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到家的时候已经晚上11点了。
开了门,杨婶看见两人狼狈的模样,忙迎上前:“怎么搞成这样子?”
屋内开了暖气,江远脱下湿掉的外套,向杨婶摇了摇头:“没事,淋了点雨。”
这哪是淋了一点雨,他大半个身子没一块是干的。
杨婶一脸不赞同。
换好鞋,江远侧身看了眼秦妤安。
她穿好棉拖,乖乖站在一边,耷拉着脑袋盯着地面发呆
他微微俯下身子,双手虚扶在她肩上,凝视着她茫然的眼,问:“我让杨婶先去浴室放热水。你去洗个澡换身干净衣服,好吗?”
闻言,秦妤安眉眼动了动,含糊地嗯了声。也不知道听进去了没。
摸了摸她的头发,江远叹了口气,莫名有了种养小朋友的错觉。
“自己小心点,需要杨婶帮你的时候就喊一声。”
秦妤安依然维持刚才那个发呆的姿势,只是这回用力地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听进去了。
半小时后。
秦妤安洗漱完换好睡衣,默默缩在床边的角落里。
房门没有关拢,江远注意到光亮,站在门口敲了敲门示意。
秦妤安似乎没有听到动静,没抬头,蹲在床边百无聊赖地用指尖在地板上随意地划动。
江远走到她面前停下。
挺拔的身影逆着光,在秦妤安头顶落下一大片阴影。
似有所感,她双手抱着膝盖,茫然抬眸。
白净的肤色衬得唇色偏艳,头发湿漉漉,像极了易碎的瓷娃娃。
轻皱了下眉,江远蹲在她面前,带着几分探究的意味,“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没人回答,气氛陷入诡异的安静。
江远极有耐心,用手背贴了贴她的额头,声音压得很低,又重复了一遍问题。
他的手有点凉,秦妤安下意识地躲了一下。注意到她的动作,江远立马收回手,捂热了之后才重新贴上她的额头。
默默盯着他的一举一动,秦妤安的眼睛里慢慢起了水雾,但还是不说话。
看着那双雾蒙蒙的眼睛,江远的眉越蹙越紧。
就在这时,秦妤安突然歪了下脑袋,一根一根数着手指,开口道:“一二三四五!”
尾音拖长了调,醉意浓浓。
江远一愣,不明白她怎么突然开始数数了。
“一二三四五,上山打老虎。”
江远:“……”
原来不是数数,是在念儿歌。
“老虎不在家,打到小松鼠,松鼠有几只,快来数一数。一二三四五,上山打老虎……”
被她搅乱思绪,江远放松下来,温和地看着。
他本以为秦妤安说了两三遍也就结束了。
可接下来,她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循环。
明明知道很不应该,但江远还是有点想笑。
他见过不少人喝醉酒的样子。睡觉的,唱歌的,发酒疯的,载歌载舞的,数不胜数。
可他从来没有见过像她这样莫名其妙的念儿歌的,而且还是无厘头循环播放的那种。
两人肩并肩,又默默地蹲了一会儿。
江远先试探地说:“我扶你起来好不好?现在很晚了,吹完头发你就可以休息了。”
秦妤安很快摇了摇头。表情有些呆呆的,但拒绝的意思很明显。
江远皱眉,诧异到:“那你要一直蹲在这,不累吗?”
乖乖伏在他膝上,秦妤安仰起头,笑意粲然:“不累,我是蘑菇。”
灿烂至极的笑颜晃得江远有一瞬间的失神。
他眯了下眼睛,配合道:“蘑菇有太多水就长不大了,我去拿吹风机来给蘑菇吹一下,可以吗?”
这句话有点长,醉意上头的秦妤安摇头晃脑思考了好一会儿,才很慎重地点点头。
江远起身到柜子里拿出吹风机,绕到她背后,自上而下,心无旁骛地给她吹头发。
她的头发护理的很好,过肩的长度没有染,保留了头发最初的颜色。像电视剧里的洗发水广告,柔顺细软。
人生第一次替别人吹头发,还是以全程蹲着的姿势。这是一种全新的体验。
对于自己一步一步走到现在这样的情形,江远觉得新奇且荒谬。
从听澜大雪的第一面,到医院第二次遇见。这个女孩所有或夸张或幼稚的行为都破天荒落在他的包容圈内。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
对她,他似乎从始至终都保持着一种近乎离谱的纵容和退让。
“江远,我现在很开心。”
她在叫他,语速慢吞吞的。
江远温和地嗯了声,稍稍弯腰,将吹风机风速调小,仔仔细细地替她吹发梢。
鼻尖充斥着一股淡淡的水果清香,不知道是她的沐浴乳还是洗发水的味道。
也没问原因,他接话道:“你开心就好。”
秦妤安音量突然拔高,情绪也很激动,“不行!我要你也开心。”
这句话像是戳中了江远的笑点,他拿着吹风机,抬手将她的碎发挽到耳后,莫名其妙地就笑了出声。
可肉眼可见,秦妤安的情绪却开始低落下来。她定定盯着地面,又自顾自地嘟囔了好几句。
声音太小了,基本被吹风机的噪音盖过,江远只隐隐约约听见了几个字。
他动作停下,关了吹风机蹲回她身前,轻轻地问:“嗯?什么?”
