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承策

　　“公子可是派两位宋大人去了棣州？”她随他离开别苑数日，竟从未见过宋青宋时。
　　他点头，“刘牧风认得我们，我们去东莱郡。”
　　“景烟有一疑，想请公子解惑。”
　　他温然道：“子骥定知无不言。”
　　“水患既是去年秋日之事，如何会拖到年后才爆发难民潮呢？”
　　“起初朝廷拨了些赈灾款，层层盘剥总也有到百姓手中的。”
　　所以即便那时比现下情况严重许多，百姓也不至于活不下去，“可公子此行并无查探沿途官员之意。”
　　祁子骥始终带着微笑，“那是二哥的事儿，并非我的。”
　　“去年水患淹了许多农田，今年粮食价贵。只要向朝廷上书开仓放粮即可，怎的直到刘大人上任才有此作为？”
　　他只以浅淡一语解之，“谁也不想丢头顶乌纱。”
　　傅景烟在桥头止步，转头看二人刚刚走过的那条街。
　　整条街只有写着“當”字的铺子门庭若市，与京城不同，这家当铺门口排着队的一个比一个狼狈。
　　“公子，这么多百姓的生计当真不如乌纱几顶吗？”
　　“别难过。”他拉过她的手安慰道。
　　“娘，咱们家已经没有东西能当了！”一个比傅景烟身量矮些的姑娘搀扶一个大娘从他们身旁走过。
　　“咱们去试试吧！都三天没吃东西了！我们受得住，你弟妹也受不住啊！”
　　那着粗麻衣裳的姑娘叹了口气，“娘，您卖了我吧。”
　　“胡说什么呢！”那大娘一下甩落她的手。
　　“隔壁家的大妮就换了三十两银子！三十两啊娘！”
　　傅景烟想上前，却被祁子骥牢牢牵住。
　　“等这阵过去，娘给你相看个好人家。”大娘哽咽着靠近自己的女儿，拉扯衣袖的动作都带了小心。
　　“娘！我...求您了，卖了女儿吧！”
　　母女二人在桥下相拥痛哭。
　　她挣了他牵她的手，“公子！”
　　“你帮的了多少呢？”他不肯放手，又压了低了声音，“你在这大庭广众之下给她银钱，又会惹多少人觊觎？”
　　她就这般乖乖任他牵着，往无人处走去。
　　“你若真想帮，等会儿跟着她们往回去。”他无奈道。
　　“多谢公子。”她知道自己让他做了不愿意的事儿。
　　“真要谢我，叫我名字吧。”
　　“子...子骥。”不知道是与他争执之故还是旁的什么，她一张脸红得厉害。
　　他微微一笑，“承策。”
　　她愣了愣，“可是公子表字？”
　　他点头，“自我师父仙逝后，只得父...父亲这么叫我。”
　　前世，便是唐欢也不知道他的表字。
　　她“嗯”一声，也不再说别的。
　　收了心思，他正色道：“我知道与你来说，几十两银子不算什么。一路你也给了一些百姓银钱吃食，典儿卖女的人少说万人，你如何个个帮的了？”
　　“我...”她看着远处当铺门口攒动的人群，“我想着能帮一个是一个。”
　　他按着她的肩膀，沉静道：“方才在桥下，你若是真上前给了那对母女钱，只怕她们还没回家，钱就给人抢了。”
　　傅景烟的心绪镇定下来，桥下确实有些男子不怀好意的打量来往行人。
　　他声音极轻，带着明了的体贴，“小心些。”
　　她心头微微触动，笑意盈盈道：“承策晚些陪我走一遭吧？”
　　祁子骥眼角飞扬，道了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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