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红星照耀之地

在一阵格外剧烈的颠簸后，塔迪斯终于逐渐平稳下来。

        “我们到了吗？”青枝松开拉杆，把挡在脸前的乱糟糟头发往后一捋，有些狼狈地问道。

        “算是。你可以开门看看。”博士歪歪头示意她拉开门。

        这个熟悉的场景让青枝忍不住笑了一下。她快步跑上前拉开大门，即使已经有了心理预期，眼前的场景依旧让她心中一震。

        那是一片红色的星海。被暗灰色的、云雾样的小行星带围绕包裹，而此时塔迪斯正在这样的云雾中平稳穿行。雾气中时常有大块的乱石飞掠而过，看得她心惊胆战。随着距离拉进，青枝忽然意识到，不是星海呈现红色，而是塔迪斯周围，围绕着一个淡红色的防护力场。

        “我们的防护罩怎么变成红色的了？”青枝转头询问博士。

        博士从操作台的凹槽上扣下来那颗红星，走过来给她戴在了胸口：“那不是我们的防护罩，是红星徽章自带的防御导航系统。至于红色，我猜是为了某种仪式感吧，再等一会儿你就明白了。”

        青枝一头雾水地看向越发切近的红色星海，它们是围绕着中央恒星安静旋转的一片行星星系，起码有数百颗闪烁的光点。随着距离的接近，也从一片朦胧的红，变成了一颗颗可以肉眼观测的星球。

        塔迪斯冲出灰雾的一刻，整个红色星系忽然清晰了千百倍，而其中有一些星球格外更为明亮。一个图案，绕着中央恒星缓缓旋转——当它终于绕到某个位置时，青枝忽然意识到了那是什么。

        那些格外明亮的红星，在广袤无垠的宇宙中，万千流转的星辰之中，以无比协调的运动轨迹，共同组成了一个锤子与镰刀的图案。

        “那里是未来的中国吗？”青枝于极度震撼中发问，话说出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直接上窜了一个音高。

        “不是。”博士斩钉截铁地回答道。

        “什么？可是你之前说这是大宇航时代的中国……”青枝大感意外。

        “哦！小绿，你的毛概马哲课是睡过去了吗？你和我要求的是，共产主义真正实现的时代！那意味着——”

        “没有国家。”青枝忽然反应过来，“物质基础极大丰富，人自由而全面地发展。没有国家，没有政府，没有国家机器，没有阶级压迫！”

        “天……我从来没想到我们真的能实现这一天。”青枝的眼睛闪闪发光，兴奋地问道，“我们怎么实现这一切的？我们什么时候实现这一切的？”

        “哦……那就是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了。”博士的声音远远传来。青枝困惑地扭头，才发现博士不止何时跑到了走廊里。此时正驾驶着一辆小孩用的玩具车滴滴滴地向她开来，“我们可以路上讲！”

        “你是突然童心大发吗？”青枝一脸槽多无口的表情望着艰难塞进儿童座椅的博士，随即惊恐地发现博士还拍了拍副驾驶示意她上来。

        “小绿！共产主义消灭私有制啊！虽然我觉得你们的社会制度很有趣，但暂时还不太能奉献出我亲爱的塔迪斯。”博士摊手道，“我得把塔迪斯暂时留在这里了，上车！”

        青枝欲言又止地拉开了那辆玩具车侧门，努力地把一米七的自己折叠蜷缩进那个给一米二小孩设计的座椅，忍不住抱怨道：“你是怎么把自己放进来的啊？”

        “呃……可能是我比较瘦——嗷！”博士话音刚落，青枝就怒气冲冲地拍了一下他的后脑勺：“知道了！你瘦得像个外星螳螂一样很骄傲吗？我早晚要把你喂到二百斤！”

        “……而你残暴得像只母螳螂，二百斤，你是在准备储备粮吗？”博士捂着后脑勺扬眉抱怨道。

        青枝心中微微一颤。博士好像丝毫没觉得这句话有什么歧义，他不知按了什么按钮，车身微微一震，悬空漂浮起来。博士操控着玩具车驶出塔迪斯，随后一个响指，塔迪斯关上门切换到了隐形状态。

        “……什么类型的玩具车会飞啊？”青枝望着身下流转的星河，感慨道。

        “哦！是我孙女小时候的玩具！”博士轻描淡写地说道，“速度可能有点慢，安全第一嘛。我上次来红色星系的时候他们还在实行第二个百年计划，现在的时间点……看起来他们已经成功了。”

        “……虽然已经知道你九百岁了，但是有孙女还是让我比较震撼。”青枝捋了捋头发，“冒昧一问，你现在是已婚状态吗？”

