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佳乐
小区离医院不算太远,开车十分钟就到了,成曜将车停好,小跑到副驾驶位,林希状态不太好,整个人半缩在椅子上,上车前还有些的脸此刻泛着不正常的潮红,成曜伸手摸了下她的额头,温度有着异常的热。
“我没事。”林希道,声音有气无力的。
疼成这样还逞强!成曜真想臭骂她一顿,见她挣扎着要起身,他一把按住她,唬道:“别动,老实点。”说着,弯腰稳稳地将人整个抱起,冷着脸大步走进医院。
医生对林希做了全面检查,除了轻微的慢性胃炎外,并无其他发现。他又仔细观察了林希的症状,将成曜叫出病房,问:“病人最近是不是精神压力很大?”
“精神压力?”成曜蹙眉,案情尘埃落地,照理说此刻应该是压力最小的时候。其他原因……成曜想到她最近越发遮不住的黑眼圈和消瘦,迟疑地摇了摇头:“我不太清楚。”
医生责备地看了他一眼:“她是情绪性胃痛,是焦虑不安的情绪反射到了胃,导致的胃痉挛。”
“情绪性胃痛?”
医生解释:“人在承受较大精神压力的时候,胃酸会大量分泌,引发胃疼、发烧等症状,通常焦虑解除就能缓解。”顿了顿,他语重心长道:“多多关心你女朋友,心理疾病有时候比身体疾病还可怕。”
成曜回到病房的时候,护士已经给林希打上了吊瓶。她脸上异样的红已经淡下去,脸色苍白的躺在病床上,本就瘦弱的身子显得更为瘦弱。成曜又探了下她额上的温度,短短半小时,温度已经恢复正常。
“胃怎么样?”成曜问,脸上是毫不掩饰的紧张和担心。
林希轻声道:“好多了。”
成曜稍稍松了口气,但想到医生的话,他眉头再次蹙起,直接问道:“你最近是不是有什么事?”
林希愣了愣,在成曜的注视下移开了眼。
成曜嘴唇抿成了一条线,看了她许久,最终叹了口气,问她:“饿不饿?”
林希沉默了半晌,轻轻地点了下头。
“医生说你只能吃些清淡的,小米粥可以吗?”成曜询问道。
林希点点头,见他往门口走去,犹豫片刻,叫住了他:“成曜。”
成曜转头看她。
林希望着他,眼波虚弱却温柔,声音真诚道:“谢谢。”
——
挂完瓶已经是凌晨三点,林希的脸色已经恢复很多,胃部除了微微不适外,已经不疼了。两人并排往停车场走,深夜的停车场静悄悄的,只能听到两人的脚步声。
谁也没有说话。
突然,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显得来人十分慌乱。
两人几乎同时停住脚步,向后看去,停车场的灯光很暗,隐隐看见一个长发女人往着他们的方向跑来,女人穿着红色鱼尾连衣裙,依稀可见妙曼身姿。
女人也看见了他们,仿佛抓住救命稻草般,加快了脚步,喊道:“救救我。”
成曜将车钥匙塞到林希手上:“你先上车,我去看看。”说完,跑向女人。
随着和女人的距离缩短,浓烈的香水混合着酒气扑鼻而来,成曜皱起眉头,目光却注意到女人身后不远处的一个黑影。那人也发现了他,目光迟疑地顿了顿,转身跑了。
“站住!”成曜喝道,抬腿就要追去。
面前错身而过的女人却扑了过来,紧紧抱住他的手臂,声音带着哭腔,恐惧道:“救,救我。”
成曜也从那股浓烈的味道中吻出了一点血腥味。眼神扫过消失在停车场尽头的黑影,成曜没有再追,而是扶住女人去看她的伤势。
右手蕾丝长袖被割破,露出狰狞的两处刀口,血肉模糊地正淌着血。确定没有其他伤势,成曜扶着她来到车旁,对林希道:“我后备箱有药箱。”
林希马上去取,从箱子中拿出绷带,对女人的伤口做了个紧急处理,止住了血。她处理伤口的同时,成曜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串电话。
电话响了几声便被接起,传来李成打哈欠的声音。
“市第一医院地下车库,戴着鸭舌帽,穿着风衣,身高17左右,查一下。”灯光太暗,成曜看不清太多,只能将自己获取的信息告知李成。
等他说完,那头李成已经彻底醒了,严肃道:“收到!”
这会儿功夫,林希已经处理好伤口,抬头安抚女人道:“没事了,你别害怕。”
“那个人要杀我……”女人颤抖着声音道,仍然心有余悸。
成曜正向询问女人什么,却见本来安抚女人的林希在看到女人面容后,整个人呆在原地,眼底里满是难以置信。
成曜也发现了异常:“林希?”
林希没有应他,而是声音有些颤抖的叫了一声:“笑笑?”
