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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日出上杆头,别离泪还休。只盼归来时,举杯无忧愁。

        司马焯再度开口帮忙,便又让查尽没了话语,却听柳永对那个储昭阳说道:“这位小兄弟,可否借一步说话?”

        见柳永这样说来,在场的四人无一不是一愣,只见得柳永言语认真,态度甚是恳切,储昭阳想了想后便点了点头,随柳永走到了一边。

        见得柳永竟与储昭阳走到走到了一旁,查尽同司马焯以及花小柔不由互相对视几眼,查尽便问道:“这是什么情况?我义父同那小子认识?”

        司马焯闻言不由摇头说道:“那可就不知了,你与柳大人在一起这么多年,你没见过储昭阳这人?”

        查尽不觉摇头说道:“我可从未见过年龄如此之小的朝廷官员。”此言一出,便又回想起来储昭阳的身世,不由又有些大致明白了过来,“储昭阳说过他们家中都是军队人员,便是有与柳大人认识的亲戚在京中当值吧,那么义父自然认得便也不足为奇了。”

        司马焯不禁也同意查尽的想法:“你这么说来是有道理,但是柳大人对他的态度……”

        查尽当然明白司马焯所想,柳永一见储昭阳便一直好似有话难言,而储昭阳的反应来看,便是怕柳永在他们面前说什么,但是毕竟对于官场以及这个储昭阳,查尽所知甚少,唯一可以肯定的便是,储昭阳当真是一个背景不差的官人子弟,那对储昭阳以后便也无需再有过多的疑虑。

        过得良久,方才见到柳永与储昭阳回来,只听柳永随后说道:“尽儿啊,我已与这个储团练使了解明白,他仅是想要学得一些基础的武艺,而已壮大我大宋军队的实力,自不会妨碍你办事,也不会在他日你有前往危险之处去执意追随,你就姑且先带着他吧。”

        查尽闻言便大吃一惊,想不到连柳永都被这储昭阳说动,竟转头便帮他说话,却见储昭阳依然笑得天真,说道:“是啦,师父,反正我也只是为了学些功夫,你若怕我累赘,他日便再叫我回去便是。”

        “我现在却已当真觉得你累赘了。”查尽心中便是如此想的,但是现如今柳永已然帮这储昭阳说话到这个份上,便也不好再作推脱,只好勉强点了点头说道:“那既然义父都说了,便带他同行便是了。”

        刚刚说完,便见储昭阳已是迅速拱手一拜,说道:“多谢师父。”随即又对柳永谢道,“多谢柳大人,啊不,您既然是师父的义父,那我也得尊称您一声师公了。”

        见得储昭阳对自己行礼道谢,柳永慌忙说道:“可使不得可使不得!”边说还边去将他扶起,“这老朽可哪敢当啊。”

        查尽闻言便更是好奇:“义父,他究竟是什么人?为何您会对他这么有礼有加?”

        “柳大人只是因为多了个徒孙而觉得不适应呢,是吧,师公?”不等柳永开口,储昭阳则赶忙接口说道,只听得柳永好似有些无奈地点头称是。

        见也问不出什么来,查尽便也不再开口,既然如此,便只好道别:“那么义父,尽儿当真就走了。”

        虽然有储昭阳前来使几人滞留了一些时辰,但是又到道别之时,柳永还是回到了之前那副离别之情当中,不由说道:“你可一定要平安回来。”

        查尽见此时柳永的情绪又开始有所神伤,便忙打趣道:“对了义父,记得你当日落地离京与虫娘姐姐留词叹别,您这么伤感,便是否也能触景生情,作一首词呢?”

        柳永听查尽竟提他年轻之时的事情,此番年岁再想往日风流,不免也老脸通红,随即说道:“你这混小子,瞎说什么?”

