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反水
“赶紧给我出去，我没你这样的女儿，你给我滚，滚”
姥爷气得直喘气，对这个小女儿彻底失望了。
王萍萍披散着头发坐在堂屋的地上一个劲的哭，抱着姥爷的腿不撒手，“爹，娘，我是没有活路了啊，那个老太婆要把我磋磨死啊”
王芳芳瞪着眼睛，“你当时要死要活的跟着那男的，我和爹娘劝了多少回，你还埋怨我们，五六年都没回来看过爹娘，现在知道后果了吧，晚了！”
王萍萍抹了抹眼泪，“二姐，我错了，我知道错了，我去王家寨找爹娘，听人说我才知道他们搬到你这里来了，我就赶了过来，都是我不好，是我太自私了”
姥姥气得发抖，黄鹂给她顺了顺后背，她不清楚王萍萍的事，三岁时的记忆早没了。
“你现在过来是干嘛？如果你过来认错的，好，我们知道了，你回去吧，毕竟是别人家的儿媳妇，快过年了，呆在你姐夫家里也不好”姥爷缓口气，直接道。
王萍萍听这话慌的不行，“爹，那老太婆要打死我，我不能回去的，你帮帮我吧，求求你了”
然后又转过来拉着姥姥的手，“娘，你劝劝爹，我不能回去的，娘”
“你想让我们帮你做啥，你直说”王芳芳有点恶心她这样子。
王萍萍看了看众人，嗫嚅着开口“我想教育教育那老太婆，你们能帮帮我吗”
黄鹂哈了一声，这小姨脑子怕不是有问题吧，教育了以后呢，那老太婆只会变本加厉，只要她回去就不会有好日子。
王芳芳也明白这点，她翻了一个白眼“你男人呢，他死哪儿去了？他就看着你挨打？”
王萍萍一顿，有些难以启齿“去年他进山把腿摔断了，那老太婆打我他也拦不住”
“拦不住？是拦不住，还是不想拦？这样窝囊的男人你不离远点儿，还巴着他干嘛？你图他什么？”王芳芳恨铁不成钢。
王萍萍摆手，“他不是这样的人，你别这样说他，他想拦的，但他娘威胁他说如果拦了就跟他断绝母子关系，所以……”
“别说了，你既然还想跟他在一起，就别认我们了，我们也断绝父女关系”姥爷直接打断她的话，他实在听不下去了，这就是被卖了还为别人数钱的蠢人。
“对，你以后也别叫我娘了”姥姥在一旁附和道。
王萍萍蒙了，她没想到爹娘这么绝情，“爹娘！你们别这样！我不知道，你们别逼我”
“我就问你一句话，你还想跟他在一起吗？如果是，你就走吧，不要回来了。”姥爷把头撇到一边。
王萍萍僵在那里，有些不知所措，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好像怎么做都是错的。
这时姥爷又开口了，“离婚吧，跟他离婚。我和你娘还认你这个女儿，他要认他的娘，就算我们过去帮你教育了，难道他不恨你吗？那个老太婆不会继续打你吗？说不定把你打死，他都不会多说一句话，除非他不认他的娘，你觉得你信吗？你好好的想想。”
王萍萍的脸色一阵亲一阵白，有些东西被姥爷活生生的撕开，“离婚会不会不太好？说出去不大好听。”
老爷瞪眼，“我都不嫌你丢脸，你还在意这个？”
“那男的靠不住，他娘还打你，你不离婚还想干啥？赶紧离婚，后面找个好的。”姥姥劝道。
王萍萍犹豫着点了点头，默认了离婚的提议。
姥姥姥爷见她同意，紧绷的脸色也终于缓和了下来。
几个大人又商量了后续的离婚事宜，王萍萍在一旁低着头闷不吭声。
黄鹂默默旁观，总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果然，第二天晚上，姥爷姥姥黄建华大姨气冲冲地回来了，没有王萍萍。
王芳芳一眼就明白发生了什么，忙迎着他们进屋，给他们倒上热茶，也没有追问事情经过。
回来的的几人坐在炕上也不说话，姥爷更是面沉如水。
姥姥率先打破平静，“建华，辛苦你们了，让你们白跑一趟，我们一家给你们添了太多麻烦了”
