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25章从从寂羽
寂羽定在门上的手臂早失了知觉,肩膀却酸麻疼痛的厉害,夏日里的天,极炙热,耳边又充斥着林中虫鸟的鸣叫声,昏昏欲睡。
一阵凉意袭满周身,燥热感瞬间去了大半,少年睁开微阖的双眼,带着睡意的迷蒙,依旧很是俊俏可人。
寂羽偏头,撞见嘴上叼着肥鱼的胖兽,一双滚圆的兽瞳盯着他。
他心中一惊,双脚往后跳了几步,怎奈手臂依旧没法动弹,而后背亦是无寸地可退,只好僵硬着身子再次转了头去,将后脑勺对着从从兽,假装未见到那胖兽。
这般过了良久,手上的酸麻感竟然逐渐消退了下去,心中情绪亦得了平稳,他挺了挺脊背,转身又看向胖兽。
“从从,额,滚滚,你刚从梳祝山回来吗?”少年看向胖兽,言语极尽温柔。
丛丛兽不理他,只瞧着他说话间,唇畔依旧干裂,但神色却已恢复了大半,便越过他,往院子里走去。
寂羽独自在院门口已杵了半日,鲜有活物过来,甚感无趣,便不愿放了胖兽,追着道,“滚滚,你叼着肥鱼,打算去何处?”
胖兽转身,极轻蔑的看了一眼寂羽,继续往前走去。
“我觉得你跟我娘亲有几分像呢!”少年追着喊道。
从从兽站定,好奇的看向寂羽,它虽对寂羽毫无好感可言,可对美妇娘娘还是很尊敬的。
“娘亲走路时,亦总爱摇摆着那两片腚股,哈哈哈~”
寂羽说着,将他的腚股对向胖兽,仿着动作,左右摇摆了几下,随后捧着腹大笑。
胖兽先一愣,随后叼着鳙鳙鱼的犬牙微微用力,锋利的犬牙便已经深深陷入鱼肉中,瞬间一股血腥,向着四周扩散开去
“哈,哈哈哈!咳!”
少年笑的精疲力尽,直起身子,那胖兽不知何时已站在他的上空,将一对巨大的秃毛大翼展开,眸色凶狠的盯着他。
少年心中一惊,又习以为常,只与胖兽四目相对时,急中生智道,“鱼,那肥鱼再不去让孙婆做了,可得要热臭了,那可就没法入嘴了。”
从从兽置若未闻,依旧死死的瞪着寂羽,胸口亦跟着粗重的呼吸,越鼓越大,一团极大的火焰已酝酿在喉间。
嘴上的肥鱼被它抛向高空。
少年身子紧贴着门檐,颤声急忙喊道,“了了,了了嘴可叼的狠,才不吃那掉了地上污了的食物!”
只见,一个轻跃,那鳙鳙鱼在将掉入泥土之际,已被胖兽从新叼入嘴中。
‘咔嚓’一声,那足有几丈长的肥鱼,不堪它那一嘴的獠牙,生生被折成两段,软软的挂在嘴上。
那咔嚓声,清晰透亮,仿佛那一嘴的獠牙真真实实的陷入了寂羽的腿骨中,而不是那条早被从从兽揉捏惨死的鳙鳙鱼身上。
少年吓得忙摸了摸腿肚,一阵长吁,心道,若不是手臂动弹不得,他决计跑的远远的,离了这院子,再不靠近半步,这院子里的一个个的全是顶尖尖的疯子!
寂羽透过门缝,瞧着叼着死鱼的胖兽,一摇一摆的进了院子,忽然,胖兽转身,冷冷惕了他一眼。
他忙将脑袋缩了回去,口中胡言:
“娘亲说,仙界神女多美艳,走路亦是同娘亲一般无二,如今定是极盛行这般的形态走姿,定是我品味不及,才会将这般婀娜多姿,妖娆妩媚的身段,当了好玩儿的事物,与你说了笑话。”
寂羽闭着眼说完,四周又陷入了先时的寂静,他疲惫的往石阶上坐去,手臂抹去额间的汗珠,竟不知,这玄术何时已解了。
少年神色微疑,举起被晒得黑了一圈的臂膀,他虽玄力不济,但对法术却是极了解的,如今差术法自行解开少则还需得半个时辰。
成功的喜悦感,很快在少年的面上释展开来,他心道,被胖兽恐吓,竟有这般意想不到的成就。
此时,远处走近两位女子,一位身姿丰盈婀娜,一位蹁跹曼妙。
美妇瞧着院门口呆坐的少年,柔声问道,“羽儿,你怎坐在这烈日下?身上的衣衫都已湿了大片,当心热风进了身子,着凉难受紧了。”
少年痴痴的点头,却只顾瞧着美妇身旁的女子,轻衣微染,青丝垂腰,白瓷杏脸,双瞳剪水,袅袅婷婷。
“点头做甚,为娘问你话呢?”美妇举着冰绸绢帕,轻轻拭去少年额际上的细汗。
“娘亲,这位姐姐可是舅家表亲?”寂羽呆呆的问道。
女子对他莞尔一笑,盈盈水眸亦带着笑意看着他,“表弟,我们可曾见过?”