        查尽见得此言一出当真让柳永情绪稍稍有些好转,便不由如孩童般鬼笑一下,便对车夫说道:“我们走吧。”随即再对柳永挥手作别,“义父,保重了!”说罢,便也钻入马车之中,马车随即行进起来,储昭阳便也对柳永深施一礼,随即也一跨上马,对着前方马车处喊道:“师父,你怎不等我?”喊罢便一策马臀,驾马跟上。

        柳永在后驻足良久,一直望着查尽离去的身影,直到随从前来喊他方才回过神来,自言自语道:“倒是当真好久没有写写酸词了。”

        这一言,听得那随从倒是莫名其妙,不由问道:“大人是想写些什么?”

        柳永闻言便摇摇头说道:“没什么,我们走吧。”随即便也转身,在随从的搀扶之下上了马车,向京城回去。

        而查尽此时出了东京,因储昭阳有着官府文牒,便可以从官道而行,这也图了方便,便如来时那般,一路平坦无事,还有官府专设的驿站可以歇脚。

        不到一日,便已到了南京,查尽本也不想进城,只想在驿站好好歇息次日早些启程,不想却得驿丞告知,南京去往江宁府的路前些日子便连日暴雨遭遇泥石流,现已经封路修缮,这使得查尽不由得心中略有为难,见得查尽好似有些为难,储昭阳不由说道:“师父,您不是要去嘉兴吗?为何一定要从江宁府走呢?分明走庐州应该更为快捷吧?”

        只听得司马焯叹道:“你哪里知晓,我们的冤家对头便是所居庐州,而且在这一代势力颇大,只怕官道之上都有她们的眼线。”

        储昭阳闻言便哦了一声,随即又说道:“那,师父,不然走扬州?”

        查尽依然不语,司马焯不由说道:“走扬州不免多绕,现如今我们希望的,当然是可以越快到达越好了。”

        储昭阳闻言也觉得确实麻烦,而此时查尽忽然一拍桌子说道:“怕什么怕!我便走商路又如何?我便不信就这么巧?纵使巧了,我也不怕她星垂门!”

        此话不似对任何人说的,便如查尽自言自语一般,但是他这般气魄便让储昭阳刮目,随即附和道:“师父,要的也正是您这种魄力!管他什么,什么什么门的,便是来了也不用怕!”

        但是此时司马焯相对冷静道:“你这便可要冷静思量啊,若当真碰上了,那也麻烦啊。”

        只听得查尽毫不犹豫说道:“司马兄,如今我们都到这份上了,难不成还畏畏缩缩不成?你要明白,现如今我们怕了她们,以后还怎么办?”

        听得查尽如此这般说来,司马焯不由也沉思许久,想道:“确实,我们这自从路过岳州,得知星垂门竟还有民间势力以后,不由得变得处处小心起来,这倒真不像是我们的作风。”想到此处,便也一拍桌子,说道:“好!我也就当真不想当这缩头乌龟了,来便来,我就不信她们当真有几个能奈我们何?”

        查尽见得司马焯也是如此激昂,不由得对他大笑道:“就该如此,司马兄!”但是又看了一眼身边的花小柔与储昭阳,顿时心又凉了下来,“但是这二位,恐……”

        “师父莫要为我担心了。”储昭阳见查尽好似还是对他们的安危有所顾虑,随即拿出一块节度使的腰牌说道,“我便已经想好,届时我亮出这块腰牌,说我与小柔姑娘是朝廷官员夫妇,他们自也不敢拿我们如何?”

        花小柔闻言不由俏脸微红,嗔道:“你这家伙,瞎说什么?什么夫妇?你便自保便是,不用管我,我定当与查大哥和司马大哥共进退。”

        听花小柔好似有些生气,查尽与司马焯相视一笑打趣道:“原来小柔姑娘也是会生气的,当真少见啊。”

        而花小柔的脸便越发羞红说道:“我哪有生气,我这只是想与大家共患难而已,还有,你们不要叫我姑娘了,叫我小柔便好了,我听得一直不自在。”

        “那小柔。”储昭阳便率先改了口说道,“我也不用这个腰牌了,到时候真遇到危险,我便也跟着你跟着师父一起。”

