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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枝节


  荒凉的原野上空,有孤雁横掠过天空,悲鸣嘶嘶。
  两人驱马赶路已至黄昏。
  傅景烟心觉不对,立即勒马。
  见她停下,他调转回来,“累了?”
  她蹙眉道:“我觉得有些不对。”
  祁子骥跃下马,朝她伸手。
  她方下马,就闻马蹄声如奔雷席卷。
  她屏息凝神,那黄线渐渐近了,细看之下是大队人马扬起一人多高的黄沙,一时竟分不出多少人。
  祁子骥亦不知来者何人,只紧紧握住她的右手。
  待到近处,才见一色军士服皆是官兵式样。百十来骑人与他们对立而视。
  “两位可见过如你们一般年龄的一男一女?”为首军官询。
  祁子骥答,“未曾。”
  “多谢。”那人招手,纷扬的尘土席卷了整条路,马蹄声顷刻远去。
  两匹马儿自发地往茂密的草原去。
  他们跟在后面,慢悠悠的走着。
  “没事儿了没事儿了。”几块不高的石块后头一个青衣男子正抱着一绯色罗裙的女孩轻声安慰着。
  二人对视一眼,立即明白过来这就是方才那群官兵追捕的人。
  那两人显然被他们吓着了,瞬间就分开了。
  “二位可是官兵所寻之人?”傅景烟问。
  青衣男子拱手答:“我们实有苦衷,请二位当没见过我们。”
  祁子骥本不是好管闲事之人,准备依言离去。
  傅景烟却续道:“二位不像为吃穿奔走之人,可是为情所困。”
  那绯色罗裙的女子抽噎道:“我与他两情相悦,可我爹......”
  “姑娘是官宦人家的小姐?”
  “我叫陈清秋,我爹是青州刺史。”她拿锦帕拭了眼角,“爹说我年纪正好,要送我去京中选秀。”
  傅景烟才发现这姑娘虽狼狈,却不挡她的好颜色,“以姑娘的姿色,即便不中选,得个赐婚也不算难事。”
  “我不愿的,就是和他粗茶淡饭一生,我也不想去。”陈清秋看她,“姑娘想必能明白清秋之心。”
  她不答,只问:“既二位两情相悦,公子何不上门提亲。”
  青衣男子苦笑,“我与清秋年少相识,无奈家道中落。本欲今秋武试考取功名再去提亲,谁知选秀在武试之前。”
  选秀在六月,武试在十月。他们说的倒不是假话。
  “我怕进了京中,被指给哪位王公贵胄做妾,故逃了。”
  如今四月过半,青州路远,若要参加选秀,着实该准备启程上京了。
  “承策?”她拿不定主意,只得转头询他。
  他知她心软的毛病又犯了,纵容道:“你想如何?”
  “我们陪着陈姑娘回去一趟?”每州刺史和别驾轮流要去京中述职,认得他的不在少数。
  祁子骥还未答,陈清秋的头就摇的像拨浪鼓一般,“不成的!我娘都没劝得动爹!”
  傅景烟笑笑,从怀里取了令牌给她看。
  “镇远?”陈清秋愣愣地看着她,“你是镇远侯府的人?”
  青衣男子朝祁子骥作揖道:“公子可是小侯爷?”
  祁子骥冷淡道:“我不是傅景然。”
  “傅景然是我兄长,我叫傅景烟。”
  “二位是夫妻?”陈清秋带了肯定。
  她立即否认,“不是的,陈姑娘。”
  “那...二位独自出行,姑娘家中可知晓?”
  “知晓,我与他是来寻人的。”她随便掰扯个理由,“如此,陈姑娘可放心由我与你一同去见高堂?”
  陈清秋这才堪堪点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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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孝女!你还晓得回来!”传闻中清廉端庄的青州刺史手执藤条站在正厅。
  “秋儿一身狼狈,又走了那么几日,你先让她安顿下来。”陈夫人在旁劝解。
  “跪下!”藤条抽在案几上作响。
  陈清秋直直跪下,沈鸿远跟着跪地。
  “陈大人息怒,是鸿远拐了清秋出走!”
  “老爷!还有人护送秋儿回来呢!”陈夫人顺着气喘吁吁的陈大人的背,“天色晚了,还是先安排晚膳吧!”
  祁子骥从夜色中入门,傅景烟跟在他身侧。
  “下官陈良实,请昭王殿下安!”
  陈清秋解了心头疑惑,难怪一路上她总觉得镇远侯府的小姐颇顾忌他。
  “陈姑娘既主动回了府,还望陈大人从轻处置。”傅景烟道。
  “下官谨遵教诲。”陈良实拱手答,转头又吩咐道:“赶紧,备晚膳!”
