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锦堆赌坊
何温温这个人,在学校的时候没捡过橡皮,在街上走路也没拾过硬币。
从小到大,就没撞见过意外惊喜。更惶论眼前得境遇更堪称流年不利。即便天降大饼,砸到得也肯定不会是自己。她盯着南荣奢,愈加怀疑,这位贵公子,莫不是有断袖之癖。
南荣奢任她打量。
何温温越想越不对,果断拒绝。“咱俩不合适!”
“哪里不合适?”
“名字不合适!”何温温咂摸了一下嘴巴。
南荣奢听完她的话,诧异的看她一眼:“怎么说?”
何温温道:“小时候,我妈找了个瞎子给我算命。说我福运在北。你看,你这名字就很不合适。”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南荣奢眼角抽了抽。
何温温无法从他的脸上看出丁点的情绪波动。都说女人心,海底针。可是从古至今,阴谋家大多是男人。
“何姑娘,忘了提醒你。骨钵鬼婴在你脚上留了个印记。”南荣奢不咸不淡,宛如在说,她脚上有颗痣。
“哦!”何温温回答得也兴致缺缺,好似她脚上不过就是一颗痣。
“你不怕?”南荣奢脸上终于有了点波动,看着何温温,眼里流露出一丝探究。
“怕。有用吗?”何温温反问。“我现在身无分文,连个普通大夫都请不起。当然了,普通大夫大约也治不了!”她坦坦荡荡的看着南荣奢,“能治的人呢,也未必就想帮我。毕竟我跟你们不熟。你们也未见得会为了一个萍水相逢,不知根底的人冒险!我是很能理解!”她直到现在也没往脚上暼一眼。
南荣奢似是了然“你倒是看得透!”
“老祖宗都说了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既然是萍水相逢,你为什么会舍命救我们。不在乎自己的命,却在乎别人的命?”
“你就当我日行一善!”何温温讪笑。
“我若不帮你,岂不是显得无情无义,恩将仇报!”
即便如此,他也未必有负担。何温温心道,面上却装作无所谓,反而开口安慰他,“我知道你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莫要自责。”
南荣奢有一种是自己被鬼婴盯上的错觉。她若是这般无欲无求,自己反倒被动!
何温温觑着他的脸色,静静地等他提条件。在他出口提醒自己鬼婴印记的时候,她就知道,要谈判了。
试探,对峙,僵持。胜利在望与崩溃在即,都在此间上演。
“公子,贺墨安少爷来了!”娇莺般的声音突然闯入,按捺下两方紧绷的弦。何温温望向门外,好一个美人微笑转星眸,连侍女都这般俏丽多姿。这南荣奢怕不是个修二代。
南荣奢听到此人拜访,竟然扯出了一弯笑意。只是在何温温眼里,未免太吓人。
“何姑娘这么聪明,活命其实对你一点也不难。”说完这话,长腿一迈,出了房门,留下何温温一脸郁闷。今天遇到高手了!
那疏朗孤松一般的背影越行越远。何温温赶紧低头,查看自己的脚。她当然怕死。舍身引雷,不过是以为自己能被劈回去,如今的结果倒是让她不得不认真的为自己的未来打算了。
她掰开自己的脚底查看,指甲盖大小的黑点,与一般的痣看起来并无二致。还以为是个什么了不得图腾,再不济也得是个特殊图形。到最后就是让她看这团不起眼黑墨一团的东西,衬不起它的名号。她用力搓了搓,别是南荣奢故意吓她,自己画的吧。
贺墨安这人她隔了一天便见到了。当时她正坐在一家名为如意茶肆的一角,磕着瓜子喝着茶。离她不远的地方,坐着三个少年。手里皆拿着玉骨扇子,扇坠又有不同。或象牙,或珊瑚。随意的摆在茶桌上。
“南荣奢回来了,好像还带了个姑娘!”
“今年就是五年一次的勘星司选拔了。南荣家不会错过这样的机会。”
“啧,如今各家子弟都盯着这块肥缺呢。”
“盯也是白盯。听我爹说,这两次勘星司的选拔极为严格,不知道是不是与二十年前,星碁阵的异象有关。”
“星碁阵是天人所赐,目的是护昭平国千秋无虞。算来,咱们昭平国立国也快千年了!”
“沈憨奴,你还真是学舌的鹦鹉,盯人的狗。就不怕给你爹沈侍郎找麻烦。”何温温正听得津津有味,却被人打断。她抬头去看,原是一位身着蓝色玉墨绫长衫的公子。腰上挎着一柄剑,剑穗上挂的是一块玉刻兰草的方章。
与他一起的,还是熟人,可不正是南荣奢。
何温温啜了一杯茶,闲闲的往他们那边看。只见原先坐在桌边的少年,听他这么一说,脸便黑了,啐他一口:“你威胁谁呢?”
