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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9章


沈明庭回到书房,桌上放着的,是积成山的军报和看不完的探谍。

        他推门进来,身姿依旧翩然,什么时候都如阵风似的闲情雅致。

        他拉了那镶着八宝玛瑙的太师椅坐下,一枝松柏的枝桠从窗外伸进来,被他伸手捉住,轻轻一撇卡在了笔架框里。

        枝桠上伏着只金甲虫,被这动静惊着了,扑着翅膀就要飞。

        “叮”的一声,被他用量筒里的泉水一滴打断了翅膀,咕噜栽倒在地上,惊慌失措的乱爬。

        “弄出去。”沈明庭道。

        小洪儿应了声是,就拿着两根不用的笔杆子去夹虫。

        这是沈明庭的老习惯了,房间里进了飞虫之类从来不打死,打死了要溅一滩浆汁,怪脏。从来都是断下一对翅膀,再扔出去。

        其实这跟打死没什么不同,本来要飞的虫再也不能飞了,夹出去也活不了多长。

        小洪儿弄走再回来,沈明庭已经专心致志的批着文书了,油灯照着高高两垒文书,看不见他的脸。

        小洪儿走到桌前面,替他量水研磨。

        透过两摞书的的间隔里,能看见他顶好看的右手握着着细狼毫点点画画着。时而画个圆,时而画个叉。

        没批得几本,他停下笔来,突然道:“你说说看,李思齐捅了这么大个窟窿,她有个现成靠山可以倚仗,怎么就不请这个情呢?”

        小洪儿还以为他心无旁骛呢,没想到突然问了这么一出,把他给讶的。

        以往王爷做正事儿的时候可不会分神去想其他。

        小洪儿愣了一下,恢复面色道:“娘娘方才挨了这么大的惊吓,女儿家,胆气小,哪里能够想得上别的事?”

        “想不到?本王已经提点她了!”沈明庭在文书上草草画了个叉扔到一边。“况且她那算胆气小?剑锋都劈她头上了,她纹丝未动。”

        “那是吓丢魂儿了……王爷,要奴才说,您演这出可真是惊险,在场哪个人没被吓破胆儿呢!幸亏那守门的小厮也是机灵,得了这封帖子就忙不迭的送到奴才跟前来,要不是这么子,一时还想不着好的借口缓时间呢!”

        沈明庭只是轻轻一笑。

        就算没有这封帖子,他也还有别的招让老太妃把李京九给留下。

        不过从这件事上倒也看得出那丫头是个灵精鬼。

        帖子,送到他跟前?

        守门的焉能不知他是暗中回京?即便是左相的帖子他也不会接的,那小厮何故会急急忙忙的送到小洪儿手里?还不是被李京九贿赂成了耳报神,知道北院出了事,得了封帖子就赶紧送过来打岔儿了。

        别看这李京九闷气不吭声儿的,也没打算在府里多留,但关键的这些,倒是一应打点的妥帖。

        只是唯独李思齐这边……

        呵……

        怎么的,肯贿赂一个守门的小厮,也不舍得央声儿跟他说句好话?

        沈明庭一想到这儿,竟是连批文书的耐心都没有了。

        他扔了笔,看着桌上蓝底七宝烧口瓶,瓶上画着个小美人轻轻摇着个银铃铛,歪着头,侧着脸,一副娇憨女人的作态,越看越像一人。

        “以前那个黑口瓷呢?”沈明庭问。

        “早被扫撒嬷嬷不小心磕坏了,上回颜小姐登府,顺道就带了个一般大小的,说是给王爷换上。”

        小洪儿见沈明庭定定的盯着花瓶上的女人,自己也跟着瞧了一眼,那花瓶上的人无论打扮还是面相,有些神似颜鱼儿,别说还怪好看。

        “回头叫换回来,磕破了我也习惯那个黑口瓷的。”

        “是……”

        沈明庭倚着椅子,两手搭在扶手上仰着头,“父皇生前曾说,后宫的嫔妃大抵都是一个样子,看多了,兴致也就淡了。当时的我深深受教,以至于现在见到女人,除了我娘,一应都是同样的眼色。但你说说看,这颜鱼儿和李京九是一样的么?”

        这问题很难接住。想说她们是不一样的吧,似乎是逆了先皇的圣言,大为不尊。说是一样的吧……那哪能一样呢,李京九毕竟是小鹅的主子,他全盼着李京九能在端王府里过得上好呢,颜鱼儿再矜贵,又算个什么呢?

        他含糊着应道:“王爷真是高看奴才了,奴才没这方面的见识,哪里能说出个所以然来。”

        沈明庭并不在意他的答案,“啪嗒”一声摁下衣领上的弹扣,继续仰头道:“颜鱼儿最喜欢求人,自己得不到的东西,就喜欢在我面前叠声央求,我以为女人都是这样的心性,柔弱无骨嘛,自己缝创不出来的,也只好同人讨要,可是轮到李京九头上,怎么就全然不同了?死活不求人!”

        “上回在箭场,娘娘不就求着王爷教射箭么?”

        “那如何能一样?那回是……”

        那回是李京九吃醋,看他给颜鱼儿开小灶,心生不满。

        想到这儿,沈明庭莫名又好受了一些,但又愈发的搞不明了。

        既是会吃醋的,那心里应该有他。既是有他,遇了难事就不会头一个想到他么?

        还是说……女人心易变,一个月不见,当真就断了。就像她当初喜欢何瞻,后来又不喜欢了一样。

        沈明庭思忖一番,回过头,正见小洪儿用一种匪夷所思的表情打量住他,大概是觉得他十分的反常。

        “王爷,您……您该不会真对娘娘……”话还没说完,沈明庭拿笔就砸了过去。

        小洪儿没躲得过,嘴旁被戳出一颗媒婆痣来。

        “你懂个屁!对内,她虽只是个大夫,对外,她可是这端王府的正主。我端王府最引人注目的就是在这“王妃”之位上,回头走出去,人以为我二俩貌合神离,颜面要是不要?”

        “是是是……”小洪儿慌乱的捡起狼毫来捧还给他,“王爷说得极是,您麾下千万人听令呢,颜面事关威严,是顶天重要的一项。”

        沈明庭嗡哝“嗯”了一声,道:“这个李京九,不来求我,自己能担得住么?大约是有了另外能指靠的人。明儿你派个人把她盯实了,看她都同哪些人见了面,尤其是宫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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