说着呜呜的哭起来，王芳芳忙抱着她安慰道“娘，别哭别哭，为那种人不值得，我和大姐肯定听你们话，好好孝顺你们”
姥爷抹了一把脸，有些咬牙切齿道“这个女儿算是白养了，以后你们谁都别管她，让她死在外头吧”
几人三言两语的把事情交待了一番，原来在他们把离婚这事儿当着王萍萍男人和婆家提出来后，王萍萍的婆婆立马炸了，跳着脚骂她没良心嫌贫爱富，引了很多村里人看热闹。
王萍萍男人又一个劲儿哭他可怜没人要，还回忆起他们过去的美好，王萍萍大受感动，加上村里人的指指点点，她就临时反水了，就算姥爷以不认她这个女儿为要挟，她也默认跟她男人了。
姥爷姥姥顿时透心凉，被周围人看笑话的嘴脸臊的头都抬不起来，拉着黄建华他们灰溜溜地离开了。
因为这件事，这个年过的很沉闷，姥姥姥爷连笑都很勉强，整个人都没了精气神。
新年第一天黄建华带着黄鹂姐弟俩去亲戚家拜年，收获了红薯干高粱饴等小零食，黄鹂回来全给了丹丹和瑞瑞。
正月初二，黄菊花从公社回来了，黄建华一家又去老宅吃团圆饭，王芳芳带了不少吃的用的过去。
她不带东西，这个团圆饭就没法做，老二老三家的别指望了，老大家还欠着债。
黄菊花是个勤快人，一回来就忙活开，见到黄鹂一家过来了，立马从厨房出来迎接。
“哎哟，带了这么多东西啊，还是你大方，不像某些人，呵呵”黄菊花笑着接过东西，把一旁的任翠翠臊了一顿。
任翠翠本来在瞅他们拿了什么过来，听到大姐这话，任翠翠酸溜溜地说“大姐，老四现在出息了，拿点东西就是大方了？也不见他们给哥哥嫂子拿点儿啊”
王芳芳皮笑肉不笑，“给有良心的还知道感恩，给那白眼狼还不知道怎么在后头咬你一口呢，你说是吧，二嫂”
任翠翠瞪大眼睛，“你说谁白眼狼？王芳芳你骂谁呢”
“我骂的白眼狼啊，二嫂，你激动什么”王芳芳假笑了一下。
“你，你，行，现在该你得意，但你得意一时，得意不了一辈子，你给我等着，等我找到工作，有你好看的”
任翠翠气急，这个王芳芳现在敢当着面骂她了实在嚣张。
黄菊花噗嗤一笑，跟王芳芳开玩笑道“你听她说什么？找工作？工作那么好找哪里还有这么多乡下人哟”
王芳芳，黄菊花，罗奶三人在厨房忙活，罗奶有些感慨“要不是老四家拿了东西，还不知道咋把桌面撑开”
黄菊花点头，老四一家都是大方的性子，给她前前后后送了不少东西，还有从省城带回来的高级货，惹得不少人眼红呢。
王芳芳一边刷锅一边道，“建华现在有工作了，可不得让爹娘脸上有光嘛”
罗奶叹气，“也不知道明年的光景，没有粮食可咋办哟”
王芳芳想起黄鹂跟她说的，“娘，我给你们透露一句，明年啊，风调雨顺”
“…真的假的？你咋知道的”罗奶有些惊奇，老四家的还是神棍不成。
王芳芳压低声音，“建华在外面认识一些能人，他偷听到的”
黄菊花和罗奶皆是一震，对视一眼笑了起来，老四的话肯定不假，外面能人确实多。
“太好了，太好了”罗奶连声说好，喜的不行，这对所有人都是好消息啊，她想立刻分享出去。
“芳芳，这话我能跟其他人说吗？”罗奶询问。
王芳芳点头，“可以的”
黄家人多，分了两桌，大人一桌，小孩子一桌。
黄爷爷说完新年祝词就开饭了。
黄鹂吃不下，看着某些人把沾着口水的筷子往菜里搅和，着实败了胃口。
旁边的黄小美见黄鹂只夹了几根青菜，一根根慢慢咀嚼，有些奇怪，“黄鹂，你怎么不吃肉？”
黄小丽听了翻了一个白眼，阴阳怪气道“人家不缺肉，当然不馋咯，你管好你自己吧”
黄鹂放下筷子，拿着手帕擦嘴，“有些人的嘴啊，吃再多肉都填不满，不知道吃人嘴短吗”
黄小丽瞪眼，“我又没吃你家的，你得意什么”
喜儿嬉笑一声，指着黄鹂道“你吃的肉就是黄鹂家的啊，这些都是四婶拿过来的，你不知道吗”
黄花儿和黄朵儿都跟着笑，黄小丽脸色涨得通红，怒骂道“关你屁事，你不就是黄鹂屁股后面的狗吗？她给了你什么你这样巴结她？”
