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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一章 老周


八十年代,改革的春风方吹到南方的小城,因为父亲的缘故,十八岁只身前往北国中医学校进修,我虽不是一个不学无术的人,但亦不是一个安分守己的人,进修的一年当中,学习之余,我修习了武术,也有幸认识了老周,老周是隔壁农业大学的大学生,身材魁梧,虽说是学生,但是在那个年代,不安分的人身上总带着特殊的江湖气,我们俩可谓相见恨晚,时常一同出入金城老街的录像厅,那个年代的大街小巷都充满青春荷尔蒙的气息,生活似乎永远没有疲倦,香烟与酒,还有录像中的女人同成了那时的不灭的回忆。

        一年后,我回到小镇顶替父亲工作,成为小镇卫生院药师,穿上白大褂,姨夫帮我拍下了人生的第一张工作照,而后我亦装模作样的斯文起来。

        隔年,老周同从某农业大学毕业后,被分配到徽州西南乡的东渔镇农场做机务人员,当晚我用烟酒招待了他,当时老周分配了宿舍,但时间不巧,几个月后,千年不震的徽州小城发生了地震,而独独老周所住的二层天梁震开了两尺宽的裂缝,原本计划暂住生产队粮厂,但当时正值隆冬,粮厂不蔽风日,当天下午我便把老周接到了我的宿舍,老周不修边幅,外一件洗的泛白的海军蓝中山装,内衬灰色毛衣坎肩,皱巴巴的裤子,一双黑色布鞋。

        凄凉,方接触改革春风的我在隔年便开始嫌弃老周这样的装扮了,于是我送给了老周一套衣服,八层新的西服,一双新皮鞋。

        老周打量着鞋盒,喃喃道:“开封皮鞋厂,哪搞来的。”

        “对象送的。”

        “不错啊,卜夫子。”

        其实那个年代恋爱不兴公开的,但是年轻的心抑制不住,总想在老周面前炫耀点什么。

        “哪个单位的?”老周问。

        我放下手中的梳子道:“什么单位不单位,单位上的人就搞对象就非得是单位上的人?你这是歧视。”

        “不不不,就以你卜夫子的品味看得上普通农家女孩啊?”老周笑道。

        “你的思想很有问题。”我拉来椅子,从抽屉中掏出一张彩色相片,相片中的女子上身着红色无袖汗衫,下身着黄色蓬松短裤,短裤稍过膝,但是在当时已经算很前卫了。

        “啊哟,了不得,彩色照片,啧啧啧。”老周伸手来抢照片,我一把收回,脸上露出得意的微笑。

        “难怪,难怪。”老周终于露出羡慕的表情。

        其实都是我自己的虚荣心作怪,我没有告诉老周,那时我已经分手一个多月了。

        “嫂子呢?一起吃个饭呗。”老周道。

        正想回避这个话题,老周便提了,这让我很是尴尬,老周一向都是如此,你往往不愿提的事情他会在一种看似恶意的无意中提起。

        “你吃的还不够?”我问。

        “不不不,主要想见见嫂子嘛!”

        “为时尚早。”

        “怎么就早了,这不是不见面不礼貌吗?”老周似乎铁了心要见她。

        “你带礼物了吗?”我反问。

        老周双手空空,瞪大了双眼:“礼物?”

        “不带礼物见面岂不更不礼貌?”

        老周语塞,从他双眼中可以看到对爱情的悸动,亦有对人生的无限向往。

        “好了好了。”我将照片塞入抽屉中,又拿出《红旗歌谣》递给老周道,“觉悟低就要多读书。”

        而后我回到书桌,此时夜幕已降,外面飘起了大雪,那个时候小镇的大雪会没过膝盖,最近几天老周是下不了地了,我也多了个人聊天。

        写小说习惯也是在老周来了之后,因为老周鼾声太大,我往往整日无法入眠,后来索性就不睡了,下班之后点根烟小憩一会儿,便开始写作,老周说我写的诗歌文学气太重,字里行间充满了资本主义腐朽的味道,让我写一点容易读懂的东西,当时写小说的风气不是很浓,我对小说也是嗤之以鼻的,不过不久之后,我在老周的建议下开始动摇了,那个年代青年的无聊是无边无际的,老周尤其喜欢在我耳边戏说那些他听来的怪谈,一开始我觉得漫无边际,但渐渐地我觉得也并不是没有意义的,从那时候开始,我每夜将老周收集来的怪谈故事写下来,当然传看是不可能的,唯一读者就是老周,他同时充当读者与评论者还有假定的当事人。

        大雪延续了几周,老周宿舍一直没有进行修葺,领导说要等到明年开春,现在大雪封山,运水泥的车开不进来,而此时,老周已经不想走了。

        “还好没有住粮厂!”一月初的周末中午,老周抖落着身上的积雪,煞有介事的道。

        “怎么,粮厂又闹鬼了?”我问,粮厂闹鬼的流言一直都有,但并未有人亲自见过,老周在耳边絮叨了好几次。

        “不是。”老周道,“被积雪压塌了。”

        “哦,你去收粮食了。”我笑道。

        “累死了,三百斤的担子,你挑的动吗?”老周自豪的问。

        “读书人不挑担子。”我煮了开水,往杯子中投茶。

        “屁,我都快吐血了,生产队的壮劳力可以啊,五百斤的担子笑呵呵的挑着走。”老周道。

        “厉害,生产队力气第一大的是豆腐坊的迎宾,第二大的是铁铺的金楼,你见到的是哪一个?”我问。

        老周微带神秘的说:“都不是。”

        “吹。”

        “怎么是吹了,我亲眼看到的,都是过称的。”老周瞪大眼睛道。

        “那是谁?”

        “铁匠金楼的大儿子金秋。”老周道。

        “出来了?”我问,金秋劳教之前是镇上的伐木工,力大如牛,因为打猎时看错猎物误将同伴打残,许多年前劳改去了,这个人我还有点印象。

        “早就出来了,我跟他都喝了不少于五次的酒了,今晚他来找我。”老周道。

        “你注意点。”我警告老周,那是无意的歧视,我怕老周被带坏,我将泡好的茶推给老周。

        “谁还喝这个。”老周将茶杯推向一边,端起白酒牛饮,回味无穷似的的张着嘴巴。

        “金秋是个大好人啊,农场体力活都是他干,我省了不少的力气,现在我教他开拖拉机,他父亲又是烟又是酒的招待。”老周道,抓起一把花生米便往嘴里送。

        “今晚去干吗?”我问。

        “打麂。”老周道。

        我抬头说:“可以啊,不跟我讲故事了。”

        “讲个屁啊,电线都被压断了,今晚摸黑讲吗。”老周道。

        “停电了?”我问。

        “早停了。”

        我拉了拉电灯的开关,的确停电了,今夜不写小说无事可做,心想着与老周一道去,但是方才说了那样的话,又不好下台阶,于是淡淡说:“啊呀,寂寞咯。”

        老周嘿嘿一笑,我在想什么老周其实都清楚,轻声道:“钢钎烈酒都准备好了,唯独缺个狗头军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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