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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7章 如何得知西北的情况?


夏季花草树木枝叶繁茂,突如其来的骤雨打落在花树之上,发出急骤又密集的声音。

        雨夜之中,姚殊一个人站在廊下,神情带着些茫然,仿佛不知自己为何置身此处,也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做些什么。

        那凄风冷雨的黑暗之中,天地仿佛都要被饕餮吞吃了一般,蓦地却在远方出现了一点亮光。

        亮光之后,是她再熟悉不过的身影。

        “阿桡……”姚殊忍不住上前一步,风雨很快拍打到脸上,打湿了她的头发。

        只见林桡孤零零地举着一点光亮,从茫茫无尽的黑暗之中穿行而来。

        风雨太大,他的肩膀已经被飘动的雨点全然打湿,就连衣衫下摆,也全是泥泞和水渍。

        姚殊隐隐觉得,林桡仿佛是从很远的地方走来,身上才会这般狼狈。可他的面容始终隐藏在厚厚的雨幕之中,让人瞧不清神色。

        风雨声很大,姚殊高声唤他:“阿桡,你快进来!”

        直到男人一点点走近了,姚殊才看清了他。

        她怔怔的,又唤了一声:“阿桡……”

        只见林桡脸上满是雨水,形容狼狈,神情却依旧是那样冷静的,强大而冷漠。

        只是他的额间、脸畔,除却雨水之外,更是源源不断冒出的血水,让人看了心惊肉跳。而他眼睛里,也流露处茫茫血色和无尽的痛苦。

        他张了张嘴,看口型分明是他唤了千百次的两个字:“阿殊……”

        林桡手里撑着纸伞,一手拿着明亮刺眼的灯笼,声音穿过重重雨幕,抵达姚殊耳中时,变得破碎而游离。

        姚殊想要开口,却发现不能控制自己的身体。

        她看着林桡一步步走近,用挣扎痛苦的眼神看着她,却始终止于廊下,不肯再进一步。

        他一声声地唤她:“阿殊,阿殊……”

        姚殊迫切地想要回应,想对他说,她就在这里.

        女人试图靠近廊外站在暴雨中的人,身体却被固定在原地,动弹不得。

        她张开口,一遍遍喊着林桡的名字,可声音无法穿过雨幕,甚至穿不过自己的喉咙。

        可姚殊还是执拗地不停唤他,仿佛期待着无数声呼唤之中,总有一声能够到达对方耳朵里去。

        过了不知多久,林桡动了。

        他最后看了廊下站着的她一眼,眼神决绝而痛苦,接着便撑着那把在风雨中被肆虐的纸伞,转身走回了黑暗里。

        姚殊疯了一般喊着林桡的名字,大声哭泣嘶喊让他回来,可是那声音无论如何都只能困在自己身体之中,连一点点呜咽都发不出。

        她亲眼看着林桡的背影一点点被黑暗蚕食,那盏在风雨中飘摇的灯,也慢慢变成若隐若现的光电,最终消失在沉沉的黑暗之中。

        姚殊绝望而无力地哭喊着,却只能听到疾风骤雨猛烈地拍打着茂密地花草树丛、屋檐廊柱,还有在黑暗之中蛰伏着、布满青苔的石板,从四面八方传来雨水吞噬一切的声音。

        她听不到他,看不到他,只觉得,仿佛永远失去了他。

        “阿娘,阿娘,你怎么了?”

        姚殊从昏昏沉沉的梦境中醒来,只觉得周身被绝望的潮水包裹,那强烈的窒息感真实而可怕,紧紧攥着她即将破碎的心。

        一只温暖的小手在她脸上摸了摸,擦去了冰凉的眼泪,那个轻轻的声音一直在喊她:“阿娘,阿娘,快醒醒,你做噩梦了。”

        姚殊睁开眼睛,室内橘黄色的灯光带给人温暖的感觉,阿思坐在她的身边,软软的小手一直在给她擦眼泪。

        小姑娘脸上带着担忧的神色,低声唤她:“阿娘,你还好吗?”

        姚殊强迫自己从绝望的梦境中抽离出来,等心情稍稍平复一些,才扯出一个安抚一般的笑容,对阿思道:“阿娘没事,只是做了一个不好的梦。”

        阿思的小肉手在姚殊额上贴了片刻,小姑娘明亮的双眼里露出担忧的神色,低声道:“阿娘,你发烧了。”

        姚殊这才意识到,原来梦境中彻骨的寒冷并非是她的臆想,她觉得混身冰凉,连抬胳膊的力气都没有,果真是烧起来了。

        不过在女儿面前,姚殊掩饰了不适,微笑着对阿思道:“阿娘没事,应该是受了凉,今晚捂一捂,明日请个大夫过来瞧一瞧便是。”

        小姑娘在姚殊身边轻轻躺了下来,蜷在母亲身畔,低声道:“阿娘,你刚刚做梦的时候,一直在叫阿爹的名字。阿娘是不是担心阿爹?”