喜儿脸一垮，呸了一声，“你嘴巴放干净点，别跟那茅坑里的石头一样，又脏又臭！”
“你骂谁呢！黄喜儿！欺负小的算什么本事？”黄小丽不甘示弱。
“你人小，心眼子可一点都不少，别以为我不知道村里那些说黄鹂的话是谁传出去的”喜儿回瞪过去，呛声道。
黄鹂眼睛一眯，盯着黄小丽，“什么意思？黄小丽，你在村里传我什么坏话？你给我说清楚”
黄小丽一慌，眼睛躲闪，“黄喜儿撒谎，她是个谎话精，你别被她骗了”
“放屁，有人跟我说了，那些话就是你传的，你说黄鹂是地主家的大小姐，在家也不干活，还说她跟林正安不清不楚！”喜儿大声戳穿。
话一出，整个屋子都静了，上空仿佛还飘着喜儿的尖利的嗓音。
“啪”的一声，黄爷爷把筷子拍在桌上，眼睛像利剑一眼戳向文英子，文英子吓的一哆嗦。
王芳芳和黄建华脸色难看的不行，眼神复杂地看着黄建明两口子。
黄建明扫了众人一眼，咬了咬腮帮子，气呼呼地站起身，把黄小丽从凳子上提起来，挥着拳头就往她身上招呼。
黄小丽连声尖叫，“别打了，爹，别打了，不是我说的，真的不是我说的，啊……”
黄建明哪里不知道她的性子，见她还不承认，直接上脚踹，周围人都被一系列的变故惊呆了，没人上前拉住他。
“我让你说闲话！我让你撒谎！今天看我不打死你个小畜生！”
文英子反应过来，立马扑过去把黄小丽抱住，大声叫嚷“别打了别打了，她才六岁啊，小丽，你快跟你爹说你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你快说啊”
黄小丽忍着痛，听到她娘的话，大声哭道“爹，我错了，别打了，我错了”
黄爷爷让黄建明停下，见文英子抱着黄小丽坐在地上嘤嘤哭泣，有些不耐烦道“行了，别哭了，她小小年纪就说出这样的话，没人在她耳边教我是不信的，老三，你说说这事该咋办”
黄建明喘着粗气，捏紧了拳头，“爹，我从没有教过她这些，她长成这样也有我的责任，是我没教好她”
然后转过头看着黄建华，“建华，是三哥不会教孩子，我跟你道歉，也跟黄鹂道歉，只是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们也教训过了，你看能不能…”
“三哥，小丽是谁教成这样的，你们两口子心知肚明，你听听她都传的什么话，说我们家是地主，败坏我女儿的名誉，小小年纪就这么恶毒，真不知道你们是怎么教的，我和你三哥绝不会让这件事就这么算了”王芳芳直接打断黄建明的话。
任翠翠眼睛转了转，幸灾乐祸道“小丽虽然夸大了一些，但有些事可没说错，你家青砖瓦房住着，地里也不去，这不是地主做派吗？”
“眼红的人总有理由把罪名往人头上安，仿佛别人倒了他就能出头似的，还有啊，地主做派什么的，我觉得胡会计更懂，是吧，二伯娘”黄鹂似笑非笑，这人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她不会手软了。
这话一出，除了脸色漆黑的黄建党和惊慌的任翠翠，其他人都是一脸迷惑。
“胡会计？啥意思，为啥他懂”王芳芳问道。
“没啥意思！就是说他，说他见多识广！”任翠翠立马大声抢过话头，转头瞪着黄鹂，威胁满满。。
黄鹂嘴一撇，“没啥意思，就是让某些人管住嘴，小心得罪人”
任翠翠消停了，文英子拉着黄小丽站在黄鹂面前，扯了黄小丽一把，黄小丽不甘心地开口“黄鹂，对不起，我不该传你的坏话，我错了，你原谅我吧”
黄鹂看着她，面无表情，冷淡道“你传的话自己去澄清，后面我会去验收的，别耍花招”
文英子连连点头，“嗯嗯，她会去澄清的，黄鹂你放心，二伯娘会监督她”
