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十三章
屋外“簌簌”地落着大雪。
明明才至日昳,天空已经灰蒙蒙的,几乎快压了下来。
今年的冬天,格外得冷,连燃着炭火的屋子,都隐约能感到从地缝里冒出来的寒冷。
银星已经在这里站了很久了,她们郡主没有发话,是断不敢有人离去的。
往日银星只觉得如芒刺背,但今日实在太冷了,她甚至还有些希望郡主多照会儿镜子。
是的,镜子。
不知道是不是高烧把人给烧傻了,郡主自从醒来以后,已经捧着镜子照了很久,一会儿痴痴地笑,一会儿又顾影自怜似的叹气,一双秀眉皱了又展,展了又皱,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她不敢一直盯着看,深怕郡主听到她心里的腹诽,只能盯着脚尖愣愣地发呆。
怪不得她犯怂,她们郡主自小就被宠坏了,刁蛮任性,从不把她们丫鬟当人看待,别说丫鬟了,就说那位新婚驸马,不也是任她打骂践踏吗。
就像这次,明明就是羡慕苏姑娘能和祁公子一起去雪域出任务,郡主也不管自己的修为六道有多糟糕,非要跟着一起去,结果拖后腿连累了人家苏姑娘受了重伤,眼见着仙长们都去看望苏姑娘,就心中不忿,拿驸马出气了。
要说这驸马也真是可怜,大雪天的还得在水牢呆着,不死都得被冻掉半条命吧。
银星心中默默地为驸马鸣不平,耳边忽然传来一声重重的叹息,吓得她双腿一软,差点便给跪下了。
却听郡主的声音带着点哀怨与愁苦叹了出来:“天道不公!天道不公啊!”
不公什么?银星心想,你的命这么好,生来锦衣玉食享不尽的荣华富贵,这才叫不公呢。
昏暗的屋子里,只有烛火“噼啪”作响,跳动的火光映得铜镜忽明忽暗。
铜镜中映出一张苍白的脸,明明脸色病恹恹的,嘴上却涂满了绛色的唇脂,看起来很是别扭。
许是在枕上卧久了,乌发杂乱得落在肩上,她看起来很是落拓,但仔细瞧,还是能瞧出眉黛清颦,是一张白雪凝琼貌。
陆晚静静地看了许久,还是忍不住长叹出声。
她心里苦。
虽然说这年头穿书是一种潮流,但是她一没发千字长评吐槽,二也没有和文中人物撞名,怎么就给穿书了呢,一穿还穿了两次。
想到上一次刀划破喉管的恐惧,陆晚就觉得头皮发麻。
而脑海中的系统还是那么的高冷如雪,重复式地下了任务后,又是如脱缰的野马,怎么唤都唤不回来。
比上次好的是,这次它留下了一个有效信息。
比如,如果没有完成任务,而剧情又还没到大结局时刻,她就会不停地穿越,直到成功完成任务,或是任务失败后被清除数据。
总之,在原文剧情没结束前,她就得不停地被榨干余温。
这系统是个资本家吧?
不,资本家都没它能吸血。
而且让她干活好歹给个具体的剧情介绍吧,次次都靠她自己琢磨。
还好陆晚刚看完这本书没几天,对书中的剧情记得还比较清楚。
比如目前她穿越过来的这具身体,叫做陆芷,就是书里那个短命的恶毒女配。
陆芷是这人界的王孙贵女,因为是家中独女,自小就被宠上了天,从来没有人教她是非对错,反正有她老爹瑞王撑着腰,只要不要作死到皇家面前,怎么任性都算不得什么要紧事,这也造就了她刁蛮任性,肆意妄为的性格,也算是典型的恶毒女配人设了。
原本这样的人物应该是很讨厌的,但陆芷坏又坏得缺了根筋,不怎么聪明的样子,反而让许多读者觉得她更像一个天生喜剧人物。
比如剧情前期,她看上了祁修,就哭着闹着要嫁给他,但祁修是仙门贵族,靠闹靠哭也没有用,于是她就想出一个馊主意,给祁修下媚药,想着只要生米煮成熟饭了,祁修也只能乖乖娶她。
下媚药这种见不得光的事,是个人都得暗戳戳地来,可她偏不,非要在在人来人往众目睽睽的宴席中下药。
祁修也不是傻子,感觉不对,就直接走了,路上正好碰到了姗姗来迟的苏念念,虽然两人不至于干柴烈火发生些什么,但是确实也有了本文中第一场暧昧的肢体接触,感情迅速升温。
陆芷这波,除了给男女主发糖的机会,毫无意义。
而她为了让祁修不怀疑是她搞的鬼,下药后居然自己也灌了一口,这究竟是什么奇葩脑回路啊!
