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美好虽然短暂，但足以慰藉人心
“师父，你在做什么？”古皖好奇的问着。
“醒了？那就快来帮忙。”玟雪温柔的说。
古皖连忙站起来走到了玟雪身边，疑惑的看着他画在树上的图案。
“这是符咒吗？”古皖问到。
“是，生命有时，万物亦然。为了让它们开花，就必须加快它们的时间，在每一棵树上画好符咒，等到时候再统一施法，就能催化它们立刻开花。”玟雪说到。
“哦！”古皖似懂非懂的看着树上的图案点点头。
“看清楚，照着画就好了。”玟雪说着递给了小皖一支笔，让她帮忙一起画。
其实并不需要这么麻烦，只需要简单的施个法就可以了，但玟雪还是选择了这个繁琐的办法，许多事情并非是理所应当，一起努力过，付出过，也会更加的珍惜。让小皖参与进来，也算是让她尽了自己的一份力，她会开心的。
古皖的确很开心的接过那支笔，兴冲冲的开始在树上画着符咒，虽然比师父画的丑了一点，但也没啥大的问题，应该不会影响效果的吧。
难怪师父约的今日酉时，原是留了时间做准备呢，果然还是师父想的周到。
园子的面积挺大的，树更是不少，师父二人忙了个把时辰才把每一棵树上画好符咒，累的古皖手都快抬不起来了。
“师父，我…我把这边的树都画完了。”古皖揉着手臂辛苦的说到。
“不错，动作挺快的，我这边也都画好了，接下来就剩那个凤冠了。”
玟雪挥了挥袖子，那个装着凤冠的盒子就出现在了地方。
古皖把它拿了出来，小心翼翼的平放在锦缎上，虽然已经支离破碎，但它依旧是耀眼夺目的。
“它之前是什么样子的？”玟雪问着。
“很漂亮，是我见过全天下最精美的凤冠。”古皖回忆的说着，眼睛里闪着光芒，看来是真的很漂亮。
玟雪在心中默念一句口诀，手中出现金色的光芒，长袖一挥，凤冠便被那光芒所包围，发出了更加耀眼的金色。
等到光芒褪去，支离破碎的凤冠就已经焕然一新了。
“哇～”古皖惊喜的张大了嘴巴。
全新的凤冠与之前的模样基本上有九成的相似，都是那样的精美别致，让人移不开眼。唯独有一处不同，那就是镶嵌在凤冠顶端最大的一颗珍珠。
之前的那颗虽然也是耀眼夺目，但这一颗，洁白的同时，中间还有一丝鲜艳的血红，看起来光彩异常明亮，让整个凤冠更是美得不可方物。
“喜欢吗？”玟雪浅笑着问已经看呆了的小皖。
“喜欢…”古皖直勾勾的盯着凤冠回答到，说完之后才发觉这话回答的有些奇怪。
“我是说云姨，云姨会喜欢的…”古皖有些窘迫的回答到。
“哦，那就好！”玟雪的嘴角忍不住的向上弯了弯，突然觉得这丫头越来越有趣了。
古皖有些害羞的低着头，玟雪也不好再逗她，毕竟眼看这时间也快到了，还是先把眼前的事处理完吧。
“小皖，等会儿你去园外带他们一起进来，告诉戚有为，花期只有一个时辰，戌时之前，请务必离开。”玟雪一本正经的说到。
“一个时辰？”古皖疑惑的说。
“别问了，快去吧。”玟雪说罢，便朝着园中最大的那棵梅树走去。
古皖看了看师父的背影，便把凤冠收进了锦盒，之后往园外走去，等着云姨他们的到来。
不一会儿，就看见了他们的身影，梅园周围的路不大好走，所以戚当家带着琴夫人和云姨，徒步走了上来，夫妻二人一左一右扶着老太太，看起来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样子。
