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待客之道

当猴子扶着头破血流的阿恒离开后，程境陵也将汤包和牛骨汤喝完了。

        其实程境陵吃饭的速度很快的，平常在汤包铺细嚼慢咽，故意放慢速度，只是为了能在店里多待一会。

        现在在自己家里，还被一帮人看着，程境陵当然不会故作斯文。几乎一口一个汤包，三下五除二就将汤包全吃完了。

        随后又将剩下的半盒牛骨汤也一饮而尽，程境陵满足的打了个饱嗝后，这才抬起头来将目光放在王乞儿身上。

        王乞儿虽然心有城府，但说到底也不过是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罢了。被程境陵如此无视，心中火气愈积愈多，脸上时刻挂着的微笑都跟着有些不自然起来。

        程境陵看了看王乞儿，又扫了一眼桌子，却是忽然扭头瞪了旁边的豁牙子一眼，训斥道：“王帮主来了，怎么也不知道给沏上杯茶水？传出去让外人知道，还以为咱们恶虎帮不讲究待客之道？没有规矩！王帮主刚才可说了，他是个有规矩的人。你这么没规矩，小心王帮主记恨于你啊。”

        说着话，程境陵亲自拎起茶壶，将桌上的三个杯子给斟满了茶水。

        桌上本来有四个杯子的，被程境陵砸碎了一个，刚好还剩下三个，三人一人一杯。

        豁牙子被程境陵莫名其妙的话说了一顿，也不敢顶嘴，更不知道怎么接话，只能挠着头傻笑两声。

        茶水已经凉了，刚好解渴，程境陵连饮了两杯后，才将茶壶放下。

        “呵，程副帮主这是吃饱喝足了？”见程境陵大咧咧的坐在那里，王乞儿终是忍不住嘲讽了一句道：“程副帮主的待客之道，可真是让人大开眼界啊。”

        “哈哈哈，王帮主谬赞，谬赞啊。”程境陵笑嘻嘻的朝王乞儿拱了拱手，似乎没有听出王乞儿话中的不快之意一般。将手放下后，程境陵抬了抬眉毛，笑意也收敛了一点，饶有深意的道：“我这个人呢，做人做事都是如此。如何待客，那要看客人的为客之道。善客，自然要善待。恶客嘛，啧啧。”

        程境陵的话没说完，但意思已经表达出来了。

        王乞儿闻言，脸色霎时一变，有些不忿的呛声道：“按程副帮主的意思，我就是那恶客喽？”

        “哎？王帮主误会了！岂有看面相就知善恶一说，总要说两句话先交流一下。”程境陵连忙安慰道：“我可没有说王帮主是恶客的意思，恶客刚刚已经离开了。王帮主是善客还是恶客，还要看王帮主来此找我是有什么事了。若真是想交朋友，那自然是美酒美食招待。若是想找傻子，挡刀子，也有冷茶冷脸奉陪。”

        此时，王乞儿才反应过来。刚才他暗中准许阿恒口出不逊，试探程境陵。程境陵的反应，已经表明了他的态度！

        头破血流！不给脸面！

        一想自诩聪明机智的王乞儿，没想到这一次登门，竟然在他还没反应过来之前，便已经完成了一次交锋！

        可笑他刚刚还以为程境陵是一个做事不过脑子，抉择全凭喜怒的莽汉！

        心中骤然一乱，王乞儿盯着程境陵沉声道：“看来，程副帮主已经猜到王某此次前来，意欲为何了？”

        “很难猜吗？其实我早就想到你会来找我，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晚。”跟王乞儿对视了片刻后，程境陵朝一旁挥了挥手，对站在屋内的几名恶虎帮帮众道：“你们先出去吧，我跟王帮主私下说会话。”

        几名帮众闻言连忙退出大厅，走到院子距离大厅较远的角落里。

        坐在一旁的豁牙子犹豫了一番后，也站起来准备离开，却被程境陵拉住了。

        “你干嘛去？”奇怪的看了豁牙子一眼，程境陵道：“恶虎帮是咱们四兄妹的，有什么事还需要你避讳吗？”

        见程境陵如此态度，豁牙子心中不禁一暖，有些愧然的低下头道：“二哥……”

        “好了！你呀，就是想的太多，婆婆妈妈的。”拍了拍豁牙子肩膀，打断了他要说的话。程境陵又将目光看一旁的王乞儿，咧嘴道：“怎么，跟义气盟刚不下去了？准备找挡刀子的了？”

        似是被程境陵戳破心事，王乞儿神色变了变，眼神有些飘忽的道：“王某这次来，确实是想要联合恶虎帮，共同对抗义气盟。但程副帮主有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吧。王某是来找盟友的不假，但绝无让恶虎帮替我们乞儿帮挡刀子的意思！”