女人没有回应她,仍然处于恐惧中的低喃着:“他要杀我,他要杀我……”
林希却情绪有些崩溃地按住她的肩膀,迫使她直视自己,眼睛发红道:“周语笑,你是周语笑对不对?我是林希呀,我是林希。”
周语笑?林希的那个闺蜜?
成曜看过周语笑自杀的案宗,自然是看过她的照片,他仔细看向女人,发现浓妆下,女人的模样确实和周语笑十分相似。
“嘶——”似乎是她摇疼了自己,女人往后躲着,有些生气道:“你神经病呀!”
女人看林希的眼神是陌生的,甚至带着警惕和敌意。
成曜抓住了林希的手,把女人从她的禁锢中解救出来:“你认错人了。”他严肃道。
“不,她是笑笑,她是。”林希摇头道,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女人。
成曜从未见过如此失态的林希,他望着她有些红的眼,声音低而残忍:“林希,周语笑已经死了。”
那个死字唤醒了林希,将她拉回理智。是啊,周语笑死了,她触碰过她冰冷的尸体,亲手为她盖上了白毯,还……亲眼目睹她被推入火化场,化作灰烬。
“对不起,”她轻声道,有些不敢看那个女人,声音虚弱:“你太像我一个朋友了,太像了。”
女人闻言张张嘴,最终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对林希的敌意消失了许多。
成曜无声地叹了一口气,握了握她发凉的手:“你在车上等我,我先送她去医院。”他的声音很温柔,带着几分安抚。
林希轻轻地点点头,无力的坐回副驾驶位。
成曜扶着女人往医院走,回头他看了眼林希的方向,车内,林希捂着脸,似乎在哭泣。
成曜脚步顿了顿,心疼地拧紧眉头,却还是脚步继续,将女人送到医院。
两道刀伤很长很深,缝了二十几针。
成曜给女人倒了杯热水,问她:“怎么称呼?”
女人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成曜将手机打开,出示了自己相册里的警察证。
女人这才放下警惕,答道:“沈佳乐。”
“刚刚那个人,你认识吗?”成曜问。
沈佳乐摇了摇头,说:“等太暗了,他戴着口罩和墨镜,我看不清他的模样。”
“声音呢?也不熟悉?”
沈佳乐依然摇头:“他没说话。”
成曜眉头微挑:“你最近有没得罪什么人?”
沈佳乐认真地思索了一会儿,再次摇头。
成曜见问不出什么,又见李成安排过来交接的警察到了,便把人交给他,嘱咐几句,准备回车库。林希的状态,他很担心。
可他才走了两步,沈佳乐叫住了他:“成警告。”
成曜回头看她,眉头微微一挑。
“如果今天不是你,我可能就没命了,我可以加你的微信吗?改天请你吃饭。”沈佳乐甜声道,眼波柔媚地望着他。
“不用了,今天换成别人也会帮忙的。”他淡淡道,转身再次要走。
“等等。”见他脚步没停,她喊道:“周语笑,我知道她!”
成曜脚步停住,转头目光如鹰地盯着她:“你说你知道周语笑?”
沈佳乐不情愿地‘嗯’了一声。
成曜狐疑地看着她,仿佛想要在她脸上看出真假。医院内的灯光明亮,将沈佳乐的模样照的清晰,几乎和照片上的周语笑模样重合。“你们什么关系?”成曜问。
“成警官,我今天刚受了惊吓,改天吧。”她扶着受伤的手,走到成曜面前,声音嗲嗲的:“加个微信吧,改天我请你吃饭,再和你细聊,嗯?”
成曜盯了她一会儿,最终皱着眉头和她互加了微信。
回到车上,林希已经恢复了冷静,和平常相差无异,脸色平静而冷淡。犹豫片刻,成曜还是没有将沈佳乐说知道周语笑的事告诉他,开车将她送回了家。
一路无话,快到小区的时候,林希才开了口:“去年的这个时候,笑笑还陪着我……从我们认识开始,每年的这个时候,她不论多忙,都会尽量抽出时间来到我身边,陪着我……”
“笑笑很爱笑,非常无聊的笑话她听了都能笑好半天……她好像什么烦恼也没有……每天笑眯眯的,就像个小太阳,一直温暖着身边的人,温暖着我……每当我无助的时候,她都会第一时间出现在我面前,可是她无助时,我却没能帮助她……我甚至都没有发现她,没有发现她得了抑郁症……”
林希捂着嘴,低低地哭出声,眼泪顺着她的脸颊一颗颗滚落,好似断了线的珠子,她自责:“自杀前的最后一个电话她是打给我的,我当时在开会,按了她的电话……我按了她的电话……”她痛苦的低囔,陷入自责:“我算什么心理专家……我连我朋友有抑郁症都没发现……我连她的电话都没有接……她当时是有多绝望,才会选择死亡……”
林希闭上眼,脑海中浮现周语笑微笑的样子,原来她的笑,一直都只是伪装,她从来,不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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