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二姑娘，太太又去了东院，您不是嘱咐我但凡太太去东院请安，就让我来告诉您吗？”丫鬟小桃急匆匆从外边赶过来，一口气都没歇就赶忙把打听到的消息告诉颜妙。

        颜妙闻言，立刻放下手里绣了一角的帕子，提着裙子跑了出去。

        小桃才跑累了这回还得接着跟，只能在后边哀求：“姑娘慢些吧，这儿是侯府，姑娘家这么跑被府里的嬷嬷们看到又得背后说您了。”

        就是要让她们看到才好呢，颜妙脚下步子更快了，不看到她如此‘出格’‘粗鄙’‘野蛮’，如何能打消她亲娘的野望。

        小桃没法子，只得喊：“姑娘好歹心疼我吧，我今儿跑了好些着实跟不上。”

        颜妙这才缓下步子。

        到东院里，外边守门的丫鬟婆子并没有趾高气扬的难为人，往里边问了话后没多久便引她进屋。

        屋子里，安平侯府里的几位女主子俱在，老太太马氏坐在上首，大太太何氏、二太太郭氏一左一右坐在两侧下首，姐姐颜婉被马氏亲昵的搂在怀里一并坐在上首。

        另外侯府大房二房庶房的几位姑娘、两位太太娘家侄女、老太太娘家侄孙，一群的侯府小姐、表小姐全都聚集在厅堂里，热热闹闹的，好一副天伦之乐的场景。

        而她亲娘苏氏竟只能搬个矮墩子不尴不尬的坐在最底下，平常连个稍有体面的管事婆子都比她待遇好，但就是这般，苏氏也依然不放弃，仍满面笑容的对着老太太一摞车的奉承话说出来。

        见她来了，苏氏赶忙笑道：“你这孩子总算舍得出院子了。”而后又对马氏等几位道：“这孩子自来贤静，就爱在屋子里绣绣花，不爱出门。”

        口里是埋怨，实则是在跟其他人说明颜妙温婉好静，这年头不爱出门对女子而言是个好品格。

        说着苏氏便招呼颜妙过来：“赶紧给老太太和两位太太请安。”

        颜妙心底叹气，面色还带着淡淡的恬静的笑容，不急不缓的给这几位请安见礼。

        侯府的太太们都是名门世家出身，怎么会当面给人难堪，都是带着笑意受了礼，其他的姑娘们也都客客气气的，姐姐颜婉看到她，也没起身，依旧依偎在马氏怀里，对颜妙微微一笑便算打了招呼。

        马老太太只嗔怪一声，并没说什么，颜妙也不在意。

        只听马老太太揽着颜婉道：“姑娘家文静些是好事，只平日里也别太拘着。”这话是对苏氏嘱咐的，喜的苏氏还以为是某种暗示，高兴的跟什么似得。

        但马老太太随即话锋一转，对着颜妙便又是一个说辞了：“你姐姐们日常喜欢开些个花会、茶会、诗会的，你也去看看，会不会写诗不重要，但咱们这样的人家至少得会读诗品诗，女孩家家的一块玩闹么。”

        其实谁都知道，这府里的姑娘们聚会，能写诗作画的都是颜婉，她近两年来诗词造诣，在京里都是出名的，有个才女的雅称，而颜妙自入京以来一贯低调，一点才学没显露过。

        苏氏面上有些僵，马老太太跟看不见一般，只怜爱摸摸颜婉的头：“姑娘家在家里也没能待多少年。”

        颜婉面上一红，抓着马老太太的袖子撒娇：“我就要陪着外祖母，陪着一辈子。”

        马老太太笑了：“哪能陪一辈子哟，你外祖母也没法陪你太久呀。”但她面色显然开怀，下首大太太二太太便一个夸马老太太老当益壮，一个夸颜婉贴心孝顺。

        所以这对祖孙必然是能长久相伴的。

        一家人热热闹闹的，又把苏氏和颜妙落下了，苏氏几次想介入都插不进话，便用暗示的目光看向颜妙，让她多说两句显示自己。

        颜妙不予理会，径直过去强行扶起苏氏，对马老太太几个又行了一礼，面色有些歉然：“这两天才发现家里丫鬟冒冒失失的，竟把哥哥的书和我的书弄混了，我担心哥哥那边急用，又不知道该怎么办，便急来寻了母亲，这”

        余下的话也不必多说，何大太太便体贴接了下去：“你这孩子，这样大的事怎么不早说，你哥哥都要科举了，这书本上的事最是重要，快和你母亲回去好好处理妥当吧。”

        苏氏也当真了：“那我改日再来陪老太太闲谈。”说着便和颜妙急匆匆走了。

        一直到出了东院，苏氏才焦急的问颜妙：“是哪个丫鬟这么冒失，把你哥哥的书给弄混的，若是耽误他看我不撕……”了那丫头。

        正说着，迎面便见到侯府两位公子朝正院过去，一名身着玄袍，器宇轩昂，一名身着青色长袍，温润如玉。

        苏氏收好焦虑的神情，拉着颜妙打了招呼：“大少爷二少爷是要去给老太太请安？好巧现在大伙都在东院呢。”