“见,见过不不不,我我猜是见过的。”寂羽心口猛的一颤,满身的热气直冲向两耳,忸忸怩怩的回道。
“这是你凝初表姐。”美妇拉起呆坐在石阶上的少年,打开泱喜院的门。
“你还未回答我,为何坐在门外?是又同滚滚闹了变扭?”美妇笑着问道。
少年被拉的踉跄了几步,挠了几下烫红的耳根,面带憨笑的觑了几眼凤凝初,女子亦举着绢帕看着他掩面轻笑。
“娘亲,又是为何带着凝初表姐来此?”少年羞怯,别过头去反问。
“你表姐喜静,你祖父的意思,你大哥这半山腰的院子,是最为清冷的,多个女孩儿,亦或许能改改你大哥那副冷冰冰的形貌。”
“孩儿最近亦是极喜静的,不如让表姐住到翎屋去吧,定不会打搅到表姐的。”寂羽忙说道。
美妇突然转身,一把抱住身旁的少年,美目亦蒙了一层水雾,伤心道,“羽儿,如今陪伴在我身旁的只剩你一人,你若学了你哥哥的模样,你让为娘如何是好。”
寂羽被美妇抱的过紧,亦被哀伤感染,思觉不该同大哥一般,疏离了母亲,忙快慰道,“娘亲~~~,孩儿永生永世陪伴在娘亲的身旁,定不会做那不孝子的行径。”
凤凝初瞧着抱在一处的母子,杏眸微敛,轻柔劝道,“想必,泽哥哥心中亦是极思念姑母的,只是不善于言辞表达,姑母不必过于伤感。”
美妇举着绢帕,点了几下未染泪渍的脸,一边拉起身旁的女子往院子里走,一边语气极淡然的问斥少年,“你大哥回来没几日,怎又惹他生气了?”
少年仿佛早已经习惯了美妇风雨瞬幻的习性,低头闷道,“娘亲多虑了,我虽是寻着大哥而来,却并未与大哥碰上面。”
“那你这手是为何晒的伤?”美妇看了眼少年的手臂,问道。
“这自然是被滚滚欺的,娘亲先时不也这般问我了吗。”说完,极心虚的望了几眼院子的四周。
美妇信了他的话,便说道,“你自小爱惹那小兽,今日便先回去,别又添了乱,惹你大哥不高兴。”
寂羽本就奔着探知面前少女身份而来,如今女子袅袅婷婷的站在身前,他又怎会甘心就这么错过。
便忙说道,“大哥这我极熟悉,现如今他准在书房!”说完,人已朝书房奔去。
美妇盯着少年的背影,无奈叹口气,拉起少女一同跟上。
脚步不疾不徐,姿态妖娆曼妙。
扶余花墙上,雪白的胖兽轻跃下,望着三人的衣袂消失在转角。
胖兽扭头看了看自己的腚股,走了几步,亦是曲线妖娆。
它嘴角微松,一串红葡从嘴角滑落,洒在地面上,散了开去。
炎炎烈日下,果葡汁水炸裂,勾引着院子里的数多灵草,不顾烫热的地面,蛮力的拔起埋在泥土中的腿根儿,小心的踮跑,哄抢的起劲。
‘栽赃嫁祸’从从兽心中不快,又怕伤了脚下的灵草,只得小心避开,出了院子。
“大哥,娘亲同凝初表姐一道来看你了。”语气洪亮,心情欢畅。
寂羽不等屋内人回应,一只黝黑的手臂,推开门,只听木门‘嘎吱’一声长鸣。
“大哥?不在。”少年探头入,屋内并无人,方大步往里走去。
一面挺直胸背,笑着看向女子,说道,“凝初表姐随意些,当在自家中便可。”
凤凝初跟着美妇身后,亦小心走了进去,抬眼便撞入,并排放置了两张书桌,心中莫名一紧,上前细瞧。
一侧的桌面上只放了一本凡间的话本,座椅上却垫了一层厚实的棉垫,她微折起细柳眉,去瞧里侧桌面,规规整整的放置着文房四物。
砚台上笔墨半干,桌上摊着一卷宣纸,画了一个女孩儿,她心口不由抽紧,细看下,微松口气,画中女孩儿身子圆胖,梳双髻,画迹亦潦草,不知主人是何等心情下勾了这画。
凤凝初正暗自舒口气,抬头瞥见,贴墙的书架上,突兀的放着几件小女孩的玩乐小物件。
