车车厢里的人说话。少顷之后，满脸笑意的马丁碎步跑了回来，并把关卡上的那些外籍护卫和警察们集中到了一起小声的说着什么。“张，你也来，我们商量一下甄别难民身份的事情。”似乎是因为刚吃完饭的张晓东此刻正闲着，马丁也叫了张晓东过去。

        “我的办法非常简单，在关卡外百米外设立警戒线，难民多是拖家带口以家庭或是和亲朋好友结伴而行，我们就先把进入警戒线里的平民划分为一个单位。先把这个单位里的老人、女人和孩子挑出来，然后让孩子在这个单位里的男性中辨别自己的家人，剩下没有被辨别出来的男性还要经过女人和老人的辨别。最后还剩下没有经过家人认领的才是你们义工和警察的事情，所有经过这一步骤的难民会被编在一起居住，如果出现问题，同一单位里的所有难民都要连坐。”

        听马丁说完他的计划，张晓东不禁心头狂跳，中国人对于连坐制度可不算陌生。秦国变法时，商鞅为了巩固君主统治，颁布连坐法。马丁采用实行连坐法的目的，就是要使得难民们互相保证不使军人混入安全区，一但出现问题，同一个单位的难民就都要受到牵连。这就像在难民头上都悬着把刀，而且是脚上栓着绳子，令人根本不敢做出危害安全区的事情来。

        “如果有人没有家人认领，而且身上的特征符合军人特点，怎么办？我是说如果他们硬闯，我们该怎么办？”张晓东此时问了一个非常愚蠢的问题，引的马丁他们拿货外籍护卫齐声笑了出来，就连被召集来的那些南京警察也满眼惊奇的看向张晓东。

        “张，我知道你，你是个大学老师。”马丁笑着摸出一支香烟点着抽了几口，“我并不是在取笑你刚才的话，实际上并不是你一个人有这样的疑惑，在安全区其他的关卡，也有人问出和你一样的问题，你知道我是怎么回答他们的吗？”马丁随即狞笑着亮出自己的武器，“这东西是会杀人的，我的老板说过，为了安全区里几十万平民的安全，杀几个人是应该而且必要的。”

        马丁说的轻松，可听进张晓东的耳朵里却是大不同，没有哪一个中国人愿意看到自己的同胞死在面前的。张晓东还想要和马丁争辩，却被一个警察出言阻止，“张先生，我们都知道你是个好人，可大鼻子他们也不是坏人。你来的早可能还不知道，外面早就乱了套了，我们中午出去接应卡车的时候，亲眼见着街边都是国军扔下的武器弹药和军装，城里现在就这里还算安全，如果为了几个军人招惹来日本兵，怕是这些父老乡亲也落不了好去。”

        张晓东的嘴巴张了几下，却没有声音发出，他本想要说马丁他们这是绑架威胁，可这话在嘴里徘徊了一下却没有说出来。“张，为了安全区里大多数人的安全，我们必须要舍弃一小部分人。你是个接受过良好教育的人，应该知道我说的没错，我希望你和其他的义工一起来维护安全区的安全。也许日后会有人依次病垢我们，但我和我的老板绝对不会向任何人低头，因为我们现在做的并没有错。”

        不管张晓东是否会抽烟，马丁便摸出一支香烟递进了张晓东的手里，“战争从来都不应该和平仁慈系在一起，虽然他们的孩子、她们的丈夫、他们的父亲兄长会成为军人，但军人是军人，平民是平民。日本人现在已经疯了，他们根本不接受这种观点，这就需要我们自己来维持安全区的纯洁性，否则安全区就会受到日本人的威胁。”

        “安全区的外国人他们也都是平民，日本人在上海连租界工务局和各国的出面调停都不放在眼里，更别说安全区里的那些委员了。为了这里所有人的安全，张，你必须要拿出强硬的一面来，否则我会建议安全区更换一批符合我心意的义工。为了安全区，我们老板已经快要破产了，我不能让一小撮人的行为危害到整个安全区。”

        这是张晓东第一次听到秦老板的名字，找了亲近的警察问过之后，张晓东才知道马丁他们这些外籍护卫根本不受安全区的领导，而是直接接受秦老板的指挥。再联想到刚才马丁靠在卡车尾部和人交谈的场景，张晓东立刻推断出那辆卡车里一定有秦老板的人。

        马丁的连坐制度实施的非常顺利，得知自己这些人进入安全区之后就要受到连坐制度的约束，一旦他们中间出现军人，他们这些人就会被立刻赶出安全区。拥堵在关卡外的难民们立马就老实了下来，老老实实接受义工们吩咐行事，老老实实的将义工们发来的带着数字的布条捆扎在手腕上。只是他们并不知道，这些东西只适用与他们进入关卡的时候，一旦进入关卡，所谓的连坐制度便已经荡然无存。

        “我们的人手没有富裕的，根本抽不出来人手去追踪他们进入安全区之后的事情，所以我实话告诉你们，这根本就只是个小小的善意的谎言。”见关卡这里的效率大大提高，得意洋洋的马丁便把如此做法的用意都说了出来，听得张晓东等人不由得暗自叫骂不已。“这只不过是想要他们认清事实，别为了袒护隐藏在他们中间的军人，害了自己家人的性命。”

        关卡这里逐渐恢复畅通，一直远远停着的几辆卡车也终于开了过来，张晓东一直盯着其中的一辆卡车，等那辆卡车开到自己身边的时候，张晓东突然做出了一个大胆的举动。“啊”张晓东掀开车厢篷布的一角向里面张望的时候，还没等他看到什么，就已经被一支步枪顶在了脑门上，骇的张晓东失声惊叫出来的同时一个趔趄向后翻倒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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