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家
上京。
将相王侯，人间烟火。
入了人界当朝皇都，甫一进城，桑愿容并未被各处繁荣热闹吸引，而是直奔早就约好时日的地产商人处。
她看着眼前的独栋两层、外加一圈假山花园的精秀民居，满意地点点头。
侧目，见一旁离艮虽神色淡淡，却也仰起头来不住打量这栋住宅，于是胳膊肘戳戳对方的腰，打趣地道：
“看，这套还不错吧？坐北朝南南北通透地处静僻，但其实离热闹的集市商区不过一街之隔……嘻，以后就是我们的家啦！”
家。
他的家……
不，是他和桑愿容的家。
“好嘞姑娘，这里签字，这里画押……哎，画押的话得叫上您夫君一起！”
地产老板乐呵呵地招呼离艮过来。
桑愿容脸庞微热，刚想说他不是，离艮已快步走来，卷袖伸手一气呵成：
“怎么画？”
“嘿，按个指印就行！”
鲜红的指纹紧贴着桑愿容的，在一式两份的文件中额外显眼。商人笑眯眯地收起合同，对两人鞠躬道着交接完成恭喜入户新居，便要退身离开。
离开前，还不忘补充一句：“祝二位天长地久百年好合！”
桑愿容：“………”
离艮淡静的容颜上染了一丝笑。
……在人界生活，不错啊。
他心情颇好，扭头对桑愿容道：“你看，我适应得挺快的。”
桑愿容凉凉地瞥他一眼：“是啊，你占我便宜占得也挺愉快的。”
“？我有吗。”
“……你倒挺能装无辜啊！”桑愿容看着离艮居然一脸“单纯”，顿觉气不打一处来，转身决定上楼去检查自己房间
忽的，手臂被离艮一抓，一带。
她整个身体向后一仰，便落入离艮怀抱。
“！你干嘛……”
桑愿容贴着离艮的胸膛，有些害羞又有些好笑：“我说了啊，不许对我有坏主意，否则我……”
“我有家了。”
离艮搂住桑愿容，感受着少女独有的柔软与清芳，在她耳边沉沉吐息。
“而且，是和你的家。”
“…………”
桑愿容微微一愣。
随即，心中轻轻叹息。
他今天，心情想必相当的好啊。
这是他此生最渴望的事……如今，她总算帮他实现了。
“……好啦，既然是你的新家，那就赶紧视察一番吧～”
任由他抱了自己一会，桑愿容才放下离艮搂着的臂膀，冲他笑眼盈盈：“我也要去自己的卧室看看。”
说罢，上楼，准备打开楼梯口边第一间屋。
离艮轻快地跟了上去。
“？你跟着我干嘛？”见对方也要随她进屋，桑愿容回头看他。
“……视察。”离艮平静且坦然道，“这也是我的房间。”
桑愿容：“………………”
下一刻，离艮被一脚“踹”了出去。
“滚！你的房间在我隔壁的隔壁的隔壁！再敢过来小心我一辈子不搭理你！”
房门“啪”的一下关上了。
“卡嗒”一声，锁门的声音尤为清晰。
离艮：“………………”
午觉醒来，已是申时。
离艮从崭新的红柳塌上坐起，就着穿透扇窗稀疏错落的阳光，舒服地眯了眯眼。
开门，出屋，见隔壁桑愿容房间空空落落。又转头望向楼下，只见厨房木门半掩，里面传来叮叮当当的声响。
……她在做饭？
离艮下楼，朝厨房走去。
“耶！双皮奶做成功啦！”忽的，桑愿容兴奋的欢呼声传出，令他脚步一顿。随即碧眸女孩一把推开门，开心地端了一碗白花花的甜点。
“离艮你醒啦！”桑愿容甜甜地笑着，将双皮奶捧他面前，“快来尝尝！”
“好。”
离艮拾起勺子，浅尝一口。
一瞬，清甜的气息于口腔内肆意奔走，纯而不腥的奶香氤氲萦绕，温柔优雅地安抚他舌尖的每一寸味蕾。
他滞了一瞬，随即又拿勺舀了一大块。
“嗯？很好吃吧！你多……嗯？”
桑愿容看着递到自己唇边的勺子，愣了下。
“你也来。”
离艮望着少女，唇瓣轻抿，第一次笑意直漫眼角。
他甚至微眯了眼，神情里是一种孩童般的满足感。
“真的很好吃。”
“……”
桑愿容一口含住，咽下，确实觉得味道很不错。不过，看离艮的模样……
“离艮，你喜欢甜食？”
“……也许吧。”离艮点头。
他其实是不需要进食的，十万年间也基本没什么时间好好享受一顿饭。
“你做的，我应该都喜欢。”
“……嘴倒是甜。”桑愿容开心地哼了句，将剩余的双皮奶都推到离艮面前，“你都吃了吧，看你这么喜欢。”
“好。”
“然后一会负责把碗洗了厨房收拾干净了。”
“……”
看少女笑得“温柔可人”，离艮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越过她，望向厨房。
半晌后，又看向她。
“要不，找人拆了重建吧。”
“乖，大白天的不要做梦。”
桑愿容抚了抚离艮的头顶，笑得更加愉悦温和。
是夜，风清如许。