喜儿被黄建党拎着耳朵回家了，罗奶把文英子喊进房间谈话，黄爷爷教训过黄建明后，又拉着黄建华让他不要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影响兄弟感情，黄建华乖乖听着没说话。
黄菊花跟着王芳芳一道回家了，她要跟王芳芳吐露些家庭琐事。
姥姥姥爷听说了今天发生的事，拉着黄鹂直说委屈了，姥姥原本还羡慕罗奶生了四个儿子，现在也不羡慕了，儿女都是债啊。
因为这几天的不愉快，黄建华夫妻俩商量了一下，决定明天带老人孩子去县城玩。
小正和瑞瑞听了蹦的老高，嗷嗷的叫个不停。
姥姥嗔怪道“别花那冤枉钱，哪里不能玩”
姥爷也附和，虽然面上拒绝，但眼里都是笑，毕竟他们已有五六年没去过县城了。
丹丹拉着黄鹂很是兴奋，“县城长什么样？有火车吗？有飞机吗？”
黄鹂笑，“有火车，没有飞机，飞机只有省城才有，你明天去看看就知道了”
“啊，这样啊，我还没去过呢，小鹂，你认识城里人吗？”丹丹又问。
“嗯…我有个表姐嫁到了城里，她娘就是今天来我家的大姑”
丹丹“哦？”了一声，她今天见到了黄鹂的大姑，知道她儿子是高中老师，没想到她女儿还嫁到了城里，“那她是工人吗？听说住城里的都是工人”
黄鹂笑出声，“她只是临时工，她丈夫和公公是工人，住城里的不一定是工人，还有可能是老师干部警察医生，当然，没有工作的人更多”
丹丹有些惊讶，“没有工作？那她们怎么住城里？”
“没有工作的人占大多数，单位要不了那么多人，他们跟着家人或者亲戚住在一起”
“是跟我们住在你家一样吗？我们也没有工作”瑞瑞挠头。
黄鹂哈哈一笑，瑞瑞太可爱了，“当然不一样，他们城里房子小的很，家里人又多，全都挤在一起，反正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美好”
“那她们为什么不自己盖房子呢？如果没钱，为什么不回乡下，乡下的房子很宽敞啊”丹丹想不通为什么要挤在一起，而且没工作的为什么不回来种地。
这话让黄鹂沉默了片刻，就是因为都不想回乡下吃苦，所以才导致城里无业人口超过城市负荷啊。
“丹丹，你如果是没有工作的城里人，你想回来种地吗？”黄鹂发出灵魂拷问。
“可是没有工作的话就没有钱买粮食啊”丹丹觉得城里再好，她也不想饿肚子。
黄鹂摇头，“不，只要是城里人，每月都会发粮食，所以你不用怕饿肚子，但如果你回来种地，你不是城里人没了免费粮食，这样你还愿意吗？”
丹丹一震，竟然还有这样的好事，她从没有听姥姥姥爷说过，姥爷只跟她说有了工作才有粮食，所以她一直以为粮食是需要用钱买的，但是黄鹂说的完全不一样，她想了半天，终于诚实地说“我不想种地，种地太苦了”
瑞瑞也摇头，“我也不想”
黄鹂觉得自己好像太残忍了，她是不是不该跟他们说这些。
姥爷在一旁听了好一会儿，他看着黄鹂的眼神有些复杂，这孩子小小年纪心智就这么成熟，不知道是好是坏。
他是故意没把这些事告诉丹丹瑞瑞的，他们的三观还没有形成，他怕他们左了性子。
他出口道“好好读书增长见识这才是你们现在该做的，未来的事谁都说不准，掌握在自己手里的才是真实的，永远也别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
黄建华和王芳芳皆是一副受教的样子，小孩子则是云里雾里的。
黄鹂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果然是人老成精啊，姥爷的这番话不就会在未来应验吗？
姥爷瞥了黄鹂一眼，见她有思考他的话，心下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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