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序曲
她气喘吁吁地扶着楼梯栏杆,停了片刻,继续快步往上爬,一层又一层,转过一个又一个弯,终于到六楼,缓了口气,手握在门把上却犹豫了,轻叹口气,还是拿出钥匙打开门。
毫不意外的,地上一片狼藉,摔碎的酒瓶,撕毁的乐谱,还有本该在桌子上的各种杂物,如今全被主人扫到了地上。
闹市中的老破小公寓内,潮湿的墙壁,陈旧的家具,狭窄阴暗的房间里,如今还变得一团脏乱,而房间的主人此刻正坐在一堆垃圾中间发愣,仿佛丝毫不在意这些。
她快步走上前,抱住他的双臂说道:“尚杰,你别急,我们再想想办法!”
她不开口还好,一说话他像条件反射似的一把甩开她的手,愤怒地抬头:“还能有什么办法?!四年了!我努力整整四年了!可是今天就这么被一个洋人取代了!他算个什么东西?!在音乐剧里唱两句摇滚,大家就把他捧得跟神一样!他懂什么摇滚?!他们竟然还说我写的东西是垃圾?垃圾!他们说我是垃圾”后面的话已经听不清楚,关彤只闻到他满身酒气,再看看周围,不禁心酸,四年了,曾经的梦想和理想,总以为要实现了,换来的却是一次次失望。
“尚杰,你别这样!我们说好的,再困难也要坚持下去,我再去找梁姐说说,或许还有转机”
“别去!”他拉住她,大概是喝蒙了,说话都有点大舌头,“彤,你说,我是不是真的很差?那个易安不是学美声的么?唱歌剧还是音乐剧的?他需要什么摇滚?为什么来抢我的饭碗?难道就因为长得帅吗,还是因为他是外国人?那帮人崇洋媚外到了极点!是,他在国外学音乐又哪儿哪儿地混了一圈回来,他逼格高!可这样的人为什么来抢我的资源?!我,我们争取了那么久!他不过是玩票!彤,你说,他真的唱得那么好吗?你说!”
见她低头沉默,他又在一堆垃圾中翻来翻去,翻找了很久找出一本薄薄的宣传册,递给她:“看看!看看!被大家封为音乐剧男神的人!你真觉得他比我好么?”
那封面已经脏了,依然掩不住那令人惊艳的男人的长相。那是一张混血面孔,雕琢般的面部轮廓,深邃的眼,出色的五官,配着一头被染成紫色的短发,高大挺拔的身材,一身黑衣衬得他皮肤雪白,整个神情却狂野魅惑。
这是音乐剧《摇滚青年》的剧照,这男人叫易安,听说是个华裔,这部作品首次翻改中文版,也是他在国内出演音乐剧的首秀。音乐剧目前在内地还比较小众,但《摇滚青年》创造了票房奇迹,易安这个名字一夜间在音乐圈火起来,那些女粉丝们疯狂地讨论他迷恋他。
几个月前关彤和靳尚杰也一起去看了。散场时他只幽幽说了句:“唱音乐剧的居然也能唱摇滚,什么时候摇滚的门槛变得这么低了。”
关彤没作声,她心里明白,这个易安的音乐素养比靳尚杰高很多,他的摇滚唱得一点不含糊,既震撼又耳目一新,很多技巧处理得非常高级,那双据说是弹钢琴的手弹起电吉他来太带劲了。她只安慰自己,幸好他们不是同类型的不存在竞争关系。
哪里想到,易安之后应国内一位老牌摇滚乐手的邀约,一起有过两次合作演出,她听说公司决定和他谈短约,参与几个项目的演出。这本来跟靳尚杰没什么关系,偏偏去年公司盈利情况不好,管理层最近开会决定暂停签新人,本来说好的签约就黄了,之前写的那些曲子也被人批得一文不值。听梁诗芸说今天尚杰去公司想再争取一下结果被制作人奚落了一番,正巧又看见一群人前呼后拥着易安扬长而去。
“怎么,你也被他迷住了?”他醉眼朦胧,神情讽刺地看着她。
她摇摇头,伸手将他揽进怀里,一边说:“我觉得你比他帅,你有你的风格,你的音乐我喜欢!”
“真的?”他抬起头,眼神迷茫得像个孩子。
“真的!”她双手捧住他的脸,对他露出温暖的笑容。
时间又往前推进大半年。
这是个情人节的夜晚,外面下着雨,湿冷湿冷的。
高跟鞋一声声敲打着地板,缓缓的,沉重的,朝门的方向而去。
这大半年来,吵也吵累了,她一味妥协以为可以换回过去的安宁,可是靳尚杰却已经做出别的选择。
“关彤,你看你现在都开始接触音乐剧了,我还吃了上顿没下顿,我们俩不合适还是分了吧!”这话他其实已经说过很多次。
“反正你们家人也不同意我,你说你这样有意思吗?”这话也经常说,她通常只是笑笑。
“我告诉你我跟别人睡/过了你信不信?为什么?因为我跟你在一起压力太大了!彤,我配不上你!越来越配不上!所以我现在只能仰视你,我不喜欢这样!我也希望有人崇拜我!”
她一直不信的,或者不想去相信,直到今晚在公寓的床上、在卫生间里发现他出轨的证据,原来一切竟是真的,他已经连隐瞒都懒得瞒她。
“宋媛喜欢我,愿意支持我完成我的梦想,她能帮我。”他说。
宋媛完全就是曾经的她。
所以她同意分手,走之前最后环视这里的一切,才发现这房子如此破败不堪,老化开裂的地板,斑驳的墙壁,光线昏暗又脏乱的厨房。
今晚她刚参加完商务宴会匆匆赶来,这身装扮跟这个地方是如此格格不入,可就算这样,脑海中闪过的却是多少个夜晚,靳尚杰在那炉灶前热火朝天地炒菜,而她从他身后抱住他的腰,说这样的日子她要过一辈子。
哪有什么一辈子,转眼就结束了。
五年了,他的音乐梦也许还在继续,而她的爱情已经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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