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十七章
视野瞬间暗淡下来，一片昏黄的地宫出现在眼前。
不，这根本称不上是地宫，这就是一方寻常人家的坟冢！
狭小的墓室内并无过多装饰，只有寥寥几样残存的陪葬，好端端摆在台上。
怎会如此寒碜？难不成是盗墓贼来过？
可下一秒，曲听枝就一眼认出了越氏最喜爱的官窑青花盘——约莫是这里面最贵重的东西了，若是盗墓贼，绝不会放过官窑瓷。
生前祭拜时，他们自然不可能挖开厚土。
所以曲听枝只能看见地上的宅邸。地上都是如此气派且宽阔，那地下必然更加恢弘庞大，而这，恰恰就是承元帝的障眼法。
曲听枝忽然问道：“历史上，越氏封了什么？”
瑟瑟发抖的导游摇头：“没有封号。我们本地人都只知道她是承元帝在洪业城时结的妻子，但我们并不太崇尚这位皇帝，也就没什么人去了解过他的妻子。”
从前，曲听枝以为承元帝爱极了越氏，才爱屋及乌对她也万般宠溺。
如此看来，不过是男人的小把戏。
“越氏的棺材何在？”
“几十年前出土的时候，考古队在旁边选了一个风水宝地重新安葬了。”
曲听枝有些失望。
本以为那个喃喃声是越氏的魂魄发出来的……她还想见一见母妃，幼时她甚至连母妃长什么样都毫无印象。
就在这时，曲听枝扫过的视线忽然注意到墙角一只石刻的……鸡。
她走近两步，盯着面容模糊的雕塑自言自语：“这鸡长得倒是挺丑……”
“听枝老师……那好像是只凤凰。”
“鸡虽丑，但也算生动。”
“不是，那是凤凰……”
“眼睛都会动。”
“……呃？眼睛会动？”导游本就是透支了下辈子的胆量进来的，听她这么一说，当即吓得哇哇大哭，“我要辞职！我不干了呜哇——！”
【我在看什么灵异事件纪录片吗？】
【哈哈哈哈哈哈哈听枝老师好皮啊！明知道导游害怕还故意吓她！】
【………………就，我好像也看见眼睛动了。】
曲听枝和石鸡大眼瞪小眼，可它却再没动过了。
难不成是自己出现幻觉了？
曲听枝眼珠咕噜噜转了一圈，抬脚向外走去。
刚迈出一步，她猛然回头——“你果然会动！”
那鸡的眼睛原本正视前方，刚才一瞬间追着她的背影转向左边被当场抓包，现在是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曲听枝敲了敲鸡头：“可会说话？”
坟冢里一片“鸡”静。
田乃悠摸着下巴想了想：“这看着也不像是能开口的样子，是个机关吧？”
曲仲景隔着一张手帕轻轻擦过鸡眼，也分析道：“这只鸡的头部无法按动转动，加之这座陵墓十分朴素，不像是有连通地下的机关装置。我猜眼珠应该是受到某种磁场作用发生的转动，以前一直没被发现的话，可能是因为这个作用对人无效。听枝，你在这里面四下走动，我观察一下眼珠的变动。”
【………………】
【他们到底为什么能这么冷静的啊……】
【有没有一种可能，同伴是鬼已经让他们接受度达到了max】
【所以那到底是凤凰还是鸡啊？】
果不其然，曲听枝每改变一次方向，都能得到“鸡眼之反馈”。
这是何故？
曲听枝对这个陌生的环境尚且迷茫，身边也没有知识渊博的老鬼能答疑解惑，看来只能等见了阎罗王问问他了。
她忽然醍醐灌顶：“啊，我原也有个鸡。”
从腰间摸出“首鸡”，曲听枝凭着记忆打开了照相机，决定拍一张带回去给阎罗王作为参考。
然而，就在她对准鸡头聚焦的那一瞬间——一双锐利的鸡眼迸发出微弱的光芒，在正对面的泥墙上投下了一片16:9的黑边画布。