云姨的脸色也好了很多，走路虽然需要有人搀扶，但至少能下地了，这让戚有为更加期待这个时候的到来。
“云姨！”古皖开心的唤着。
“小皖，你这么在这儿啊，一晚上没回来，云姨很担心你啊！”老太太从昨日醒来后一直没看见古皖，就问了好几遍了，丫鬟都不知道，还是琴笙告诉她说，小皖的师父来了，这会儿正跟师父在一起呢。
云姨还担心着小皖会不会不告而别，这会子看到小皖，很是开心呢。
“让云姨担心了，小皖很好，有师父在呢！”古皖笑着说。
“我都听有为说了，要谢谢你师父的大恩大德，老婆子我才捡回了一条命...”云姨感激的说到。
“云姨，是我要感谢才对，若不是遇见你，小皖早就无家可归了，况且我也有做的不对的地方，今天请你们到这里来，是想给云姨一个惊喜，同时也是圆戚当家的一个心愿。”古皖真诚的说到。
“走吧，时间差不多了。”
古皖引着他们往园子里走，梅园的外面还有一个很大的池塘，塘中养了许多漂亮的锦鲤，这些自然也是戚有为准备的，虽然平日里他并没有变现出多少对母亲的关心，但其实他知道云姨喜欢什么。
“戚当家，花期只有一个时辰，戌时之前，请务必离开。”古皖不露痕迹的走到戚有为身旁，悄悄说到。
戚有为听闻只是微微的点了点头，并未有疑。
当他们走过池塘，来到了一个红门大门外，古皖的心都忍不住的紧张起来，戚有为亦然。
古皖走上前，轻轻的推开大门，映入眼帘的是，一片鲜红似火的花海。
所有的花都开了，一望无际，满眼的红色在夕阳的照射下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外衣，闪闪发光。
“这是....红梅？”云姨感叹的说到，眼前的一幕太让她惊喜了，这个时节怎么会有红梅呢？可是眼前这开的如此茂盛的花朵，可不就是红梅啊，一如当年那个寒冷而又念念不忘的冬季。
云姨松开扶着她的琴笙，拄着拐杖，脚步蹒跚的像花海深处走去。
好多年了....，从未再见过这么鲜艳美丽的梅花，从未再见过那个站在梅花树下的谦谦君子。
云姨忍不住热泪盈眶，这样的景象好似在梦中一样，仿佛自己还是豆蔻年华，初识美景，初遇良人。
“娘亲！”戚有为在云姨的身后唤了一声。
云姨抹了抹眼角的泪水，慢慢转过身来。
有为的手上捧着一个精美绝伦的凤冠，而琴笙抱着一件如梅花般鲜艳的喜袍，两人并肩站在树下开心的冲老太太笑着。
“这是？”云姨疑惑的问着，不知道自己这儿子是要做什么。
“娘！这些年来让您受委屈了，爹走的早，没能给您一个体面的婚礼，所以我这做儿子的，就代替爹爹，让您做一次世上最美的新娘子，爹若是泉下有知，定会和我一样欢喜...”戚有为声音颤抖的说着，这么多年都说不出口的肉麻话，若是再不说出来，恐怕以后就真的没有机会了。
云姨终是控制不住的哭了起来，年纪轻轻就守寡的她，心中的委屈与辛酸太多太多，唯有心中的一点点甜支撑着她走下去，何其有幸啊，能有这样一个成器的好儿子，他懂自己心中的苦，更懂自己心中的爱。
“有为....，娘亲很高兴，很高兴能有你这个儿子，你是娘亲的骄傲，谢谢你为娘亲做的一切，娘亲无憾了....”云姨激动的握着儿子的手泣不成声。
“娘亲...，你也是我的骄傲，能成为你的儿子是我前世修来的福气，谢谢你让我有机会为你做这些事，这一世太短，若有来世，我还要做娘的儿子，好好孝敬您！”戚有为亦是哭成了个泪人，可在古皖看来，这才是顶天立地的大丈夫。