        她黑玉一般的双眼已经被低垂的眼皮遮住,浓密的睫毛长长的,在脸畔留下两处阴影。

        看着女儿郁郁的神色,姚殊摸了摸阿思的头,没有否认:“阿娘是很担心阿爹,也很想念阿爹。”

        小姑娘轻咬着下唇,依偎在了姚殊的怀里,声音轻轻的:“阿娘,我也想阿爹了。阿爹什么时候能回来啊……”

        姚殊又想起了白日收到的那一张字条,只觉心中猛地一痛,眼泪险些跟着掉下来。

        可女儿还在怀里,她如何能哭?

        姚殊搂住了女儿,把声音放得足够轻,便不再能听出里面的哽咽。

        “阿思放心吧,等阿爹打完仗了,就会立刻赶回来。他也是一样,时时刻刻把我们放在心上的。”

        姚殊轻声哄着阿思,自己也昏昏欲睡了起来,只觉半梦半醒间身上一会儿冷,一会儿热,仿佛置身于冰火两重天里,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头。

        等她昏昏沉沉又是一觉醒来,天已经大亮了,床头放着一碗黑漆漆的药,已经凉透了。

        姚殊下意识摸了一下头顶,额上放着一块打湿了的帕子。

        “阿娘,你醒了?”

        男孩听见动静,便从院子里走了进来,手里还捧着一碗中药。

        姚殊坐起身来,问:“阿志,你怎么回来了?”

        阿志这些日子一直在国子监读书,每月只有两次回家的时候,姚殊记得,如今分明还不是他归家的日子。

        只见男孩笑笑,把手里的药放在了床边,又将那碗凉透了的苦汁子端到了一边。

        他轻声道:“昨天夜里阿娘发了高热,妹妹请不到大夫,便去了白府找人。我听说消息,正好课业不多,今早便赶回来了。”

        说着,男孩用唇贴了贴药碗的边缘,道:“还有些烫,阿娘等会儿喝吧。”

        姚殊一觉醒来觉得身上没有那么冷了,可身上还是没有力气。

        她轻声道:“不过是发个热,哪里用得这般兴师动众?”

        阿志不说话,只笑。

        姚殊看着而儿子一日比一日坚毅的脸,又想起了昨夜梦境中林桡的模样,父子两个的脸慢慢合成一个,出现在眼前。

        姚殊怔怔地看了阿志半晌,才回过神来,笑道:“这病来得真厉害,我还有些恍惚。”

        阿志已经听妹妹说了昨夜母亲口中一直不停唤父亲的名字,他体贴地没有多说什么,而是吹了吹药碗里的药,对姚殊道:“药得趁热喝才有效,现下还烫着,阿娘,我去拿个勺子来,喂你喝药。”

        不等姚殊拒绝,阿志已经起身走了出去,很快便取了一个小瓷勺了,当真开始喂母亲喝药。

        姚殊极少这般由儿子照顾着,心里升起一种说不上来的奇异感,有些感动,也有些惆怅。

        男孩面色沉静,已经有了几分父亲的轮廓:“阿娘在想什么?”

        姚殊咽下口中的苦药,微微笑了,低声道:“没什么。阿娘只是觉得,儿子长大了。”

        阿志耐心地一勺勺把碗里的药喂给姚殊,一点都没有洒出来,体贴细心到连姚殊都觉得自己仿佛很久没有了解过儿子了。

        喂姚殊喝完最后一口,阿志拿来茶水,让她漱口。

        他做完这一切,单膝跪在了母亲床边,一手轻轻拉起姚殊的手,低声道:“阿娘说的不错,儿子是长大了,日后可以照顾阿娘和妹妹了。”

        姚殊笑了,目光温柔而平和。

        阿志的眼神却是坚定有力的:“西北的战况,阿爹的困境,我已经从舅舅那里听说了。阿娘不要担心,我会想办法的。”

        姚殊哑然,抬眼看着阿志,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她原是打算瞒着孩子们的,林桡下落不明,实在不是什么好消息。

        比说孩子们未必能够接受,便是她,也坐立难安,夜里还发起了烧。

        也不知是为了安慰孩子,还是劝慰自己,姚殊摸了摸儿子的发顶,轻声道:“阿志,你阿爹会化险为夷,不用担心。另外,西北的事情,不要让你妹妹和外祖父、外祖母知道。”

        阿志在国子监读了两个月的书,身上已经有了少年人的模样,许多道理从前不懂,现下也慢慢理解了了。

        他闻言抬头,轻声道:“阿娘,我明白的。你安心养病,西北的事情,我会一直打听着的。”

        姚殊笑笑,虽点头应了,心中却没有把阿志的话放在心上——

        他还是个孩子,要如何得知西北的情况?

        再等等吧,若还没有林桡的消息,她便动身去西北。

        即使不能寻到,也要离他近些,再近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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