曲仲景：“这竟然是……”
田乃悠：“投影鸡啊……”
黑色的画布渐渐浮出一个模糊的轮廓，那是一……只鸡的自画像，腹肌倒三角肱二头肌一应俱全的那种。
下方显着一排大字，“凤凰影业出品”。
……
你到底是凤凰还是鸡啊！
一阵悠扬的片头曲过后，曲听枝的耳边响起了婴儿哭啼。
画面里，是有些模糊的第一视角。
“生了生了！”年迈稳婆掰开了“我”的腿，啐道，“又是个女娃？越小哥，你有没有听我的话去给庙里观音烧高香啊，咋还没个儿子？”
魁梧的男子不信邪地抬起“我”的屁股，万般失望地用襁褓捂住“我”的脸：“狗日的！你行不行啊年年给老子生女娃？也别叫什么莺歌燕舞了，就叫婷汝！婷汝、停女，老天保佑莫再生女娃了！”
“我”渐渐长大，每日劈柴劳作，虽大字不识更举止粗俗，却力能扛鼎还烧得一手好菜。
就在这时，一个年轻男子来到“我”家提亲，说他最是倾慕“我”这样能干的女子，我便有了一桩不被祝福的亲事。
他叫曲竑。
曲竑长相英俊又熟读兵法，是洪业城里男女老少的偶像，但他并未因此冷落“我”，反而对“我”加倍的好。
直到有一天，他说这世道乱了太久，须得有人一统天下才是。
他带着千万洪业男儿，攻进了洛都。
而“我”是他坚实的左膀右臂，因为力大无穷，能一人举两面铁盾保护他；因为厨艺精湛，能省下一队火头军的兵力。
就这样，他成了这片土地的帝王，起国号为“业”。
“我”哪曾想过有朝一日也能成为后宫之主，躺在床榻上畅想登基之日该如何站在他身边。
可他却忽然冷淡，只摔下一面铜镜，让“我”好生瞧瞧。
瞧？要瞧些什么呢？
瞧“我”长年举盾而粗壮无比的手臂吗？瞧“我”被油烟熏得蜡黄干枯的脸吗？瞧“我”为他日夜担忧，熬出的一道又一道褶皱吗？
后来，他登基了。
“我”眼看着他称帝，眼看着他纳妃，眼看着身材婀娜肤若凝脂的女人为他生下皇子。
但“我”没有放弃，因为哪怕朝臣如何上奏，他的皇后之位都是空缺的。
他一定在等“我”！等“我”拥有能登上后位的筹码！
于是“我”用尽了这一生的所有小花招，怀上了他的孩子——是个漂亮的皇子，他起名为仲景，好景常在。
可是，“我”依然是一个没有名分的发妻。下人唤我娘娘，妃嫔们却唤我越氏。
八年，“我”整整等了八年，等到他宫中妃子快要住不下。
那一年，“我”又有了一个孩子。
原想用这个孩子留住他，“我”却未曾想过，这竟是个小公主。
“我”是亲眼见过的，他看也不看一眼妃嫔生下的女儿，只让公公喂下一颗毒药，大业宫中便只剩下了皇子，而百姓一无所知，还赞颂他为真龙天子，阳气及天。
“我”抱着女儿，求他看在结发二十余年的份上放过她。
曲竑笑了，他温柔地抱走女儿，向“我”保证会将她养成全大业最漂亮的公主，“我”动了恻隐之心，这辈子最后一次相信了他。
半年后，他迎来了他的皇后韩氏。
“我”忍着痛楚，哄了小公主睡着：“吱吱，睡吧……等你醒来，我就带你回洪业城见外祖母去。”
可下一秒，他就在和女儿只有一墙之隔的房内捏住“我”的下颌，灌入了甜蜜的毒药。
临死前，“我”听见他说——“放心吧，我会好好对唯一的女儿的。等她及笄了，我就送她去和琼哈人和亲，当一位真正名垂青史的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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