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宴会

含元殿内雕梁画栋金碧辉映，由12根沥粉金漆的龙柱支撑着，穹顶是辅以彩绘的蟠龙藻井，殿内摆放着仙鹤、玉炉、宝鼎等珍稀罕见之物，极尽奢华。

        陛下坐在金漆雕龙宝座上俯视着众人，右侧是生母郑太后。

        殿中央的舞台上鼓乐齐鸣，红衣女子翩然起舞。

        满桌的珍馐佳肴、琼浆玉液，席间觥筹交错，众人言笑晏晏，望着台上轻歌曼舞好不热闹，一派歌舞升平的景象。

        婉宁欣赏歌舞时，刚好看到了萧澈，发现他今日的装扮和往日不太一样，转眼又看到了顾徵，意识到两人的服饰有些相似。

        萧澈察觉到婉宁望向了他这边，回看示意，两人对视一眼，婉宁假装拿起酒杯一饮。

        萧澈望着她嘴角轻笑，也饮一杯。

        一舞毕，台下的众人看得如痴如醉，还没有尽兴。

        太后眉眼带笑拍手称好，跟旁边的宫人吩咐道：“赏，这秦姑娘得舞姿无人能出其右。”

        王曼香听到这句话，轻笑着眼珠转了转。

        随后宫人高声宣道：“秦涵玉舞姿甚好，赐百金，丝绸百匹。”

        女子一袭红衣上前，莲步轻移身姿袅娜，宫腰纤细不足盈盈一握，引得众人留恋。

        “谢太后娘娘恩赐。”秦涵玉行礼拜谢。

        众人也跟着鼓掌应和，赞赏舞姿的绝妙。

        郑太后年近六旬，保养得宜神采奕奕。年轻时曾随先皇征战，眼神中透着精明和狠辣。陛下和太后的关系颇为微妙。

        下一幕台上演的是百戏，但太后只喜爱歌舞，对其他的都兴趣缺缺。

        王曼香和旁边的贵女谈笑，偷偷打量着陆婉宁。

        王曼香是太后的表侄孙女，太后见他几人聊得开心，便问他们：“你们这些小姑娘家的有什么高兴的事，也给哀家说说。”

        王曼香上前行礼，回道：“启禀太后娘娘，在女学读书时，臣女和众姐妹学习舞乐，当属陆家大姑娘舞姿最出彩，比这秦姑娘有过之而无不及。”

        “竟还有比秦姑娘跳得更好的。”太后好奇道。

        王曼香道：“正是，太后可让陆姑娘一舞助兴。”

        王曼香暗道，太后颇爱舞乐，定会让陆婉宁表演助兴。

        不管你跳得好不好，和舞姬比试，只会丢了贵女的身份和家族的面子。

        太后立马来了兴致，对婉宁道：“陆家姑娘，听闻你的舞也是一绝，比秦姑娘的还要好，哀家今日能否有幸一观。”太后笑道。

        众人听到太后的话，立刻安静了下来，不知是太后真爱舞乐，还是另有暗示。这言外之意分明是让官宦女子和低贱的舞姬比舞，故意打压魏国公府。

        婉宁听到太后突然点到了自己，有些不知所措，原主会跳舞可她不会，况且有些记忆残缺，这舞蹈是需要常年刻意练习的，只有记忆也没什么用。

        萧澈听到太后这样无理的要求，忙上前阻拦。

        “祖母，秦姑娘已歌舞助兴，后面还有外邦的舞乐，就不要再另做安排了。”晋王上前阻止道。

        “你且先退下。”太后冷声道。

        底下的众人心思各异，陛下会不会阻止，若陛下也没有阻止，那这就是为了先前的事打魏国公府的脸。

        魏国公刚起身要上前拒绝，婉宁拦住了父亲说道：“父亲，我可以抚琴助舞。”

        婉宁怕此事又引起波澜，想着刚才的舞虽好，但这配乐却不甚合适，她自幼学习古琴，有一曲更适合此舞，可以一试。

        陆家众人被这突如其来的风波，打得措不及手，这跳和不跳都不是好事。

        婉宁示意让父亲和家人放心，她可以应付。

        郑贵妃也要看看这个陆婉宁有多大能耐，够不够资格做自己儿子的王妃。是落了面子当重一舞，还是有别的法子应对。

        秦涵玉听到后，内心不安，她不想陷入贵人们的争斗，输赢对她百害无一利。本就风头太盛，登高必跌重，乐团还有多少人想看她得罪人，把她拉下来。输了自己这第一舞姬的身份便没了，以后也就毁了。

        婉宁上前行礼，回道：“启禀太后，臣女不善舞，但可以抚琴为秦姑娘助舞。刚才的鼓乐不适合秦姑娘的舞，臣女有一曲比之更甚。”

        太后有些动心，再看一遍舞比这百戏强多了，缓缓开口道：“准，给陆姑娘准备一张好琴。”

        王曼香和她身旁的贵女知道婉宁的琴弹一般，等会看她怎么下台，怎么都得当众丢人。

        薛嫣和赵悦怡担忧道：“婉宁，你真要弹琴吗？”