        花小柔闻言,则是毫不理会储昭阳,便稍稍将头撇作一边,查尽与司马焯见了,不由得大笑起来,既然说定,便也不再耽搁,第二日,众人便改道商路,直奔江宁府而去。

        商道不比官道,自然要绕得许多,而且路上鱼龙混杂,大家便也是格外小心,行了几日便离那江宁府不远了,众人便在道上的一家客栈歇息。

        客栈不大,却也有二层小楼,众人要了三间客房,便要休息,正待上楼只是,查尽忽而停住了脚步,不由得向楼下刚进门的几人看去,司马焯见他神色讶异,不由问道:“查兄,怎么了?”

        查尽眼望着进来之人便是当初与自己在迷蝶谷比斗择婿之时的辽国青年,萧俊,但是却不见他的父亲萧成,那次比斗,查尽便对其没有好印象,而且他更是使诈偷袭自己,故而不知此时他在此处做什么,而且他身后的几个身材魁梧,走路姿态,竟与去年在东京城郊杀的那几个辽国细作一般,不由得让他心中起疑,听闻司马焯喊他,便忙回答道:“没什么,我们先上去吧。”说罢,便头也不回匆匆上楼。

        本来安排房间便是自己与司马焯一间,储昭阳说来也是个团练使,便不想屈了他,便单独一间,而也给那个赶车的车夫备了一间,花小柔自是单独一间,而储昭阳却以习武为由,非要与查尽一间,无奈司马焯只好让出,便道是也没必要让车夫单独一间,便与他共处一间。

        入了房,刚放下行李,查尽便闻敲门之声,开门瞧去便是司马焯已然匆匆前来,入了门后便关紧房门,开口便问:“查兄,你方才神色右边,是不是因为那几个辽人?”

        查尽闻言不由一愣,反问道:“你也看出他们是辽人?”

        司马焯点头说道:“他们虽穿着汉服,但是发髻鞋子,无不是那辽人装束。”

        “确实是辽人。”储昭阳也随即插口说道,“好歹我也在军中待了些年,宋人、辽人、西夏人、吐蕃人、大理人我还是分得清楚的,怎么了吗?”

        听得储昭阳侃侃而谈,查尽便也没有接话,而是对司马焯说道:“之前不是在迷蝶谷与几人比试择婿嘛,他们当中那个略微瘦小的便是其中一个。”

        “什么择婿?师父,您已经有夫人了?”储昭阳闻言忙插口问道。

        却见查尽瞪了自己一眼,便也只好乖乖闭口倾听,只听查尽说道:“他一般与自己父亲游历天下也不足为奇,但是此番却不见他的父亲,我便觉得奇怪,而且身边又有那么些辽国的人,我怕……”

        “细作,十有八九是细作。”此时储昭阳还是按捺不住插嘴说道,“这种细作光是岳州我也抓过不少,上次出入贺府的也是此番打扮的。”

        虽然查尽依旧没有理会储昭阳,但是他的心中也当真是如此想的,司马焯也明白查尽的意思,随即说道:“你是想……”

        查尽不由点头说道:“就如同我们常做的一般。”

        但凡关乎大宋之事,司马焯想来也是义不容辞,便也不再多言,而却听储昭阳很是好奇问道:“师父,你们要干嘛?”

        查尽此时心中方才想起,自己便是与储昭阳同一间屋,若不告知,夜晚行动恐生变故,随即说道:“晚上,你待在屋里,哪儿也别去。”

        储昭阳也是非常聪明,一想也明白了查尽与司马焯的用意,不由说道:“你们要夜探他们房间是吗?那为何不带上我?我可是岳州团练使啊,况且这关乎军机大事,你们可不能不带我。”

        查尽听得不由生烦,只好口头率先答应下来,便对储昭阳说道:“你先去小柔房间,把她叫来,说我有事托她。”

        听闻去找花小柔,储昭阳便显得格外兴奋,忙应了几声,便随即出门,不多时便唤来了花小柔,花小柔进门便问二人:“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只听查尽问道:“小柔,我临行前叫你备了一些‘春芳歇’可有准备?”