中了媚药后,陆芷简直在大庭广众之下丢尽了人,硬扯着身边男人的衣服,不停地蹭着求着,求他要她。
虽然最后被仙门的长老用道法逼出了毒性,但已经足够她在这里社死了。
为了王家的名声,瑞王就只能匆匆地把她许配给了身边的男人,也就是本文的反派,程厌非。
如此智商,当恶毒女配委实都有些为难她了。
所以虽然她坏得无可救药,但因为智商不够,倒居然不惹人厌。
只是不惹读者厌不代表不惹文里的人厌,想到最后陆芷碰触到程厌非的逆鳞,被他生生剔了波棱盖,陆晚只觉得膝盖一阵一阵地抽痛。
“郡主可是要喝药了?”正当她愁眉苦脸地放下镜子时,身边的丫鬟适时地行礼问道。
这具身体也不知道是不是刚发过烧,浑身软绵绵的,像针扎似的。
陆晚点了点头,由着丫鬟给她喂了药。
药放了很久,有些凉了,显得愈发地苦,陆晚皱着眉头喝完后,丫鬟手脚伶俐地递上了一颗饴糖。
饴糖是黄褐色的,散发着淡淡的甜腻味,刚递到唇边,陆晚就感觉脖子上像被刀划过似的,一阵鸡皮疙瘩,微微一颤,饴糖就顺着动作滚到地上。
丫鬟的脸瞬间惨败,“咚”得跪在地上,就磕起头来:“郡主恕罪,郡主恕罪!”
她浑身发抖,吓得连磕了几个响头。
陆晚也愣了一下,不知道自己一个举动能把人吓成这样,可见原主陆芷平日里到底有多残暴。
她轻咳一声道:“没事,你起来吧,以后不用准备糖了。”
陆晚觉得经历一次生死,自己可能对黄褐色的糖产生了ptsd,一看到这种糖就好像回到了那个被刀封喉的夜晚。
听她没有怪罪的意思,银星肩膀一松,抵着地板轻轻吐出一口气,很快把饴糖捡起来,端着药碗便要去处理。
陆晚拦了一下,见她又是害怕得抖了一下,只能攒出个笑来,尽量温和了语气:“你不要紧张,我只是想问一下,程厌非在哪?”
方才陆晚就观察了一下周遭的环境,这屋子虽然也算得上丹楹刻桷,但与雕梁画栋这个词还是有点差距,看起来只是一个多放了点名品的书香之屋,显然并不是瑞王府邸,那就只可能是清溪垣了。
清溪垣是原文中男女主所在的仙山。
如果剧情已经走到了清溪垣这里,就代表程厌非应当也在了。
果然,丫鬟愣了一下,显然是听过这个名字,但她的表情却又略显奇怪,过了一会儿,她才犹豫着说道:“驸……程公子还在水牢。”
成亲后,陆芷不允许身边的人管程厌非叫驸马,所以大家还是按着以前的惯例,喊他公子。
水牢?
陆晚睁大了眼睛。
银星以为她动怒了,脚一软又跪了下来,但她还是鼓足勇气道:“郡主,程公子已经在水牢一天了,外头雪虐风饕的,要是冻坏了……”
说到这,银星便不敢讲下去了,只能用额头死死抵着地板。
看着地上颤抖的身影,陆晚这才记起了这段剧情。
陆芷和程厌非新婚不久后,她对祁修还是贼心不死,祁修去哪儿她也跟着去哪,完全不知道自己这样的行为有多惹人生厌。
但陆芷本人是个又懒又作的废柴,入仙山后也从没有好好修炼,跟着祁修等人到了雪域后,还要作死地去捅了千年雪蛟等老巢,结果害得苏念念身受重伤,眼看着祁修抱着苏念念头也不回地离开,回到仙门后,众人也只顾着去看望苏念念,陆芷越想越气,无能狂怒,就只能拿程厌非出气,罚他去水牢面壁。
这期间也有一些仙长来为程厌非说过情,可惜陆芷完全不懂得做人,更不懂得尊师敬长,直言教训自己的狗不用别人管。
气得仙长扶须而去,再也不管她这档子破事。
回忆结束,陆晚一言难尽。
她似乎又拿了本烫手的剧本。
唉,现在就是愁,很愁。
过了很久都没有等到陆晚发怒,银星壮着胆子抬头,小心翼翼地瞧着陆晚的神色,斟酌地开口道:“郡主,要放驸……程公子出来吗?”
陆晚刚要点头,目光忽然撞到了药碗旁的饴糖上。
那夜的记忆又蓦然涌入脑海。
被程厌非杀死后,虽然没有了知觉,但陆晚的记忆还残存在那副躯壳之中,所以她能清醒地看着自己被长虫拖到了洞穴里,一点点被蚕食干净。
这是一辈子都无法忘记的恐怖记忆。
只不过这么一回忆,就仿佛又回到了那夜。
陆晚浑身寒毛倒竖,立刻摸了摸尚且完好的手脚。
于情理来说,程厌非杀死自己确实情有可原,毕竟,谁会信一个女匪啊。
于私心来说,又让她有点难受。
稍稍的报复应该是允许的吧,陆晚有些纠结地想。
过了一会儿,她便摇头道:“先不用,等晚上再放出来吧。”
屋外,风雪又大了些。
银星:“……好的,郡主。”
晚上人都得变冰雕了吧。
她们郡主,是越来越心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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