看着江远,秦妤安轻轻抽了抽鼻子,好久都不说话。
理了理她的头发,江远耐心地等着。
终于,她委屈地扁扁嘴。眼里掉下一串眼泪,无声无息。
又哭了。
江远神色凝住,还来不及做出反应。耳边又传来了她委屈至极的啜泣声。
她说——
“我也想躲到土里,我不怕被虫子咬的。”
次日清晨,雨初歇。
秦妤安打着哈欠翻了个身,睡眼惺忪地对上房间的窗帘。
宿醉的后遗症很明显,脑袋像被千万根细针扎过又像是被重物碾过,疼得快要裂开。
她揉着头发,神色呆滞坐起来。神智都还有些恍惚之际,昨日的画面却好似连续剧一样有条不紊地跳进脑海。
我的天!
用力眨了下眼,秦妤安端坐在被子上,不可置信地开始进行昨日行为的复盘。
这些都是真实存在的吗?
几分钟后,秦妤安陷入了深深的迷惑。
既迷惑自己醉酒后的离谱行为,也迷惑于江远的——
纵容与温柔。
思考了很久,她也只能想到两个形容词。
“他不会是喜欢我吧”这个念头在脑海里一闪而过。
也有……可能是他昨天也喝醉了?
迫不及待想问问江远,秦妤安掀开被子下床。
她蹑手蹑脚走到人家房间门口,刚抬手,门突然被人从内拉开。
江远身影出现,秦妤安愣神之际,抬手敲门的动作也随之僵在半空中。
视野里,江远应该是晨跑后刚洗完澡换了件衣服。
虽说不至于□□着上身,可那衣服没扣扣子,整个敞开。
毫无防备,猝不及防。
最先映入眼帘的就是锁骨和线条分明、结实有力的腹肌。
下一秒,秦妤安立刻掩耳盗铃地捂住眼睛,飞速扭头看向别的地方。
她声音不受控制地发颤,很没底气的质问:“你……你,为什么不穿好衣服?”
冷不丁看见她,江远也是一愣,脸上的表情出现了一丝裂缝。
慌手慌脚地扣上扣子后,他定了定神,顶着泛红的耳尖故作若无其事道:“我正打算扣扣子,是你突然站在门口。”
“……”
好像也是哈。
秦妤安脸好像一下子就烧了起来,手脚也不知道该怎么放了。
她神色颇为懊恼,磕磕绊绊地解释:“对……对……对不起。我……什么也没看到!”
“没事”
江远没太在意,迈步走至她身前,正想说点什么,突然目光一凝。
眼里也罕见地流露出慌张的情绪:“你流鼻血了。”
“啊?”秦妤安茫然地眨眼。
一把抓着秦妤安的手腕将她带到沙发上坐下,江远眉头皱成川字,扭头就道:“杨婶!帮忙拿条干净的湿毛巾过来。”
“诶,好好!”还在厨忙着的杨婶被他喊得慌乱,同手同脚,险些跑错了方向。
一路被拉着走,秦妤安的脑子像生锈了似的。
并未完全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她下意识仰起头,动作滑稽又搞笑:“我是上火了,你,你别乱想。”
“别乱动。”江远制止住她仰头的动作,接过杨婶递过来的湿毛巾,一边用手指外压她出血侧的鼻翼部位,一边将毛巾轻轻地覆上去。
秦妤安嘴动了动,想说些什么。
江远万分复杂地看了她一眼,有些无奈,语气很沉:“放心,我没乱想。我穿着衣服,你不至于。”
敷了半分钟,见血止住了,江远默默松了口气。
面前的人可能是觉得尴尬。低着脑袋,目光飘忽不定。
脸红,耳朵更红。
江远忍笑,语气带上几丝玩味,明知故问地逗她:“我知道你是上火。你一开始以为我在想什么?又或者,你在想什么?”
秦妤安:“……”
她什么也没想!