  “请二位贵客移步后院。”陈夫人上前引路。
  祁子骥至此也未发一语,傅景烟跟人向后院走,他就跟着她一同。
  “多谢二位送小女回府。”陈夫人先起身举杯,向二人示意。
  “夫人言重了,凑巧而已。”傅景烟答。
  “殿下可是来青州公干?”陈良实亲自给祁子骥和傅景烟斟酒。
  “并非公干,本王只是来寻人。”
  “可有下官帮得上忙之处?”陈良实又问。
  他摇头,“本不欲打扰大人,凑巧遇上陈小姐。”
  “小女顽劣,殿下见笑了。”陈良实瞪坐在他右侧的女儿。
  陈清秋低下头去。
  她另一侧的傅景烟拍了拍她交迭的手,道:“陈姑娘活泼讨喜,大人切莫自谦。”
  陈良实拱手道:“姑娘谬赞,下官愧不敢当。”
  祁子骥夹了鱼肉放在她碗中,“赶了一日路,吃点儿东西。”
  陈氏夫妇交换眼神,陈夫人探问道:“姑娘可是殿下之妻?”
  “咳咳...”她险些噎住,“夫人误会了。”
  “娘,她是镇远侯府的小姐。”陈清秋替她解释。
  陈夫人点头,心知即便不是,也差不离了。
  “陈姑娘与景烟说,陈大人有送她入京之想。”
  “是。”陈良实如实答。
  “京中着实算不得好去处。”她道,“陈姑娘心思单纯,京城高门尔虞我诈,深宫之中只怕更甚。”
  陈良实面色一沉,道:“并非老朽想攀龙附凤,每州都有上京人数之核。清秋虽不及傅姑娘貌美,实也算个美人,若老朽先因一己之私不愿将女儿送上京去,如何服众。”
  “愿意上京的姑娘多了去了!你非要让我去!”陈清秋嚷道,“傅姑娘,镇远侯可会迫你非去宫中参选?”
  “秋儿!”陈夫人阻止道。
  傅景烟看向别处未答。
  “沈鸿远对你若真心,为父不会非拦不可!”陈良实闭眼叹息。
  “他对我自然真心!”
  “这般如何,陈姑娘今年不上京,等武试毕,若沈鸿远高中依言提亲,陈大人便应亲。若他不中,或未上门,陈姑娘便不得有异,听从父母之命。”祁子骥建议道。
  “就依殿下所言吧老爷!”陈夫人摇了陈良实的胳膊。
  陈良实起身拱手道:“谨遵殿下之命。”
  “多谢殿下。”陈清秋起身行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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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陈府休息一夜,隔日清早两人就辞别了。
  “殿下觉得沈公子对陈姑娘可真心?”
  望了和他同行那人,“你眼下的乌青就是为这?”
  她面色有些不自然,偏头看向前路。
  “许是女儿家易被蒙蔽,我觉得陈良实顾虑不假。”
  “为何?”
  “我们和沈鸿远接触不多,难有感触。陈良实向来不是攀龙附凤之人,否则也不会这把年纪仍是刺史。”他解释道,“陈良实的妹妹是十皇叔的正妃。”
  “所以殿下觉得,是陈大人发现沈公子对陈姑娘心思不纯,才想尽办法阻止的?”
  祁子骥却不答。
  “殿下为何不说话了?”她觉得奇怪,连马儿的速度都慢了下来。
  “莫不是在陈府住了一夜,你就忘了些什么?”
  傅景烟扭捏道:“可...唤殿下表字...会让人误会。”
  他只是笑:“景烟不愿意?”
  “驾!”她驱马向前。
  他立即赶上去,仍与她齐头并进。
  “你我二人出行,旁人不说你是我的妻,心中也会这般认为。”
  她不说话,也不看他。
  “我晓得你心中有顾虑,故现在,我只盼早日回京。”
  傅景烟并非不知他所言非虚,她独自和他出行在旁人眼中,不是夫妇便是私奔出走的有情人。她原只想着多和他相处些日子,而这一世到底和上一世有不同。尤其随着时间推移,她越发舍不得和上一世全然不同的他。
  “若承策心中有旁人,千万记得告诉我。”
  听到“承策”二字,祁子骥方定下心来,“我认准一人,一世都只是那人。”
  “先前我们并无太多交集。”
  “你幼时曾说要嫁给我,不是吗?”他依上世之心答,“我一直在寻我救过的那个小姑娘。”
  她脑子里顿时嗡嗡作响,“如果我不是你救的那人呢?”
  其实无妨。他这一生原本就是为她而来。
  “那或许是我接近你的缘由,却绝不是我倾心之故。”
  上一世她频频让他心烦意乱,为避免背叛唐欢一心向她,他几乎不见她。直到她倒在他面前,他才知道何为心神俱裂!当她说出“已用一生还尽搭救之恩”时,他终于尝到了涌至口中的腥甜。
  等他回过神来,傅景烟早已驾马远去,只余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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