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伦蒂尼姆！伦蒂尼姆！（3）

1090年5月5日  10:20p.m.
  伦蒂尼姆  中央区  各外国驻维多利亚大使馆
  大炎驻维多利亚伦蒂尼姆大使馆
  “（高卢（通用）语）各位侨民请注意，各位侨民请注意，伦蒂尼姆已经进入冲突状态，请各国侨民立刻前往各国大使馆寻求庇护！”
  “（维多利亚语）各位侨民请注意，各位侨民请注意，伦蒂尼姆已经进入冲突状态，请各国侨民立刻前往各国大使馆寻求庇护！”
  “（大炎语）各位侨民请注意，各位侨民请注意，伦蒂尼姆已经进入冲突状态，请各国侨民立刻前往各国大使馆寻求庇护！”
  “（伊比利亚语）各位侨民请注意，各位侨民请注意，伦蒂尼姆已经进入冲突状态，请各国侨民立刻前往各国大使馆寻求庇护！”
  世界上的数种泛用语言和通用语言在半空中不断回荡着，寻求庇护的侨民在前来的路上也十不存一。
  “快快快，快进来！快！”
  大炎驻维多利亚大使周秉义先生在听到街道上混乱的声音的那一刻起，就知道伦蒂尼姆已经彻彻底底地不太平了。
  这个所谓大使馆其实在前几年维多利亚议会放弃履行职责、内部政变的时候就已经变成一个摆设了，但没有真龙天子的命令，他们也不敢回去。
  而自从萨卡兹进入伦蒂尼姆，接替了行政权，在这里的高压统治就从来没停下来过。
  不过，他们的摄政王倒也是懂得一点国际秩序的道理，一直克制着没让士兵冲击这里。
  要不然，谁最先下场，还不一定呢。
  也正因此，他在这里设置了国际安全区。
  大炎内部的事情一堆，国力基本上都给工部那帮子人去造十二楼五城了，粮食病还导致了一场人尽皆知的饥荒。
  回家也遥遥无期了.........
  或许现在是个机会？
  但周秉义并没有这么想。
  这里是伦蒂尼姆为数不多的净土了，大炎的记者前脚刚撤回来，后脚那勃朗宁M2的铳响就震天响。
  “嗖——”
  三支泛着紫色流光的箭矢自空中划过，又有三名伦蒂尼姆市民倒在了安全区的门口。
  周秉义只是冷冷地看了一眼，来不及去发表伤悲之感，就立刻关上了安全区的大门。
  而外面的萨卡兹长弓手刚想再次拉开弓，就被赶来的萨卡兹王庭军宪兵队拦下了。
  “（萨卡兹语）这里的事情我们之后再说，你是想要毁掉整个萨卡兹吗？给我回去!”
  “……是！”
  周秉义趴在窗户上，盯着那支萨卡兹军伍彻底离开，他才彻底松了口气。
  在即将离开的时候，那个明显是伍长的萨卡兹长弓手向周秉义投来了愤愤的一眼。
  周秉义站在玻璃全碎的窗户后，等对方回头后，才一句*大炎粗口*脱口而出。
  煞笔，你杀了我大炎部队分分钟过来给你们平喽。
  就在他不断安顿难民，组织随使团医疗队去救治伤员、组织随使团护卫队去维持秩序的时候，他的秘书多斯·安东尼迅速地走上前来，悄悄地在他的耳旁低声耳语。
  在这之后，周秉义面色连连变化，吩咐多斯在这里重组秩序后，便步履匆匆地往二楼的办公室走去。
  ..............
