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十三章

第十三章

        张临秋的气息围绕在谭林的脸颊，耳侧，握着他卫衣的手无力的垂了下去，她的头抵在了他的肩上。瘦削的肩膀显示出少年人的稚嫩。

        谭林仿佛经历了一场生死劫，他还在获得重生的欣喜里惶惑。张临秋靠在他身上，像在微微喘息，又像在续续低泣。他伸出另一只手拍了拍她的背。

        一声赶牛的吆喝从不远处的树林里传来，细细的竹竿打在牛背上，不痛不痒。

        “你说，要是有人看到我们现在的样子，会怎么说？”张临秋没有抬头，她闭上了眼睛。

        两个十七八岁的孩子在这个少有人来的山坡上拥抱着，轻则是不知廉耻的坏东西，严重的更恶心的事情都能传出来，唯独不会说喜欢，不会说爱。

        “你别怕，我会保护你的。”谭林看着她的发顶，眼神温柔，语气坚定。

        “嗯，我知道。”张临秋抬起头。“你不会对我做什么坏事的，对吗？”

        谭林看着一脸坏笑的张临秋，脸竟然红了。他躲开她的目光，紧张的咽了咽口水。

        “想什么呢！？”张临秋轻轻地转过他的脸：“我的意思是说，你不会骗我的，对吗？”

        谭林觉得自己上当了，不仅仅是在这个问题上，他还被张临秋温软冷清的外表“骗”了。可是，他很欣慰，她给了他难得的坦白和真诚，这些对外人是不必表现得，尊重和善良已经足够了，她也不愿意再给了。他们就像两辆开着闪光的车辆在漆黑的路上碰头了，顿时，身边的一切都清晰了。

        随即他从感动里回过神来，他牵着她的手，轻轻握紧了：“我没有骗你，我不会骗你。”短短的两句话，一句明了来路，一句定了前程。

        暮色四合，两人并肩往回走。谭林想把柚子送到她家。

        “算了吧，你这样就太明显了。爷爷毕竟是老人，我暂时不打算告诉他。”张临秋把柚子接了过去。

        “好，我听你的。以后周六下午我来找你，其余时候电话联系。”谭林的目光跟着她。

        “嗯，好。走吧。”张临秋跟他挥手告别。“路上小心。”一辆汽车疾驰而过，张临秋细小的声音被遮掩过去了。

        张临秋抱着柚子往家走，她想到了一件事，柚子被她放到了脚边。

        “把今天当做普通的一天，好好睡一觉，你还有未来。”她的手在发送键上停留。思忖片刻，她把那个“你”改成了“我们”。

        小道上跑来一个矮胖的身影，哼哧哼哧的喘气声由远及近。

        “嘟嘟!”张临秋大喜：“嘟嘟，你怎么跑来了呀！你来接我了吗？”

        小狗绕着张临秋跳来跳去，时不时举起前爪要抱抱，张临秋只得一手抱着柚子，一手托着小狗。嘟嘟像是嗅到了陌生的气息，鼻子在柚子上来回试探，张临秋只觉得好笑。

        谭林几乎是埋着头走到座位上去的。他同桌的那个印着hellokitty的小镜子在一个充满男性粗犷气息的桌面上显得格外突兀，谭林拿过来照了照。果然，眼圈下一片淡青色，虽然不深，但也很明显。

        张临秋的那条短信本意是安抚他的，没想到弄巧成拙，谭林第一次熬到两三点都没能睡着。

        他坐在床沿，下午的画面像电影回放一样出现在他脑海里，那么清晰，他甚至能看到张临秋眼中的自己。万籁俱静，他听到风吹过树梢的声音，她低低出气的声音，小虫爬过干草的声音，那么真实，又那么魔幻。

        也许生活中很多事情都是开头精彩，然后渐渐平常，最后变得麻木。但是今天下午的经历对于他们来说不是平淡生活中寻求一点刺激的索取，是唯一次的真心和真心的相遇。

        段路飞盯着谭林，饭都顾不上吃：“喂，你不会是肾虚吧？”谭林差点一口饭喷出来。

        “路哥，你怎么这么说？”谭林喝了口水压压惊。

        “你看你那眼睛，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被打了呢。”

        “没有的事。我只是没睡好，以后不会了。”谭林隔着衣服用手揉了揉脸，试图缓解一些疲惫。

        陈方晋端着餐盘坐了下来，他一眼就发现了谭林的异常：“你这是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他肾虚。”段路飞接话道。

        “路哥，你胡说！陈哥，我没事，就是昨晚没睡好。”谭林在心里祈祷陈方晋不要问他为什么没睡好，因为每次面对他撒谎都要背负很大的压力，即使是善意的谎言。

        “身体最重要。以后看书也要注意时间。”谢天谢地！谭林松了口气，频频答是。

        刘正走进办公室，长长地打了个哈欠。连着给两个班上了三节课，身体吃的消嗓子难免受不了，他从抽屉里找到一盒润喉糖，一下塞了两颗。

        现在是晚餐时间，办公室里老师都走了。他把各科这段时间发的卷子整理在一个文件袋里，附加一些同学的笔记，刘正自己出钱去复印的，这些都是给张临秋的。

        张临秋回家后，他们并没有断了联系。刘正隔几天会问她的情况，以此来督促她。

        收到短信的时候，张临秋正在做晚饭。

        “这周六下午在学校外的博览书店见面，卷子和笔记我都整理好了。”刘正给张临秋发了一条短信。

        “好的。谢谢您。”张临秋放下手里的锅铲，一字一句的回复。

        嘟嘟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张临秋在它的饭里面加了猪肝，狗狗吃的特别香。张临秋在旁边摸着它的头。手机在包里震动起来。

        “吃晚饭了吗？”谭林发的。吃过晚饭，离上课还有一些时间，他独自去操场散步。走到操场一角的一颗桂花树下时，他很想她。

        “吃过了，你呢？”张临秋站了起来，身子靠在墙上。很慵懒的一个姿势。

        “我也吃了。今天的菜好辣。”谭林在后面加了一个手机自带的尴尬的表情。

        张临秋在她的话前面加了一个思考的表情：“那就多喝水。”

        “嗯嗯，好。”教室里已经亮灯了，快上课了。

        “上课了，再见。周六我来找你。”

        张临秋忽然想了起来，回复道：“不用了。”她本想一条消息就解释清楚，可是一些调皮的小心思让她停住了。

        谭林看到那三个字，心瞬间沉到了底。他盯着手机，等着她的解释。一分钟，两分钟，五分钟过去了，谭林攥着手机的手握得更紧了。

        他打开拨号页面，熟练的输入那串熟悉的号码，就在这时，张临秋拨了过来。

        “为什么…”谭林的语气有些急，有些委屈，但他在克制着。

        “你别激动。因为我周六要来学校拿东西，所以你不用来，我来找你。”张临秋带着点讨好的语气解释道。谭林显然还没恢复情绪，他盯着地面出神。

        “你，生气了吗？”张临秋小心翼翼的问道。

        “没，没有。我没生气。好，我等你来。”远处传来预备铃的声音。

        “快去上课吧，我挂了。”张临秋把手机拿开了耳朵，她的手停在了红色的挂断键上方。

        “嗯。我等你。”

        张临秋看着通话页面，好像他的脸浮现在眼前。手指落下。谭林关了手机往教室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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