        花小柔闻言,便从腰间拿出一个小纸包,说道:“我细细想来,‘春芳歇’药性太强,而且没有解药便是一直会浑身酸痛无力,久而久之也是会有生命危险,所以我擅自换了一种基本的迷药,这种迷药不似一般迷药,如果闻到,会当即晕厥,而且,内力再高,一时半刻也醒不过来。”

        查尽知道花小柔心地善良,便不愿多害人,此番擅自改了迷药便也没有怪她:“也无大碍,反正能把他们迷倒就是。”说罢,便与众人说了晚上的行动,其实行动也很简单,毕竟有了花小柔的迷药,只要届时迷晕了他们,便也无需有后顾之忧了,想到此处,便只是简单吩咐了行动时间而已。

        待到子时刚过,众人便展开行动,查尽先去问了这几个辽人所在的房间,便来到他们房间门前,将迷药和入香火之中,一并点燃丢进房中,待到香火燃尽,众人便开门散了迷烟,方才进入。

        此时的房中,萧俊与那个辽人已然被迷香迷晕,这便是拉他打他,便也难以苏醒,而查尽便也不会做次行径,随即来到萧俊等人行李之处,不断翻找,里面却除了一些金银,便是一些药品信笺,查尽为人谨慎细致,便一封封打开查阅,他略通契丹文,便也能看出心中端倪,而直到最后一封,便是一封汉文所写信笺,纸张染得通红,竟是一份请柬。

        查尽不由打开看去,只见上面赫然写着几个大字“白帝城城主与夫人喜得贵子,特邀萧成萧俊父子前来同庆。”

        见得请柬上所书,查尽不由得念叨一句:“白帝城?”

        而一旁正在翻看其他东西的司马焯不由得一愣,赶忙上前一把拿过查尽手中的请柬,看着上面的几行字,顿时不知为何,心中便浮现一个身着红衣,芳华绝代的女子,朦胧,同时嘴中不由念叨:“他们竟然已有了儿子。”

        查尽也不知司马焯为何突然愣神,但是自己心中则有别的顾虑,随即说道:“他们怎么会与白帝城有交情?”而此时却见司马焯正拿着请柬愣愣出神,不由轻轻一碰司马焯的手臂问道,“司马兄,你这是怎么了?”

        查尽这么一碰,司马焯方才回过神来,说道:“没,没什么?你,你说他们?我印象中老掌门过去与辽人绝无来往,而且因为庆历增币,还大骂皇上懦弱,他是绝无可能与辽人有所来往的。”

        “那就怪了,不是白帝城,莫不是星垂门?”查尽闻言自语道,忽而好似想到什么,“是了,贺家不就与辽人关系密切吗?我想星垂门恐怕也不会脱得干净。”

        司马焯闻言也略感认同,却听身后花小柔不由说道:“奇怪?”

        储昭阳也在一旁帮着东翻西找,闻言便第一个问道:“怎么了?你发现什么了?”

        见得三人都围了上来,花小柔不由拿出那些药当中的一瓶说道:“这是辽国特有的‘蚀络草’磨成的粉。”

        查尽不由拿过那药瓶,好奇问道:“蚀络草,是什么?”

        只听花小柔说道:“这是一种极其罕见的毒草,有一种好似熏香的气味,入了药,无论制香嗅到还是直接腐蚀,都能损害人体经络,导致功力尽失,时间久了便会因为经脉尽损而亡,以前祁姑姑一直想要这种草药,只是一直寻访不得,但是,这里面竟有大半瓶之多,他们拿那么多蚀络草做什么?”

        查尽闻言便皱了皱眉,心中顿起不安,而此时司马焯忽而一把夺也似的拿过那个瓶子,放在鼻前闻了许久,看得花小柔惊道:“司马大哥,不能这样闻,小心损伤经脉。”

        而此时司马焯方才将瓶子挪开,神情转而激动且很紧张,声音也颤抖起来:“是了,就是这个,原来就是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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