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章
《双向着迷》
文/提着裙子的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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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城今年的雪下得格外早。
溪华高中高三年级最后一场期末考试刚刚结束，校园里的矮墙和梧桐树已经覆上了薄薄的一层雪。
寒风很会见缝插针，行人大多都裹得严严实实，把脖子缩在衣领里，神色匆匆赶路，路过溪华高中大门的时候，间或朝里瞥上一眼，里面却是截然不同的场景。
“选择题倒数第三道题你选的什么？”
“我选的c，但我也不是很确定。”
“行了行了，都考完了还对什么答案，走啊一起买奶茶去。”
学生们哄闹着冲出教室，三五成群地往学校大门处走，几个男生抓起灌木丛上的积雪，已经玩起了打雪仗，口中呵出白气，耳朵也冻得通红，却好像感觉不到寒冷似的。
高三（1）班的班主任李铭路过教室门口，向里看了一眼。
教室里已经散了大半，他知道学生们的心早都已经飞出校园，也没打算进去，只是站在外面用指关节敲了敲教室门。
“除了值日生，考完了都早点回家，大冷天的，别在校外逗留太久。”李铭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试卷不要丢，明天讲评。”
大家也是相当配合：“知道啦！”
陶婳慢吞吞地收拾试卷，她不着急走，因为李铭口中说的值日生就是她。
等到同学们都走了，她打扫起来反倒更加方便。
“陶婳！”
她刚拉上书包的拉链，就听到有人喊她的名字。
刚刚抬头看清来人的瞬间，隔壁班的王书筠已经跑进教室，大咧咧拉过陶婳前排的座椅，面对着她跨坐下来：“你们班也放了吧，时间还早，一起去看电影怎么样？”
王书筠和陶婳关系很好，即便后来高二文理分了科，也没有影响两人的友情。
陶婳把书包放在课桌上，单手撑着脸看她：“这么突然，应该不只是为了想和我一起打发时间吧。”
“还是什么都瞒不过你。”王书筠性格大咧咧的，嘿嘿笑了两声，“我好不容易把闻飞喊出来看电影，怕两个人很尴尬，你就陪我一起去嘛，明天我给你带早饭。”
“不去，我不想当电灯泡。”
她拎着书包背带，还没来得及站起来，书包就被王书筠一把按住，用一种可怜兮兮的眼神望着她。
陶婳也不跟她犟，干脆松了手，起身走到讲台前开始擦黑板。
她个子不高，擦到黑板上端的部分只能吃力地垫着脚。
“什么电灯泡快别瞎说，其实也不是只叫了你，司俊楠也去，他你认识吧？就是我们班的体育委员，他之前还找我要你联系方式来着。”
王书筠不肯放弃，持续做着思想工作，这会儿看着她的背影又是一条计上心来：“要不然这样，我帮你做值”
话说到一半，忽然被敲门声打断。
下一秒，高三（1）班的教室前门挪开了一道缝儿，风立刻卷着寒意灌了进来，陶婳打了个冷颤，停下手中的动作看向来人。
男生比同龄人看起来都要高大一些，剪了利落的短发，书包单边跨在肩上，露出有些不好意思的笑容。
她认出来，是隔壁班的体育委员，司俊楠。
“有事吗？”陶婳先开口问他。
风吹得头疼，因此语气听起来也有些干巴。
但司俊楠对此浑然不觉，他直接推开门走进来，几步上前拿过陶婳手里的板擦：“嗨，我帮你一起吧。”
“其实马上就擦完了。”可能是意识到自己的声音有些不太友好，陶婳礼貌性地笑了一下，顺手关上教室门，“谢谢。”
“小意思。”司俊楠手长脚长的，几下就把黑板擦干净了，接着他又帮陶婳把座椅都倒扣在课桌上，装作不经意似的问她，“听王书筠说，你一会儿和我们一起去看电影吗？”
陶婳瞪了王书筠一眼，王书筠笑眯眯地冲她扮了个鬼脸。
“那走吧。”
吃人家嘴短，拿人家手软。
本来就不是很熟，人家还这么积极帮忙打扫卫生，拒绝的话陶婳也没好意思再多说。
电影院距离溪华高中并不远，步行也不过是十几分钟的路程。
收拾完教室，王书筠喊上闻飞，四个人出了校门便向电影院的方向走。
司俊楠和陶婳两人并行走在后面，一个不说话，一个也就没答话。
天是阴恻恻的，没有太阳的照射，寒冷的感觉就更明显了。
陶婳穿的是新球鞋，她低着头走路，很注意地避开地上那些雪融化后的小水坑。
快走到电影院的时候，司俊楠终于想出话题，开口问她：“你喜欢看什么类型的电影？”
“啊？”陶婳的注意力还放在那些小水坑上，有些心不在焉地答话。