向来大大咧咧无甚讲究的桑愿容，第一次因认床而失眠。
“……完了，睡惯原来的硬板了。”桑愿容坐于床头，抱着膝盖郁闷着，“睡好床反而……哎，算了，数星星吧。”
她起身，打开精心镂画的窗，一股脑爬上窗沿，安安静静地倚着墙，望向天上的繁星密布。
“嗯？和我之前哪次看到的星空好像……对了，是那次。”
她想起，她刚来落月峰不过几天时，姬如月派手下放毒蛇袭击慕……离艮，自己帮他解围的那夜，也是这样的星空。
当时，她心情颇好，还对着天空唱起了英文版的小星星。
对了，那会，离艮在做什么？
桑愿容眼睫轻眨。
……呃，他好像，在洗澡……
自己和他，只有一门之隔……
桑愿容登时面庞泛红，随即又猛地拍拍脑袋，将某些旖旎的想法拍出去。
“你在做什么？”
蓦地，清越的少年音自头顶而响。
桑愿容一惊，抬头望去，吓得差点从二楼摔下——还好及时稳住了身形。她瞪了一眼飒沓坐于屋檐的离艮，道：“你怎么在这？……你在这多久了？”
“睡不着，便想来找你。”
离艮回答，“也没多久——在你开窗前我就来了。”
桑愿容：“……”
那岂不是把我方才一系列反应都看得一清二楚了？？
她顿觉自己又成了个小气囊：“那你干嘛不跟我打招呼呀？真是的……”
离艮翻身下跃，跃至她的窗沿，坐于她的对面。
“你怎么没睡？失眠了？”
语气中夹了淡淡的担忧。
“……嗯呐，有些认床。”桑愿容道，“你呢？”
“……”
离艮默了一会，编道：“我也认床。”
他觉得，他要把内心想法说出来，桑愿容大概率会真的好几天不理他。
好在，她没有多虑，点了点头：“哎，我们这些过惯苦日子的人哟，一下子住得好了，还不适应了。”
她挪了挪身子，让离艮位置更宽敞些。两人很快并肩而坐，双腿均悬于半空，脑袋则一致地仰望星空。
“离艮。”
忽的，桑愿容望着漫天星辰，微微一笑。
“以后，你的日子就没有那么多打打杀杀了，你可要慢慢适应啊。”
离艮看向她。
“嗯，我在学。”
语气乖巧，仿佛真是个听话的好学生。
“人界不比其他五界，规矩讲究呀是最多的，毕竟人族很弱小嘛。”桑愿容道，“但我没法直接拿法律律令让你背，那样效果不好，还是以后遇上事了，我再慢慢地教你。”
“好。”
离艮的目光始终在少女脸上，不曾离去。
片刻，遥望繁星的桑愿容侧过脑袋，疑惑地看向对方：
“为什么总看我？我脸上有东西？”
“……没有。”
离艮静静凝视她，寰紫的瞳眸里若酝酿了什么，正温柔地流淌。
“在看星星。”
“？星星？那你看我做什么，星星都在天上啊……”
“不，在你眼里。”
离艮安静地道。
霎时，空气静谧。
桑愿容望着离艮，眨了眨眼。片刻后她缓缓转过头，耳畔微红，口中嗔了句：
“金木水火你！”
“？”
“……算了，才不跟你计较这个呢。”
桑愿容又转回头来，看向离艮此刻认真又温情的模样。
少年的双眸很干净，很纯粹。
看似深沉如夜的浓紫里，却掩不住明晃晃的喜欢与爱恋，真诚而炽热，没有掺入一丝杂质。
——只因，她顺从善之本性，真诚地对他好，他便以一生相托，视她为归宿，心甘情愿成为她的人。
然后，便以一颗热忱的心待她，救她，护她。可自己受伤却怕她担心，于是一个字也不肯提。
最终，在两人破除危机后，脱离一切束缚的他，可以坦然面对自己内心的渴望。
想她为他梳头，想与她牵手，想……
刹那，桑愿容神思回脑。
面庞再如漫了染料的丝绸，轻软的粉红柔柔和和地荡漾开来。
她看着离艮。
对方面孔正慢慢低俯，与她愈发贴近。
——“关系？朋友以上，恋人未满！”
忽的，桑愿容想起前几日的话。
又想起那天，他与自己忍不住亲热时，自己表面上有所“抗拒”，可其实……她并不反感。
甚至，回想起来，除了害羞，还有些欢喜的。
朋友以上，恋人未满？
……这句话，哪里是在否认两人的亲密关系呀。
分明是在……委婉地认可。
可……自己又是何时，对他动心的呢？
想至此，桑愿容微微阖眼。
她感受到自己的呼吸，正与对方的交错相融。
鼻尖相触。
…
……
………
在唇瓣相接的那刻，夜风恰好轻舞。
无边的银灰在星空中飘拂，流动的弧度优美婉和，宛如在水中翩翩如梦。
“……”
——或许，早在水下，她与他初见的那刻，他翩若惊鸿的那刻。
她便悄悄地，放他于心上了吧。
贝齿轻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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