“凝初,你过来坐着,吃点甜糕,过不久,你表哥便会来的。”美妇坐在圆桌前,一双藕臂围抱着一个极大的圆盘锦盒,嘴中咬着果脯说道。
锦盒中,装着十几样果脯肉干,与她平日里吃的更精细些。
微风浅浅的至半阖着的窗牖外飘入,窗台上置着一块极北冰晶,将热风过了筛,吹在身上细细凉凉。
凤凝初却觉全身愈加的闷热,微微有些窒气。
寂羽瞧见,忙跑去小厨屋取了果酒过来,倒满了一杯,递给凤凝初,又殷勤问道,“凝初表姐,可是身体不适?如今天气炎热,喝这果酒,最是清凉。”
凤凝初轻轻谢过,却不急着吃,只静静的坐在椅凳上。
“嗯?羽儿?”美妇轻扣了几下玉指,随即从兜袋中取出一只小巧的琉璃杯盏,翘着小指放在圆桌上。
寂羽忙替美妇满上,美妇盯着少年看了片刻,才堪堪举杯,仰着嘴角抿了一口。
凤凝初亦浅浅抿了一小口,便放了杯盏,盯着架子上的几个玩偶出神。
“凝初,若觉无趣,便去架子上挑几本书看看,这几日你在这里住下,有事同你表哥说便是了,自不必拘谨的。”
美妇喝了酒,杏眸微眯,陶然醉态。
她指着小儿子说道,“羽儿,去将孙婆藏起来的酒坛子搬过来。”
寂羽先时不去,见美妇拧眉瞪他,只得去搬酒坛子。
凤凝初盯着书架上的上古文书,随手拿起一旁的木雕小人,瞧了起来。
亦同宣纸上的画,圆胖的身材,满月脸,一双极大的眼眸圆溜溜的瞪着,唇畔亦微微嘟起,与画不同的是,玉雕做的很是细腻,拿在手上温润光滑。
只这娃娃除了五官着色的精致,身上的涂色却极为胡乱,七彩色皆抹了上去,像凡间的杂耍戏服,更是平添一份滑稽搞笑,她唇角微勾,随意的把玩起来。
“姑母,这娃娃雕的圆胖圆胖的,很是有趣。”凤凝初笑着将玉雕娃娃递给美妇瞧。
美妇瞟了一眼,淡淡嫌弃道,“了了的小物件,这好好的玉石,竟又被她埋汰成这般。”说完,仿佛为了泄气,玉指抓了一大把肉干,拌着果酒,全数吞进腹中。
“了了?不知姑母口中的了了是何人?”少女语带好奇,一双杏眸半弯,樱唇亦带着笑,往上微微勾起。
“这锦盒便是了了的,胖了了的,全是那个小胖子的。”说完美妇抱紧锦盒,从酒坛子中舀了一瓢,仰着一段雪色脖颈,一口吞下。
凤凝初听得糊涂,只听一旁的少年说道,“了了妹妹,住在后院,就就同你手中的娃娃一般。”
寂羽生怕女子听不清楚,双手在空中划着一个大圆,憨笑道,“凝初表姐见了,一眼准能认出。”
“同这玉石娃娃一般?”凤凝初把玩着手中的娃娃,偏头看了一眼寂羽。
“是是呀。”少年羞涩,连声应道。
“泽表哥很欢喜这个娃娃?”凤凝初盯着手中的玉石,似问亦像自语。
美妇正将果酒往喉中灌去,眼眸猛然一亮,盯着凤凝初手中的人偶,“喜欢,自然是极喜欢的,我今日便带着娃娃到翎屋去,羽儿,记得将孙婆也一并捎上。”
玉指在空中随意乱画,想到几日前入夜时的云雨,面颊上的两团醉红挤成一坨,痴痴笑了起来。
“娘亲若喜欢吃孙婆做的吃食,我每日帮娘亲过来取便是了,娘亲何必如此繁琐行事。”寂羽闷声说完。
“羽儿你越来越不听为娘话了。”美妇佯怒道。
“凝初本以为泽表哥是极冷淡的人,如今却早早在家中有了女孩儿。”
凤凝初说着,用绢帕拭去眼角泪渍,声若蚊音,“姑母不必为难,凝初怎能拆散了泽表哥的姻缘,凝初凝初还是同长老们住到远楼去吧。”
说完,一滴泪珠从女子低垂的眸中掉落,滴在绸裙上,染开一朵淡淡的水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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