        “那以王帮主高见，咱们两帮应当如何联合，共同对抗义气盟呢？”程境陵似笑非笑的继续问道。

        见程境陵终于问到点子上，王乞儿的眼睛一亮，语气抑扬顿挫的道：“自然是精诚合作，共同出击，让义气盟腹背受敌！最好不要给义气盟反应的时间，一举将其拿下！到时候，义气盟的地盘，咱们两帮平分。具体街道地盘，可以让恶虎帮先选！怎么样？”

        “不怎么样。”程境陵却是想都不想便摇头道：“俗话说，三足鼎立。南城区中，有你我他三个帮派，彼此顾及，才能存活得滋润长远。若是将义气盟灭了，恐怕过不了多久，便轮到你我两帮拼命了。就算不拼命，也会跟以前你们乞儿帮与义气盟之间一样，分个第一第二，孰高孰下来。没意思，太没意思。依我看，有我们恶虎帮这个顾及在，你们两帮也闹不了多久了。不如等过一阵你们都冷静下来，咱们将事情拿桌面上谈开了，你好我好大家好。”

        程境陵把事情看得明白透彻，根本不是王乞儿几句措辞激烈的话就能打动的。

        王乞儿显然没想到程境陵会这样说，沉默了片刻后，又道：“据我所知，你跟义气盟的大头目袁强至之间……”

        “得，”程境陵抬手，直接打断了王乞儿要说的话，轻笑一声道：“没错，我们俩之前有过节。我把他满嘴牙打掉了一半，还差点要了他的命。听说他手下两个小弟，叫什么来着……忘了，反正是投靠你们乞儿帮了吧？你们乞儿帮跟义气盟之间，也是因为这件事开始的冲突。但这又能说明什么呢？兄弟，独行侠才讲究恩怨，势力之间只权衡利弊。你看，那天我让他那么丢脸，这么久过去了，他似乎也没有来找我报仇的意思啊。”

        程境陵淡定不已，将谈话的节奏完全掌握在自己手中。

        这下，王乞儿终于淡定不下去了，当即便摔脸子道：“之前听说程副帮主的时候，还以为程副帮主是胸有野心韬略的枭雄，却没想到竟如此短视！罢了罢了！闻名不如一见，今日，程副帮主就当我王某没来过吧！”

        说着话，王乞儿起身就要离开！看其气愤的模样，似乎是真跟程境陵谈不下去了。

        “等等！”

        程境陵的语气懒散，但却很好使的叫住了已经走到门口的王乞儿。

        王乞儿微微侧过头道：“程副帮主还有何事？难不成是改变主意，准备要跟我乞儿帮结盟了。”

        程境陵的身子前探，抬手撑住桌子拄着头，轻声道：“改变主意？不不不，没有改变主意，其实我对王帮主的提议，一直都很感兴趣。”

        感兴趣？

        眉头紧紧皱起，王乞儿冷笑一声道：“程副帮主莫说笑话。听你刚才说的话，哪一句有想跟我乞儿帮合作的意思。”

        “王帮主，你要明白，我反驳你的话，并不代表我对覆灭义气盟这件事就不感兴趣。我只是想让你清楚一件事……”程境陵将头缓缓抬起，盯着王乞儿的背影，一个字一个字的道：“我程境陵，不是个傻子。”

        被程境陵盯住，王乞儿只感觉自己脊背猛地一股冷气窜上来，竟是有些控制不住的想转过身来，不敢再将后背对着程境陵。

        眼中神色略一变幻，王乞儿疑惑道：“程副帮主这是什么意思？王某可从未将程副帮主当傻子看待。”

        “是吗？那就抖落点干货出来，别总整这些虚头巴脑的。”程境陵笑了笑：“比如，王帮主这么多年甘居人下，明明乞儿帮的地盘和帮众跟义气盟相差无几，却心肝情愿当老二，是因为什么？换句话说，王帮主对于义气盟的顾忌，到底是什么？而又是为什么，让王帮主现在忍不下去了，要跟义气盟拼命呢？这两件事，告诉我，王帮主刚才提的建议，我便全都没问题。”

        程境陵曾经研究过南城区的这些势力，然后发现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乞儿帮跟义气盟的地盘数量和质量都差不多，帮众人数也相差无几。但这么多年来，乞儿帮却心甘情愿给义气盟当小弟，当老二。很多人在南城区只知义气盟，而不知乞儿帮。

        这其中，肯定有很重要的原因，是初来乍到的程境陵不知道的。

        而王乞儿如今敢奋起反抗义气盟，跟义气盟死磕，肯定也不是头脑一热。

        这两个问题，程境陵必须要弄明白。不然他带着恶虎帮贸然趟进去这片浑水，很有可能就是死路一条。

        站在门口，王乞儿没有离开也没有回头坐下，沉默了好久，终于缓缓的吐出了两个字：“蒋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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