司俊楠继续补充：“我的意思是，听说王书筠选的是爱情文艺片，不知道你喜不喜欢看。”
“哦，我都可以。”不管她如何避让，积水最终还是溅到了鞋子上，陶婳心中有些不悦，决定放弃挣扎好好走路，“硬要说的话，动画片吧。”
司俊楠一怔，但很快还是去接她的话：“那下次，我”
“铃——”
手机铃声响起来，打断了司俊楠未说完的话。
“嘘。”陶婳没有再去听司俊楠要说什么，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向司俊楠指了指手指屏幕，“我妈。”
看着司俊楠点头表示了解，她才按下接听键。
“喂，妈。”
电话那边响起母亲赵雅芝的声音，带着一点嘈杂的背景声：“婳婳，你在哪呢，怎么这么久才接电话？期末考试结束了吗？”
“结束了，我和书筠在一块儿。”
“行，妈妈就是跟你说一声，爸爸妈妈要出差一段时间，你好好照顾自己，有事就给我们打电话。”
陶婳的声音很平淡，似乎对此习以为常：“知道了。”
“对了，婳婳。”赵雅芝话题一转，绕到了重点上，“我和你爸爸给你找了一个家教老师，这周开始补习，一直到寒假结束，你可别说不愿意啊，人家可是东城大学的在读高材生。”
“妈，我”
陶婳拒绝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赵雅芝在电话那边已经念叨开了：“婳婳，妈妈跟你说，你不要觉得考完试了马上放寒假了，就可以掉以轻心了。你是高三的学生，六月份可就要高考了，现在正是最关键的时候，谁家的孩子不抓紧学习呀？”
“其实你别的学科妈妈还是比较满意的，就是数学薄弱了一些，只要好好补习一下，排名肯定还能往前冲。”
听到“补习”两个字，陶婳顿时一个头两个：“不是妈，我真不需要什么家教，也不需要什么东大高材生，不会的题我问老师就行了，都放寒假了还不能劳逸结合吗？”
赵雅芝显然不吃她这套：“别跟我说什么劳逸结合，家教老师那边我已经谈好了，这周末我跟你爸爸都不在家，到时你就好好听老师的话，别惹麻烦，知道吗？好了，我先去忙了啊。”
“妈你听我说，妈妈，喂？”
在陶婳还试图谈判的时候，手机那端已经响起了一阵忙音。
手机亮起的界面停留在微信聊天界面上，父亲陶玮给她转来5000块钱，多的话没有再说。
陶婳握着手机的指尖暗暗用力，她盯着那5000块钱，没有收。
几秒钟过后，她“啪”地一声关上手机，和司俊楠他们一起走进电影院的电梯里，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
王书筠按下6层的按钮，转头问她：“你妈给你打电话了？”
陶婳点点头。
王书筠又问：“说什么了，她要给你找家教？”
陶婳又点点头。
高三寒假本来时间就很短，眼下更是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了，王书筠也想不出什么安慰她的话，只得在进场前半开玩笑地拍拍她的肩膀：“没事儿，想开点，你妈不是说给你找的是东城大学的高材生吗，万一这学霸还是个帅哥，你岂不是赚翻了！”
陶婳：“”
司俊楠：“”
因为本身对爱情片就不是特别感兴趣，加上脑子里一直被家教的事情困扰着，陶婳的注意力就一直不在电影上，好几次司俊楠想开口找她讨论剧情，也没找到合适的切入点。
两个小时撑下来，陶婳只觉得云里雾里，乏味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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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的时间总是过得特别快。
四人看完电影出来，天色已经稍稍暗了下来，陶婳站在商场的入口处，抬头望了一眼，雪下得更大了。
司俊楠朝她站着的位置挪了一步：“一起去吃晚饭吧？”
此时陶婳毫无胃口，她不动声色地向后退了一步，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也没多想，随便扯了个理由婉拒。
“你们去吧，我没带伞，怕一会儿回不去。”
司俊楠没听懂她的话里有话：“我有啊，吃完我送你回去呗。”
“不麻烦了，我打了车，已经快到了，大家明天学校见吧。”陶婳挥挥手，假装没有注意到司俊楠落在她身上的视线，转身跑进雪中。