        他们三人学琴时，婉宁别的都一好，就属这琴一般，还没他两人的好。

        乐团的众人神色各异，他们本就没入贱籍身份低贱，和贵人比较，往后的路不管怎样都不好走。赢了，被输的贵女家族记恨；输了，自己声名毁了，一生也就毁了。

        宫廷太乐府的琴师和秦涵玉交好，不愿把自己的琴借给陆婉宁，但还是被宫人拿走了。他们这些贵人本就看不起他们，大多人本就是附庸风雅，又有几人是真的爱琴、懂琴。

        玉茗陪婉宁上场了，她听过小姐的琴，更相信小姐。

        秦涵玉又走上了舞台，面对新的曲子只能尽力一试。两人对视一眼，婉宁示意让她放心，秦涵玉看到她笑容后，就莫名地相信她安心下来，没那么多担忧了。

        寂静中传来清幽淡远的琴声，涵玉莲步轻起开始翩翩起舞，琴声初听起来愉悦欢快，让人忆起童稚时欢愉，涵玉舞的轻灵飞旋。

        琴音又转向轻快悠扬，如山涧清泉。转瞬琴音飞速急转，如怨如慕如泣如诉，涵玉的舞此时表现得正是哀婉惆怅的情思。

        低音如人语直触内心，时而急迫时而舒缓，涵玉已进入了忘我之境，罗裙旋转环佩轻摇，身似飞燕，只知道跟着琴音尽情起舞，忘了自己的卑贱的身份，忘了艰辛的童年，忘了日夜的忧愁，只感觉此刻自己活的自由，再无什么可以阻挡。

        宁王萧瑞看着婉宁抚琴，才知道这就是陆婉宁，露出欣赏的神色。

        萧澈察觉到宁王在看她，又转而看向婉宁，没想到她的琴这么好。

        临近尾声，泛音空灵飘渺，仿佛超脱离尘，进入仙境。

        曲终尾音松沉而旷远，余韵悠长，终归平淡。

        一舞毕，琴声止，众人还陷在刚才的表演中，男女都有拿出帕子拭泪的。

        沉默了许久。

        “好。”太后鼓掌，众人才清醒过来，都拍手称好。

        秦涵玉投来感激又欣喜的目光，婉宁点头回了一个微笑。

        众人看婉宁的目光若有所思，这琴音纯净悠远，最能表明人的心性，时下士大夫阶层都好琴擅琴，以琴会友，民间更是尊琴。

        谣言的事这个圈子哪还有人不明白。

        琴师正在记录刚才的曲谱，可以编排新的曲子了，对婉宁更是满眼欣赏。配上刚才的琴曲的舞姿，即使涵玉不能入太乐府，只能在宫外，这第一舞姬的身份，往后更是无人能撼动。

        这曲子和舞蹈相得益彰，相辅相成不争不抢，两人共同创作出了这佳作。

        乐团众人从这琴音和舞蹈中看出来，她并没有看不起他们这些卑贱之人，高高在上俯视他们，而是给予了他们尊重，是真的抚琴助舞，让舞更加精彩绝伦，久久的留在人们内心，无法忘怀这一份悸动。

        陛下开口道“好，有赏”

        大太监齐怀高声宣道：“秦涵玉留用太乐府。”

        “谢陛下！”秦涵玉行礼拜谢，此时早已双目微湿，努力克制住了眼眶中打转的泪珠。

        秦涵玉是贱籍出身，尽管舞艺出绝，但因身份无法进入宫廷太乐府，现下算是脱离了贱籍。那琴师望向涵玉，两人相视一笑。

        齐怀又高声宣道：“赐陆婉宁‘独幽”琴一张。”

        众人惊叹艳羡，有爱琴的人说道：“那可是‘独幽’啊，历经千年的传世名琴，若能有幸一观此生也是无憾了。”

        “谢陛下恩赐！”婉宁行礼拜谢。

        婉宁退回了座位上。

        “婉宁恭喜啊！等回去‘独幽’可要让我们近距离观赏一番。你在哪拜的师，这一年长进这么大，亏我还担心你。”薛嫣忙问道。

        “有幸在云沧城遇到了一位老师指导。”婉宁解释道。

        “听闻云沧城汇集了三国的有才之士，有朝一日我也想去看看。”赵悦怡欣喜道。

        琴师已经快速记下了刚才的乐谱，但还有几个部分有些模糊，想要找陆姑娘请教一二。琴被送回后，琴师忙收了起来，这琴往后可能不会再拿出来示人了。

        众人被这场表演打动，此刻还在深深回味，这琴声配上这舞，是一个人在这天地间挣扎的一生啊，想起幼年时的欢愉，稍长大些后入学，科举入仕的艰辛，宦海浮沉的挣扎，晚年致仕归隐后的平淡。

        太后改变了对婉宁的看法，眼中露出喜色。

        “姑母，这就是我给你说的陆姑娘，为了将来，瑞儿的婚事您可得想想办法。”郑贵妃对太后说道。

        太后明白了侄女最近的意图，这个姑娘配瑞儿将来是极好的。

        太后默许了郑贵妃的事，派了身边的嬷嬷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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