        对方见到女客守礼避让开几步，闻言司谆笑道：“见过婶婶，我和大哥是要去前院。”

        苏氏还待借机多询问两句，颜妙拉拉她的袖子，苏氏想起儿子事这才暂且放下心思，带颜妙离开。

        身后等人离开，司谆便对司谦道：“大哥，听闻这位表妹也生了心思，只不知府里这么多表妹，大哥可有相中哪一位？”

        司谦不喜不怒的看他一眼：“闲人是非，莫要背后议论。”司谆撇嘴，到底没再说什么。

        颜妙任由苏氏拉着，待走到自家住的院子，才慢悠悠解释跟焦急忙慌的苏氏解释：“没弄混，骗你的。”

        “怎么拿这事浑说。”苏氏一口气差点没上来，手狠狠拍了颜妙的胳膊：“你这不争气的德性。”她如今也知道颜妙方才就是故意的。

        “你说你表哥那样的人品，侯府的嫡子嫡孙，这么好的人家干什么不愿意。”苏氏生气的一屁股坐下，痛饮了大半盏丫鬟送来的茶才接着道：“我这些天日日去奉承赔笑脸是为什么？！还不是为了你日后前程，如今你还不领情，还来骗我？！”

        瞧方才相遇的时候，侯府两位少爷可比东院里的女眷待人客气多了，多好的女婿人选啊。

        颜妙无奈：“娘唉，你清醒点好不好，人家这侯府是姐姐的外家，表哥也是姐姐的亲表哥，跟我有什么关系。”叫声表哥都是沾了颜婉的光，谁还真把她当侯府的亲戚看不成，“那马老太太也是大姐的亲外祖母，你便是把人家夸出花来，老太太也不可能放弃自己的亲外孙女选您这个占了她女儿名分的女人的孩子吧！您这不是异想天开么。”

        苏氏犹自不服气的嘀咕：“亲外孙又如何，你比颜婉那丫头漂亮多了，老太太还能不更疼自己的孙儿？！”

        在苏氏看来，外孙女再亲也没有亲孙子亲，只要颜妙多多出门，那侯府的大少爷还能不看上颜妙？她更不信马老太太能为了颜婉违了大少爷的心意。

        颜妙当真服了这辈子的亲娘了：“您以为呢？这侯府多大的门第，人家娶妻难道只看脸不看家世？就是爹爹，当年也是先娶了侯府家的千金，人家侯府怕自己的外孙受委屈，才答应爹爹娶您这继室的。什么是姻亲，若是当年侯府那边不答应，凭着原配家的身份挡着，您都进不了颜家的门。”便是进门了也就是个妾。

        这年头方方面面的规矩可多着呢。

        她问苏氏：“就凭您这么折腾，人家就算真看上我了，万一要纳我做妾呢？难道想要我进侯府做妾不成？”幸好这侯府里的大少爷不是贪花好色的，看她就跟没看到人似得。

        苏氏先还想反驳女儿，想说当年颜琅对自己一见钟情真心实意，待听到后半句便顾不得许多，赶忙反驳：“做妾？那可万万不能！”她拉着颜妙的手：“我儿这般人品，什么人配不得。”

        她再想攀高枝也万万不愿意亲生的女儿给人做妾的，哪怕侯府的妾也不行。

        颜妙面上点头：“所以啊您也别再白费工夫了，这侯府再富贵，咱们也攀不上，不然人家真就让我做妾，您又有什么办法呢？”毕竟他们现在已经不是以前，只是个借住侯府的破落户而已。

        苏氏虽消停了，但犹自不服气：“难道真看颜婉那丫头嫁进侯府享福？你知道她平日里多不把我们娘两个放在眼里，要是再嫁进侯府里，不说咱们，便是你大哥都要被踩进泥坑啦。”

        “哪至于。”颜妙无奈：“大姐顶多就是不爱搭理我们，平日里又没算计我们，怎么就踩踏我们了？至于大哥，大哥是男子，有科考晋升，总会出人头地，他又不靠侯府，怕什么。”

        至少目前看来，颜婉只是看不上她们母女，并没有要折腾她们，那便相安无事和平共处吧。

        两人嘀嘀咕咕说了半响，颜妙总算再一次劝服了苏氏，她扶着苏氏安歇了，对一旁苏氏的丫鬟嘱咐：“那边若有什么消息，先来告诉我。”就怕两三天后看到了侯府的富贵或看到颜婉的好日子，苏氏再被挑起心里的不甘，又重蹈覆辙。

        丫鬟也知道自己太太平日里常有糊涂的时候，若不是二姑娘照看着，不知道被骗多少回了，赶忙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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