冬季昼短夜长，也不过是在车上眯了一会儿的功夫，再睁眼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
车窗上糊了厚厚的雾，陶婳伸手摇下一些，新鲜空气很快灌了进来，她眯着眼睛从缝隙里看向窗外的世界。
“小姑娘，我就在这给你靠边停一下，你看行不？”恰巧司机停车，转头和她商量，“前面施工路不好走，我一会儿没法掉头呢，这离你那也不远，我少收你两块钱。”
陶婳也没多计较：“没事，我自己走过去就行。”
“好嘞，谢谢你啊小姑娘。”
如数付了钱下车，陶婳这才发现司机说不远的路其实还有些距离，况且前方施工路况泥泞不堪，偶尔电动车骑过，溅起半人高的脏水。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新鞋，犹豫了一会儿，戴上外套的帽子转身向另一条小道走去。
东城近年来发展迅猛，早些年的城市规划已经跟不上如今的建设速度，也就造成了市中心高层住宅和老小区隔河相望的景象。
陶婳想走的这条小道，就是城中河靠着老小区的那一侧，从这里穿过去，老小区的那头，就是她家了。
河的两岸不仅是建设不对等，连设施差异化也很大，她此刻要走的这条路，路灯坏了好几个，也没有人来及时维修。
她打开手机的电筒，加快速度。
没走出多远，脚步却停住了。
不远处站着三五个社会青年模样的人，都叼着烟，光打到他们身上，那些人朝着她的方向转过身来，显然是已经看到了她。
陶婳心里一紧，将外套的帽子又压得低了些，脚步慢慢向后退着，想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一步，两步，三步
就在陶婳刚刚转过身想快速离开的时候，一只男人的手按住了她的肩膀。
对方的力道很大，隔着三层衣服，还是让她的筋骨阵阵发疼。
“是个学生妹啊。”那人朝她的脸上喷了口烟雾，陶婳毫无防备，立即剧烈地咳嗽起来，但是却激起了他的兴趣，痞笑着将叼着的烟拿出来，夹在另一只手里，眯起眼睛问她，“看到我们了吧，跑什么？”
陶婳的声音有点抖，但她捏着拳头，强迫自己去直视对方的目光，不要怯场：“我刚刚走错路了，我家里人在等我，我要先走了。”
说完身子一屈，挣脱那只手后迈开腿就跑。
但她只是个学生，身材娇小又背着书包，哪里是几个大男人的对手。
刚刚跑到马路边，便又被两个人抓住胳膊拽了回去，踉跄几步，摔在地上，连手机也飞出去好远。
才爬起来又立刻被人按住，她尝试了几回，挣扎不掉。
“怎么连招呼也不打就走呢。”站在最前面的家伙染着黄毛，一面说一面加深了手上的力道，“这么冷的天，跟我们去吃点夜宵吧，怎么样？”
她深吸一口气，尽可能冷静下来，她知道惹怒这些人，也许会让她陷入更加可怕的境地。
“你们是要钱吗？我有钱，在书包的夹层里，我可以拿给你们。”
陶婳默默在心里祈祷着，希望这帮人拿了钱就能赶紧离开，或者运气好的话，只要多给她几秒的逃跑时间，没准就能跑到附近的店里求救。
然而那些人却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全部大笑起来。
笑够了，黄毛把烟往地上一弹，牢牢扣住陶婳的肩膀：“我们怎么会要你的钱呢，我们就是想跟你交个朋友。”
言毕，便不由分说就要拉着她往小路走。
剩下几人将她的书包扯下来，也嬉皮笑脸地跟了上去。
“救命！救命！”陶婳知道周旋脱身不切实际，只能大声呼救，尽管几乎看不到什么来往的人，但是靠近大路，总归还有点希望。
可惜，偶有一两个路人，见此景象，也是低着头匆匆走开。
“有没有人，救”
喉咙处一阵吃紧，下一秒，呼救声在疼痛中戛然而止。
黄毛狠狠扼住她的脖子，面目凶狠地靠近她耳旁低语：“你再喊，就不只是吃夜宵这么简单了，知道吗？”
陶婳张了张嘴，却只发出一阵喑哑的呜咽声。
快想办法，快想办法。
她忍着疼，在心里给自己打气。
不能放弃希望，只要让别人知道，一定会有人来帮她的。
“住手！”
终于，一个陌生的声音从大路的那侧响起。
如同这冬日的暖阳一般，每个字都无比清晰地砸进陶婳的耳朵里。
紧接着，她透过眼里氤氲的雾气看到，声音的主人背光而来，拉开那只掐得她喘不过气的手。
他直视着对方，目光像今晚的夜空一样深邃。
“把手放开。”
陶婳听到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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