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8）

　　“奶奶我这么多年，见过了多少小孩子呢，不会错的，错不了！”
　　田奶奶望向陈羽离的棺材，又看向古宁，肯定地说。
　　“他很优秀，但你也一样。你的光芒不比他差的，只是你太依赖他了，很少自己动脑去思考。你是不是觉得他总是躲在你的身后，你把他的光芒都盖住了呀？”
　　古宁点头。
　　“你错啦！”田奶奶笑道，“不仅仅是你遮住了他的光芒，你也同时被他遮住啦！别这么没有自信，你并不比他差呀！”
　　“奶奶很喜欢你们两个，也很希望能看到你们两个最后能够闯出一番事业。小离儿走了，奶奶也很悲伤，但是奶奶不希望他的离去让你也变得萎靡呀！”
　　“如果你真的很喜欢他，真的很在意他，那你更应该好好地活下去，因为你的好朋友不会希望看到你萎靡不振的样子。”
　　“如果你想念他，那你应该……为了他更好地活下去啊！”
　　……
　　尸体火化的时候，古宁走了出去。他实在没有办法看着他最好的朋友被送入火中，最终被烧成飞灰。
　　独孤月还在处理后续事宜，和独孤道别后，古宁便先行离开了。他并没有走远，只是躲在了外面一处不起眼的角落中，默默地看着远处大厅里发生的一切。
　　死者安详，生者落泪。
　　古宁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只觉得自己从小到大从未哭得如此酣畅淋漓、如此声嘶力竭。
　　委屈、愤懑、无助、悲伤，全都被他塞进了声嘶力竭的哭声之中。
　　他在这个世界唯一的依靠，最终还是离他而去，这令他感觉到了一种从未体会过的绝望和孤独。
　　他就躲在隐秘的小角落，环抱着膝盖，偷偷地、又放肆地大哭着。
　　直到嗓子失声，眼泪干涸，他才渐渐安静下来。
　　昏昏沉沉之间，古宁睡了过去，等他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擦去睡梦中还流下的泪水，古宁抬头看向远处蔚蓝的天空。
　　天空很蓝，没有乌云，也没有下雨。
　　烈日高挂，但却并不闷热，偶尔有清风吹过，还有丝丝凉意。
　　“很舒适。”古宁苦笑着摇了摇头，“这可不是送别的传统天气啊。”
　　“但我会记住这一天的。”
　　古宁慢慢站起身来，深深吸了一口气，走出了角落中的阴影。
　　“永远都不会忘记！”
　　“你走了，但我会活下去。”
　　握紧双拳，古宁的声音渐渐沉稳冷静——冷静的，就像他曾经那个最好的朋友。
　　“【徵散成飞羽，离魂入清虚。】”
　　“【摒瑟俗笼里，何处赴幽居。】”
　　“以后这世间，就由我带你观临，阿离！”
　　……
　　从那天开始，古宁真正的长大了，而陈羽离的样子，也在古宁的脑海中永远的定格了。
　　古宁不止一次的想过，如果阿离活到现在，会是什么样子，但他做梦也未曾想过，再次相见会是如今这样的场景。
　　他也长大了些，比自己印象中的样子要更成熟了一点点。他变样子了，但自己依然一眼就能认出他。
　　这是和自己生活了十五年的人啊，这是自己最重要的、没有血缘关系的亲人啊！
　　陈羽离努力的抬起手，摸了摸古宁的脸，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好像在说“你辛苦了”，又好像在说“这段时间，你做的很棒”。
　　泪水再也抑制不住，如决堤一般夺眶而出，一颗一颗地打在陈羽离的身上。
　　这两年以来，哪怕心痛到难以呼吸，古宁也无法流下一滴眼泪。原以为是在葬礼的那一天流干了眼泪，没想到只是因为面前没有他。
　　陈羽离将两只冰凉的手握在插入胸膛的胳膊上，在古宁惊慌的眼神中，猛地将古宁的手推了出来。
　　鲜血奔涌而出。
　　“不！！”古宁撕心裂肺地大喊着，不断地去堵住胸前的伤口，但依然无济于事。
　　陈羽离轻轻握住古宁的手，冰凉的触感让古宁清醒了一些。
　　古宁不停地擦着眼泪，生怕泪水遮挡了视线，让他看不清楚眼前的人。
　　但现实是残忍的，陈羽离的身体慢慢崩解、消融，最后化为漫天灰烬，逐渐消散。
　　古宁跪坐在地上，牙关紧咬，浑身颤抖，却依然抑制不住泪水的流淌。
　　一股黑烟凝聚，星魂出现在古宁身后，轻轻拍了拍古宁的肩膀。
　　“小子，别伤心了，那是假的。”
　　“我知道。”古宁轻声说道。
　　星魂不解，“那你在那儿哭什么？”
　　“因为……我杀了他……”
　　“不是……”星魂一脸问号，“你不都知道他是假的吗？”
　　“是啊，他是假的……”古宁嘟囔到一半，忽然音调提高了一个八度，大声地冲着星魂咆哮，“可是他死了！死在我面前！”
　　“是我！是我亲手杀了他！你懂吗？你懂不懂！！”
　　“就算我知道他是假的，是那个狗娘养的破虫子下的套，但我的手就插在他的胸膛里！我甚至能够感觉到他的心跳！”
　　“他那个带着血的手就那么摸着我的脸！你让我怎么去想得开！”
　　古宁看着自己颤抖的双手，随即双手捂住脸颊，痛苦地坐在地上。
　　星魂并不清楚人类的感情，只能坐在身后，让古宁自己慢慢缓解。
　　……
　　许久，古宁默默地站起身来，星魂见状，赶忙起身询问，“如何？”
　　古宁摇了摇头，苦笑了一声。
　　“这食欲虫当真阴狠无比，临死前也要拉我一起……虽然没有成功借我的欲望复活，但一个心魔我是躲不掉了。”
　　星魂点了点头，出言安慰：“宇宙中的战斗就是这样，永远不要小瞧任何一个人，你的任何一点懈怠大意都会成为别人绝地翻盘的机会！好在你已经从之前朋友死亡的阴影中走了出来，没有那么强烈想要复活陈羽离的愿望了，不然被他借机重生，你就必输无疑了。”
　　“那这心魔怎么办？我感觉我无法再伤害别人了，只是有这个念头都会让我心脏狂跳！”
　　“心魔只能靠自己一点一点化解，最近还是尽量避免和人打架为好，万一不小心误杀了对方，你恐怕会瞬间被心魔吞噬！”
　　古宁轻声叹气，“还想着解决了食欲虫，就可以好好的面对成年大关了……没想到又来了这样一个地狱级的大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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