“娘，我为您把衣服穿上吧！”琴笙扶起哭的不能自己得老太太，为她带上凤冠，穿上喜袍。
“一大把年纪了，还穿的这么鲜艳，说出去就丢人了...”云姨平复了一下心情，看着这般精美华丽的凤冠霞帔，忍不住打趣说到。
“才不丢人呢，娘亲是最美的！”戚有为说到。
“是的，娘亲是世上最美的新娘子！”琴笙附和说到。
“你们夫妻俩还真是会一唱一和，合起来哄我这个老太婆！”云姨开心的说。
“这可不是哄，是实话，最美的新娘子，也是最好的娘亲，是您给了我这么好的夫君，也是您让我有了这么温暖的一个家，我们会一直陪在您身边，好好过日子，笑口常开。”琴笙对老太太的感激亦是情真意切，能够成为一家人，就是值得珍惜的一件事，感谢要说，真心也要说。
“琴丫头，有你在，我很放心。”云姨和蔼的说到，这一刻她感觉幸福无比，这一生的艰难险阻好像都化作了过眼云烟，不值一提，眼下的幸福才是最重要。
琴笙为云姨穿好了凤冠霞帔，真的是美不胜收，云姨一手一个的拉着儿子和媳妇，在花海中嬉笑打闹，其乐融融。
古皖远远地看着他们一家三口的模样，觉得幸福极了，连师父什么时候走到她的身边都没有察觉。
“又在发呆了...”玟雪轻声说到。
“恩，觉得他们好幸福。”古皖神情温柔的说着。
“羡慕吗？”玟雪说。
“说不上来，好像是羡慕的，但又觉得有些心酸。”古皖说到。
“我之前偶然看到了云姨的前世，第一世因为战乱，云姨和襁褓中的孩子双双去世，第二世由于天灾，云姨穷困潦倒，无奈之下把孩子送给了一户富裕人家，自己却被活活冻死。两世，她都没能好好看着自己的孩子长大成人。所以，我觉得眼前的这一幕，得来不易。”古皖平静的说着，替她伤痛，也为她高兴。
“三世因果，她也算是求仁得仁了！”玟雪看向远处那幅美好的景象，感叹着说。
“师父，你说这是云姨的第三世！那他们的缘分…岂不是到头了…”古皖有些失望的说。
“严格来说，是的。”玟雪说到。
古皖幽幽的望着那温馨的一家三口，突然像是想明白了什么，微微笑着说。
“这样也好，什么也不知道，好好珍惜眼前就够了。”
对凡人来说，知道太多并不见得是件好事，到这一刻，古皖才真正明白这句话的意义。
“母子的缘分尽了，可命运莫测，谁知道他们下一世会不会以不同的身份，再次出现在彼此的生命中。”玟雪轻描淡写的说着。
“真的吗？”古皖有些不敢置信的问到，但在她心里却是希望能如师父所言，他们还可以再续前缘。
“三生因果，既得缘起，却寻缘灭。但缘灭的同时，又是另一段因缘的开始。”玟雪说。
古皖从来不会怀疑师父说的话，既然师父都这么说了，那他们就一定还有相聚的那一日，尽管遥遥无期，尽管人海茫茫，但她相信，有缘的人终会不远万里来到你身旁。
如果说，今日的一切是一场难忘美梦，弥补了云姨的遗憾，也成全了戚有为的孝心，那这所有的努力就都是值得的。
可美梦到头终要醒来，渐渐西落的日头提醒着戚当家的，是时候该离开了。
“玟公子，皖姑娘，多谢二位的帮助，戚某感激不尽。”戚有为带着母亲和夫人走到了师徒二人面前，诚心的道着谢。
“戚当家的言重了。”玟雪彬彬有礼的说到。
戚当家和琴夫人不是第一次见玟雪，所以并没有太大的反应，但云姨却是第一次见，难免有些惊讶，毕竟以师父的容貌与气质，鲜少有人不为之惊叹的。
“小皖....这是你师父？”云姨感叹的问到。
