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0章

李京九蹲在地上无法抉择，她从来没遇上过这样难的事。

        从前做大夫，医院里来了急救病人，她只管一心一意的救便是，即使偶尔听闻妇产科会遇见“保大还是保小”的问题，那都是家属做决定，医生至多不过唉息一声，也只能照做了。

        可是现在不同，她救了其中一个，就等于放弃了另外两个。哪怕她知道时间之珍贵，可是面对如此残酷的取舍，她仍旧无法下定决心。

        这种感觉不像是在救人，更像是在杀人。她只是一介凡人，并不是老天爷，怎担得起如此大的责任？

        “还是救孩子吧，大人的伤势太重了，怕是一时救回来，以后也撑不住。”钟嬷嬷如是建议。

        旁边露枝却愁着眉道：“可是救了孩子，却没了母亲，这么乱的世道可怎么独活呢？”

        “娘娘。”

        正这时，颜鱼儿的声音从上而落，李京九深陷折磨之中，竟没察觉颜鱼儿已经走了过来。

        李京九转头来看，见颜鱼儿笼在一件很宽的罩衣里，抬了袖子遮住了地上三人扭曲的身体不看，跛脚走到了她跟前。

        “娘娘，天色已经黑了，夜里的风只会越刮越大，越刮越冷。这么子露在外边，冻也要冻坏人的。再说了，这附近连人家户也没有，在此久留着实危险。娘娘还是赶紧上车，我已经叫兰心给娘娘生了个小暖炉送车上了。”

        “多谢关心，但我不能见死不救。”

        此话一出，颜鱼儿的太阳穴哔哔跳了两下。这不就是在说她见死不救么？

        心里冷哼一声，面上还是和颜悦色的样子，稍稍放下袖子往那三人瞥了一眼，就害怕得往后直躲。

        兰心扶住她：“就说小姐不要看这个，您素来怕血光，瞧多了晚上又睡不着……”

        颜鱼儿牵着袖子沾了沾眼角，“真是可怜，朱门狗肉臭，路有冻死骨，大抵说得就是这样的事了。可惜这里没有村镇，不能花钱请大夫为她们医治，我又不会医术，帮不上什么忙。车上倒是有些治疗外伤的良药，却也要留一些给王爷用……”说完拽了拽兰心的袖子，“把我刚刚挑出来的那些都送给娘娘吧。”

        “小姐，那可都是您花了压箱底儿钱给王爷买来的救命……”

        “你怎么这么多话？再是这样，叫内廷司把你收回去，不要了！”

        “奴婢不敢……”

        兰心提着一副黄纸包好的药材递了过去。

        那里面全是刚刚撇下来的下脚料，诸如拿了一株人参，就只拔了几根须子放进去而已。用纸包得严严实实，谁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

        一点小意思，却能叫李京九骑虎难下。

        她不是要做样子，装好人么？这一包药接下，她却不得不留在这儿，一装到底了。

        兰心提着药材，颇为得意的抬了抬眉毛，本想看看李京九咬牙切齿，后悔万分的样子，结果李京九只是转过头去，揭了女人肚子上撵破的一层袄子，两根白森森的肋骨便从肚子里戳了出来。

        兰心吓了一跳，“你……你这是干什么？”

        李京九却十分淡定的检查着，“我检查她肋骨断了几根啊。颜小姐应该是看不得这些，便早点回车上去吧，我自己来就行。哦对了，你们不是一早就想在凉牛休息么？那就赶紧上路吧，夜路行多了也不安全。给我留张马车就行，护卫都跟着你们。”

        兰心诧异的侧过头，暗暗和颜鱼儿对了一眼。

        李京九到底打的是什么算盘？

        她出的牌全然不在她们的预料之中，一时间颜鱼儿也不知道怎么是好了。忖了忖，还是让叫兰心把药送出去。

        “娘娘说的极是，我们家小姐受了惊，确实不好在此久留，那就先行一步了。这药，娘娘只管用便是。”

        “不用。”李京九终于抬了头来，不屑一顾的盯着颜鱼儿，“颜小姐精心给王爷准备的东西，我怎好取用呢？没得叫王爷知道了，回头还要责怪于我，那我真就是难辞其咎了。”

        兰心的手僵在了半空吗，两次送药都碰一鼻子灰。

        不识抬举！

        兰心暗暗咬紧了后槽牙，却也只能把药材包收回来，朝她纳了个礼。

        颜鱼儿说：“既如此，那我们就在前头等着娘娘了，娘娘万千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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