        “不！当然不！呃……某种程度上，有一个人类基因的我在另一个平行宇宙谈恋爱，或许已经结婚了？我未来的妻子在我的过去死在了图书馆……有点复杂，但我现在是单身。”博士耸耸肩膀，“为什么问这个？我还以为你会对这里更感兴趣。”

        “没事……只是想要稍微了解一下你。”青枝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随即振奋道，“所以，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我们怎么到来的，这个红色星系居住的是我们国家的后人吗？”

        “中国、俄罗斯、朝鲜、巴基斯坦……几乎包括了世界上所有国家、所有种族。”博士伸手画了个圈，虚虚拢住整个星系，描述道，“29世纪，太阳耀斑爆发，地球陷入火热的炼狱。全人类以国家为单位，倾举国之力向太空迁移，寻找新的家园。”

        “不是所有国家都有足够的航空航天技术与经验支撑这场星际移民。首先迁移的是美国，其后是欧盟，还有无数私人星船组织起的舰队，人类踏上了星辰大海的遥远征途。但在所有拥有星际航行能力的大国里，唯独中俄两国迟迟没有行动。”

        “事实上，中国和俄国都拥有足够的技术支撑和物资储备进行星际航行，中国还是最早发现，并且率先在联合国会议上共享了太阳耀斑爆发信息，以及星际航行核心技术的国家。”

        “我就知道！”青枝双眼发亮，微微一叹，“大国情怀。全人类同舟共济，和衷共济，和合共生。”

        “是的。中国的率先公布也推进了美、俄、欧盟的科技成果公开，全人类上下一心，科学家不再有国籍之别，技术成果在短短数十年内迎来了飞跃般的进步——多么神奇、多么伟大的人类啊！”博士叹息般感慨道，“但这还不是最精彩的部分。”

        “在太阳耀斑爆发前数十年间，中俄与多国召开了多次秘密会谈，共同建设了十六艘大型太空飞船——可以组合成一艘巨大的星际航母航行，也可以拆分为多艘战舰。”

        “在美国的诺亚方舟、欧盟的十二星辰号启航后，俄国政府突然宣布恢复苏维埃社会主义共和国联盟。随即中苏共同宣布放弃国家政权，成立共产星际临时政府，邀请全世界无产阶级登船。”

        “不需要高价出售的船票，不需要挤在走私偷渡的私人星船，不需要你是某个大国的公民。无论是穷困潦倒的平民，还是发展落后的小国，只要你放弃个人财产和国家政权，以无产阶级的身份加入共产星际，就可以逃离燃烧的地球，与全世界无产阶级共同寻找新的家园。而这一批乘客的登船凭证，”博士点了点青枝胸口的红星，“就是这一颗红星。”

        “2876年，共产星际号扬帆起航，迈入共产主义初级阶段。3125年，共产星际抵达x786530号宜居星系，并将这里命名为红色星系——红星照耀之地。随后共产星际临时政府宣布三个百年计划，百年开荒、百年基建、百年科教——三百年后，共产星际临时政府宣布解散，人类正式迈入共产主义阶段。”

        听着博士轻描淡写的讲述，青枝捂住嘴巴，眼泪几乎要夺眶而出。那一幕幕波澜壮阔的人类史诗仿佛就上演在眼前——战火纷飞的1921年，共产主义拯救了中华民族，地球燃烧的2876年，共产主义拯救了全人类。

        “谢谢。这就是我想要看见的未来。”青枝哽咽道。她忽然明白了未来的自己为什么要给她这颗红星——没有什么比得上这个，没有任何理由能让她放弃亲眼见证此刻。这是人类的史诗，是民族的信仰，是无数前仆后继的革命同志们共同缔造的传奇。

        “哦！不客气！我差点以为自己要食言了！”博士笑眯眯地撸了两把她的头发，“红色星系因为还在发展阶段，不仅地处小行星带包绕，还用了大量的科技手段隐藏自身。如果没有红星导航，塔迪斯也没办法定位它——我上次来也是误打误撞……”

        “哦！看，我们要登陆了！”

        淡红色的防护力场和面前星球的大气逐渐融合，力场表面出现了路线导航，提示他们在正下方的航母上降落并登记身份信息。

        小小的玩具车向下俯冲，整个星球与地球极为相似的山川湖海扑面而来。身下的航母刚开始仿佛只是一个小点，逐渐逼近时青枝才发现，这艘航母起码要在千米以上，甲板上似乎用红漆刷了两行巨大的汉字标语，青枝眯起眼睛辨认——

        “筚路蓝缕，以启星河。

        我将无我，不负人民。

        ——全宇宙无产阶级，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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