贺墨安道:“沈憨奴,你小时候就爱捡骂,这么大了,还捡呢?”
名叫沈憨奴的少年拍桌而起:“贺墨安,仗着你姐是贵妃,得了个巡防使的差,就管闲事管到你大爷头上了。”
这位便是贺墨安了,总是与南荣奢三个字并排出现的名字。据说是永昌伯府的独苗,贺贵妃的胞弟,现在供职巡防使。
永昌伯年轻时不过一个纨绔,眠花宿柳,声色犬马。若不是生了一个貌美的女儿,这伯府的爵位怕是要断在他手里。好在如今的贺墨安还算争气。
年轻的少年,总是气盛。面对自己的老子爹,都恨不得来个鲤鱼打挺,给人一屁股撅下去。更何况是看不过眼的宿敌。
老子爹们,在朝堂上面对着骂。溜街的混小子们,在茶馆瓦舍里对着打。少年血性,做不了假。
何温温把瓜子包好,塞进袖子里。遗憾的是这壶茶就不能打包了。万分可惜的摇摇头。今天这钱白花了。
何温温此时正低头盯着热水中的脚。晚上听下人说,这沈侍郎便带着家丁找上了永昌伯府。说他们欺人太甚,把沈憨奴打得卧床不起。
何温温心道口角之争,竟能下的如此狠手,看来平日里宿怨不浅。
永昌伯现如今有贵妃撑腰,说话底气十足:“小子们打架,不过活动活动筋骨。值得你这老子上门讨说法。你家小子能惹得我们巡防使出手,定然是行事失当。俗话说子不教,父之过。侍郎,怕是也难辞其咎。”
沈侍郎气得差点当场厥过去,直言:“明日上书要告到御前。”
不用想,宫里的贵妃此时定然已经得了信。
南荣府今天晚上也不太平,丫鬟们说公子也被罚去跪祠堂。南荣川作为勘星司的总领,沈侍郎自然不敢轻易招惹,并没有找上南荣府。可是,此事已经在京都传开了。说是南荣奢与贺墨安两人当街行凶。
水被端出去,有侍女呈上毛巾。何温温脚底的那团黑墨还是黑墨,她的身体并没有出现任何异常。鬼婴留下的印记,莫不是就是为了日后好相认?南容奢的话说得不明不白,到底是这玩意儿致死,还是鬼婴找来会致死。
何温温躺在床上盯着头顶上的金丝绒账。
夜静人酣眠。过了子时便又是一天。
天还未亮,收泔水的车子已经压着石板,碌碌的转起来。从锦堆赌坊飘出来的人,双目都嵌着红血丝,哈欠连天的样子。
有个着蓝色玉墨绫长衫的公子冷不防撞到了收泔水的汉子。
“爷,是小的不长眼,冲撞了您!”汉子先道歉。他已经做好了要挨一脚揣的准备。
他盯着地上的脚,才发现不对。“这人是飘过去的。”
“鬼啊!”汉子把手里的泔水桶直接套到了那人的头上。
他这声喊叫,惊动了附近的巡防使。统一的黑色服装,要上都系着金色腰带,手中握一柄长剑。
其中走在最前面的人用剑尖挑开泔水桶,看清那人的容貌,诧异的紧皱双眉。只见地上被泔水浇得满头满身的人,双目圆瞪,面色赤红,似乎还在赌桌之上,歇斯底里。
“沈憨奴。”他叫了一声。
沈憨奴气喘如牛,不做回应。那声音带着胸腔的回音,犹如空竹一般。
伸手探至他的鼻下。对着另外一个人说:“通知勘星司。”停顿了一会儿又道:“通知沈逸沈侍郎来。”
勘星司的人比沈逸来得快。
“程校尉,你看。”
“章巡使,辛苦!”程策看了一眼还在地上抽动的人诧异道:“沈憨奴,昨天不是已经重伤不起了吗?”
章映亭道:“具体情况我也不知。甫一听到喊叫声,我们便赶来了。”
沈憨奴因为在地上摩擦,衣衫已经松散。脖颈之处露出一排牙印。牙印细小尖利,不像人的齿印。
如今沈憨奴还未死透,沈逸赶来一看,当场厥了过去。沈府的家丁赶紧把老爷抬到一边,至于少爷满身泔水,生死不明,动也动不得,只能等着程策发话。
程策直接扯开他的腰带,原是肚子被剜了一个血窟窿。京都里面竟然出了邪物,程策叫了手下,赶紧去通知南容川。
锦堆赌坊,程策一挥手便带人闯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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