绝!对!没!有!
耳边嗡嗡地响着,秦妤安讪讪笑着,眼观鼻鼻观心,又不说话了。
洗漱一番,时间将近八点。
饭菜已经上桌,杨婶正站在餐桌边摆碗筷,今日的早餐是皮蛋瘦肉粥和三明治。
秦妤安既不喜欢吃皮蛋也不喜欢喝粥。合二者为一体的皮蛋瘦肉粥,在她心中稳居黑名单榜首。
啃了一口三明治,秦妤安不着痕迹地把自己面前的粥一点一点移开。
余光看见她的小动作,江远神情没有任何变化。用纸巾擦了下嘴,他转身去厨房给她倒了一杯热豆浆。
两分钟后,秦妤安诧异抬头,盯着眼前的豆浆,迟钝地“咦”了一声。
“不想喝粥可以和我说,光吃三明治不干吗?”
回到自己的座位,江远意味不明的扯了扯嘴角,眼神很淡。
喝了口豆浆,秦妤安嚼着里头的红豆闷闷嘀咕:“我以为你会说我挑食。”
闻言,江远挑眉,口吻还算温和:“难道你不挑食吗?”
把三明治里的蛋黄仔细拨出来,秦妤安诚恳地摇头:“我只是有几样东西不爱吃而已。从整体来看,我还是不挑食的。”
江远嗤笑一声,没反驳,似乎同意了她的歪理。
饭后,江远出门上班。
因为江一诺今天要去外婆那边玩,不需要上课,秦妤安又是闲得发慌的一天。
下了桌,她慢吞吞地凑到杨婶身边。
“杨婶,一会儿要出门吗?”
杨婶笑眯眯地点头,边把洗好的碗依次放进消毒柜里消毒,边说:“今天要去小区外头的超市里买点水果回来。”
“哦哦。”秦妤安立刻殷勤地表示:“我和您一起去吧,帮您提东西。”
杨婶一眼看破她的小心思,擦干净手,点点她的脑袋道:“我看你就是想出去玩了吧?还说帮我提东西,你拿提的动哦。”
““您别以貌取人啊。”秦妤安撇撇嘴,挽着杨婶的胳膊,软了声耍赖:“我力气大着呢。”
杨婶被她皱巴巴的小表情逗得直乐,拍了拍她的手,连说:“好好,那我先去拿个袋子,然后咱俩就出门。”
“嗯,行!”
等杨婶拿完袋子出来,秦妤安已经换掉居家服在玄关处等着她了。
两人换完鞋,关门乘电梯下楼。
杨婶口中的超市在九星湾正对面的大厦二楼。
这会太阳不辣,秦妤安撑了遮阳伞,挽着手和杨婶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进了超市,杨婶直奔了水果区,口吻温和地问:“你喜欢吃哪种水果啊?”
四处看了看,秦妤安温吞道:“我都行,不挑。”
杨婶好笑地瞥了她一眼,似乎是想说些什么,很快又全部咽了回去,手上动作利索地挑水果。
把杨婶的欲言又止看进眼里,秦妤安埋头帮忙挑了几个苹果,煞有其事地强调道:“我真不挑食。”
不和她争,杨婶从善如流:“知道啦。”
接下来两人又到零食区逛了一会儿。见东西差不多买全了,杨婶推着购物车去收银处结账。
秦妤安跟在她身侧。
本来是无所事事地环顾四周,可视线里却闯入一张面色蜡黄的脸。
隐在不远处的货架若隐若现。
眼袋很重,周围是一圈深色的青黑。
可怖的眼神阴恻恻地盯着这边。
好像知道她在看他,那张脸上很快扯出一个阴郁又僵硬的笑容。
顷刻间,秦妤安唇色煞白。
像是被什么不可置信地脏东西掐住了脖子,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怎么了?”杨婶第一时间注意到她神态的变化,焦急万分。
定了定神,秦妤安又往先前的那个方向看了一眼。
不出所料,那个位置现在已经空无一人。
她艰难地转过身,对着杨婶摇了摇头,假装若无其事地说:“没事,可能是没睡好,有点头晕。”
她的肤色本就白,这会儿血色尽失,白得吓人。
杨婶看着很不安:“你脸色怎么这么差。”
说着,她用手背碰了下秦妤安的额头。即使排除了发烧的可能,她仍有些慌张:“头很晕吗,要不去医院瞧瞧?”
秦妤安轻闭了下眼,艰难地笑了笑:“不用了,我睡一觉就好了,我们回去吧。”
“好,好,现在就回去。”
杨婶神色担忧,忙不迭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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