“是的，这是我师父玟雪。”古皖说到。
“在下玟雪，见过老太太！”玟雪温文尔雅的向云姨请安。
“使不得，使不得，老婆子还没谢过公子的救命之恩呢，怎好让公子给我请安，万万使不得。”云姨赶忙说到。
“玟某要谢老太太这些时日对小皖的照顾，这个礼您当受的！”玟雪说到。
云姨是个不拘小节的人，见玟雪这般说到，便也不再推脱。
“玟公子谦谦君子，又医术了得，小皖有您这样的师父，老婆子就放心了，无论她今后去到哪里，您定会护她周全吧！”不得不说，云姨看见玟雪是欢喜的，小皖的身边有这样的一个人陪着，高深莫测又懂医术，若能护她一世周全，定是好的。
“让老太太担忧了，我是小皖的师父，有我在的一日，定会护她周全！”玟雪也是打心底里尊敬着这位老人，非亲非故，却能对小皖这般上心，牵肠挂肚，实属难得，又岂有不敬的道理。
“娘，您放心吧，玟公子并非一般人，他一定会照顾好这个皖姑娘的。”戚有为虽未明说，但他心里清楚，能让梅花一夜开遍，定不是寻常人能办到的，看他的样子该是在意这个丫头的，又怎会让她身处险境呢！况且看这天色，他们真的该走了。
“玟公子，皖姑娘，我们就先回府了，晚些请务必到府上，戚某要郑重的谢过二位。”戚当家不容拒绝的说到，当然还有云姨。
“小皖，今天必须回来，云姨让人准备你最爱吃的菜，不回来的话云姨会生气的，听到没有啊！”
古皖对云姨说的话哭笑不得，但她却真的觉得很温暖，师父来寻她了，看样子在这个地方不会再停留多久了。就算终有告别的一日，但至少现在可以好好珍惜眼前的时光，比方说，回去陪云姨好好吃顿饭，就足以让人温暖无比。
“好！小皖知道了！”古皖爽朗的答应着，目送他们离开了梅园。
太阳完全落下去了，没有了阳光的温暖，园子里倒有了一丝凉意，古皖转过身还想再看一眼这火红的美园，却发现眼前的这片花海正迅速的凋落。
花瓣在掉落的过程中直接化为灰烬，花枝也在飞快的枯萎，不出半刻，整个花海只剩下了一个个枯死的树干，再无一丝生气。
“它们....都死了？”古皖震惊的问着。
“是，全死了。”玟雪平静的说到。
“因为...让它们提前开花吗？”古皖问。
“万物有时，许多事情并不是理所应当，不可违之事，总会有不可违的代价。”玟雪说。
“师父早就知道，所以才说只有一个时辰，是为了不让他们看见梅花枯死的景象！”古皖说不出来自己这会儿是什么心情，只是愣愣的看着那些死掉的梅树。
玟雪没有说话，只是神情略显忧伤的看着这片刚刚还充满笑声的花海，轻轻的说到。
“小皖，还记得我教你的往生咒吗？”
“记得...”古皖说。
“和我一起，替它们超度吧！”玟雪温柔的说着，师徒二人便盘腿坐了下来，心平气和的开始默念往生咒。
万物有灵，它们的生命也不该随意对待，今日之事虽不由师徒二人起，但这些梅树却因师徒二人尽数枯萎，他们亦有责任。
所以这往生咒便是为这些梅树超度，咒语在光秃秃的林间穿梭，已经枯死的树干上浮现出点点的星光，很微弱，很渺小，它们从树干上脱离出来，慢慢飞到空中，偌大的梅园上空满是这样星星点点的荧光。
这些荧光在空中盘旋一会儿便消失了，与它们一同消失的还有那些枯死的梅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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