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兵戈将兴(过渡)

小暑大暑，上蒸下煮。过了大暑，夏天就进入了尾声。踩着夏天的尾巴，京城的年轻人们热热闹闹过了个七夕，痴男怨女新瓜不断，让包含晏融在内的一众猹们吃了个肚子溜圆。

        热闹过后，七月流火，天气转凉。怕冷的人们开始提早换上秋装，晏融对铁匠炉的爱也日渐回温。

        尚未完全平定的北地传来了音讯，陆三将军——二娘子陆其云的父亲，陆其安的叔父——有了消息。向导叛变，陆三将军被困齐云山，麾下三万将士折损小半，敌军围而不打，眼见着是要把我朝将士困死山中。

        这次是陆三将军的副将率了一支五百人的敢死队杀了出来，除了突围折损，再加上后续敌军的追杀暗算，等进了京城就剩了不足二十人。

        领头的赵副将一路刀山火海闯过来，旧伤叠新伤，都没有喘口气的机会，心力交瘁，进了京城都骑不住马了，强撑着一口气，被手下兵卒架着进了皇宫。

        彼时正是逢五的常朝，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赵副将把陆三将军的求救信呈给皇帝之后便昏迷不醒，皇帝看完信脸色铁青，当场拍桌大骂。

        本朝开国的这位陛下是位马上皇帝，戎马多年，有些不拘小节，再加上此次陆三将军中了敌人的套其实也有些轻敌的原因，栽得太狠。满朝文武从几位相公到陆侯再到顾帅，包括李嫔那个混了个虚职上朝来当摆设的爹都被指着鼻子骂了个狗血淋头。

        李嫔是天下初定时被皇帝收入后宫的美人，娇娇俏俏，比皇帝小了二十来岁。说来皇帝也是个没见识的，陈皇后和他青梅竹马，陪着他一路共患难，既是贤妻又是能臣，到头来半生情谊犹嫌不足，真真令人叹惋。

        陈皇后脾气硬，在皇帝收了李嫔的当日就要和离，谁料想皇帝为君时是个明君，做人却是真的狗。他收了新人却又不舍旧人，连个好聚好散都不肯给，而且也真是能屈能伸到了极点，陈皇后最生气的时候当着一众宫女太监的面一巴掌扇他脸上，他还能抹抹脸，劝陈皇后“气大伤身”。

        陈皇后想和离想得快疯了，大家闺秀的面子都不要，打也打过，骂也骂过，还是没有半点用，万般无奈，最后对着皇帝痛哭，“你是非要逼死我才甘心吗？”

        皇帝轻轻揽着她的肩，眼中也含泪，少年夫妻，如今怎走到这步田地，“阿荷别走，再陪陪我吧，皇后的位子永远是你的，朕保证，不会有女人取代你。”

        陈皇后觉得荒谬可笑，这许诺有何意义，她当年嫁的是夫君，不是皇后的位子，可怜她辛苦半生，到头来竟是一场空。

        皇帝对着陈皇后鹣鲽情深，与李嫔却也鸾凤和鸣，偏这人又有个好皮相，本是为着家族进宫的李嫔被迷花了眼，真把他当了自家夫君。

        李嫔与皇帝二人情浓之时，曾数次求皇帝提携自家父兄，皇帝虽好色却不糊涂，李家父子不过庸才，担不得大任，好在胆子不大，担个闲职混点体面还是可以的。

        李嫔的哥哥李常平这次就是被走后门塞进陆三将军的队伍跟着混功劳，结果功劳没混上，偏惹出了滔天大祸。

        李常平其实就是最普通不过的纨绔子弟，家境不错，有些小奸小恶却也不会出格。此次跟着出征也是抱着蹭功勋的心思，一干军务他是绝对不想插手的。

        说实话，这样安份的外戚尚在主将的容忍范围内，陆三将军也因为了解李常平的为人，没对他多一丝提防。

        李常平在出征前纳了房小妾，很是宠爱，小妾家是北地人，几年前迁居京城。陆三将军此次带兵出征是为扫平北地与外族勾结的前朝余孽，很明显的顺风仗。

        小妾求了李常平，让她娘家哥哥跟着混个一官半职也算有个正经营生。李常平不动脑子，知道小妾哥哥出身北地，便给塞到向导队伍里充数去了。

        这个年代，行军之时向导绝对是一等一的重要角色，偏陆三将军太过自信，并未对自己队伍里多出来的新向导细细审查。

        新向导带路还算可以，奈何不懂军中规矩，还未深入战场，便被敌方探子盯上，找了个合适的机会掳至敌营。

        叛了有高官厚禄、金银美女，不叛就是死路一条，小妾哥哥顺理成章地叛变了。这一支队伍的噩梦开始了，敌军夜半偷袭，中军帐与粮草皆无事，偏偏向导队死伤惨重，小妾哥哥因去李常平帐中叙话躲过一劫。

        陆三将军其人，英勇有余而谋略不足，只幸存了一个新向导本该引起他的注意，结果他偏偏没有详查，也没有征召其他向导，就这么一步一步把三万将士陷至绝地。

        齐云山，北地第一高山，常年积雪不化，陆三将军与麾下将士被困齐云山近两个月，粮草消耗殆尽，千余士兵因不适应齐云山气候而一病不起。

        看着此等惨象，陆三将军又气又痛，恨不得先手刃了叛徒再自尽以谢罪，盛怒之下领兵冲击敌阵，结果敌方以逸待劳，只派了几百弓箭手便封锁住了山口。

        要不是亲兵护主有力，陆三将军只怕也已折戟沙场。而赵副将其后能突围成功，则是托了老天的福，在齐云山大雾之时闯出了山口。

        夏季的齐云山尚能进入，按往年天气，入秋起就开始多雪，到初冬就大雪封山，一派“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的景象了。所以这三万将士若想挣出生路，必须得在第一场秋雪之前出山。

        皇帝气归气，骂归骂，气完骂完便下旨命顾帅调兵去救这三万儿郎。

        后宫里的李嫔尚在试新妆，齐云山中的李常平病得气息奄奄，而混吃等死多年的李大人却被皇帝塞进将出征的队伍挂了个虚职。

        之前在朝中挂职是混名声，轻松自在，而这次在军中挂职却让李大人冷汗滚滚。皇帝直接下了旨，此次被困将士若未能得救，李家老老小小，包括宫中的李嫔娘娘都得被流放到齐云山赎罪。

        不惩不足以平愤，对马上得来江山的皇帝而言，将士如手足，妾妃如衣服。顺便说一句，李常平的爱妾一家在赵副将进京当晚已经被抄家夷族，菜市口的血迹尚未干透。

        怒火远未平息，战火又将燃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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