  推开门，看见里面的人的衣着，周秉义立刻阴沉着脸屏退了多斯。
  “黑冰台的人……你来干什么？”
  八五以一身商人的装扮，撤去了头上的大檐帽，微笑着向周秉义敬了个礼。
  “大使大人，我等奉命前来搜集有关萨卡兹的资料，并且保证你们的安全。”
  “安全？我们这种外交大使的安全还需要保证吗？”
  周秉义觉得有些好笑，悠哉游哉地坐在了另一只沙发上，倒上茶水，分给眼前之人一杯，然后自己也开始了茶道的操作。
  在维多利亚，这种神秘的东方树叶带来的，远不止明面上的经济效益，更有深远的外交效益。
  “我们一死，那么大炎的利益也会随之而水涨船高。国内什么状况你比我更清楚，现在倒也是个好时机。”
  “现在并不是一个好时机，大使大人。”
  八五笑了笑，看着周秉义那突然僵住的动作：
  “人皆云‘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我们亦是如此。大炎需要做那个渔翁，这样才能在战后的国际秩序中留有我们的一片容身之地。”
  “那我们的人就这么白死了？”
  “您不是还没死呢吗？”
  “……这话怎么像是在咒我一样。”
  八五笑了笑，自顾自地跳过了那些茶道的复杂功夫，一口就把盏中之茶饮尽。
  “人皆曰大碗茶能一口干掉解渴，但他们有所不知的是，即使是最便宜的碎茶沫子，也值得慢慢品茗。”
  八五放下茶盏，依旧笑着：
  “而如果太过心急，烫了喉咙还要倒茶沫子不说，更是一点品味没有，那样倒不如去喝这小盏茶，细水长流……”

  “……”
  周秉义兴许也没想到，诸如八五这样的人，说起话来也是老牧兽戴胸罩——一套接一套的。
  自己这边本来也是弱势方，而且这场没什么意义的对话如果没有人打直球的话，是会变得更加没营养的。
  “……所以，你的任务是？”
  “带你们回家。”
  周秉义手上茶道的动作又猛地顿了一下。
  回家……
  身为大炎的外交大使，他早已做好了一人牺牲举国升天的准备。
  说对家乡没有思念之情是不太可能的，但这么多年过去，乡愁非但没有越来越浓，反而在维多利亚越来越淡。
  身为一名外交官，做事自然是越滴水不漏越好，也因此，他竭力让自己那被掌控的家人逐渐变成自己的唯一弱点。
  但八五的一句话，瞬间勾起了他深深藏在心底的乡愁。
  勾吴城……
  “……恕我冒昧，我的家人……”
  “一切安好，放心。黑冰台不会随便动手，更不会对有功之臣的家人们下死手。”
  “……勾吴城……”
  “在户部梁洵梁大人的治理下也越来越好了。我没记错的话，你们两个还是同年。”
  “……的确。”
  周秉义想了想，整个人的身体不自觉地前倾，明显摆出了一副认真的态度——
  刚刚的那些破绽，也是他故意露给八五的。
  “大炎，需要我做什么？”
  “在合适的时机，说合适的话。”
  “……明白了。我能带人吗？”
  “除了残余的大使团，一个。”
  “……我明白了。”
  “三天后，我们楼上停机坪见。”
  “是。”
  随着话语落下，八五也重新戴上了自己的大檐帽。
  随着他的动作的进行，八五身周骤然出现了一条黑色的龙，逐渐缠绕在他的身上。
  在周秉义看清楚龙首的前一刻，八五和龙皆数消失不见。
  直到这一刻，周秉义才反应过来，这是黑冰台的源石技艺。
  他坐在自己的沙发上，身上的防备逐渐懈怠下来。
  自己应该做什么，大炎已经借八五之口尽数告知。
  揉了揉太阳穴，周秉义在心中做出了一个决定——
  在这三天里，尽量庇护难民。
  …………
  1090年5月6日  7:30a.m.
  周秉义早早地就坐在自己办公室的椅子旁，撑起一张《朝阳日报1090.5.5晚报》认真地阅读着。
  而他的身边，是一群怯生生看着他的难民小孩和正在提供萨卡兹语翻译服务的多斯。
  而越看这篇名为《萨卡兹王庭军亲切关怀难民，伦蒂尼姆充满和睦气氛》的文章，他的眉头皱的越紧：
  【照相机特派员5月5日电】
  “伦蒂尼姆的街道依然沉寂。慈和的阳光照耀着城市西北角的难民区。从死里逃生的难民,现在已经受到王庭军的抚慰。
  “他们跪拜道旁，感激涕零。在萨卡兹入城以前，他们备受公爵议会以及下层小官小吏的压迫,生病的人没有医药上的帮助,饥饿的人不能够取得一米一粟，良民的痛苦，无以复加。
  “幸而王庭军现已入城，特雷西斯和特蕾西娅殿下伸出慈悲之手，散播恩惠之露。
  “在碎片大厦西首，难民数千人放弃了以前无聊的反萨卡兹的种族歧视态度，因为生活有保障,群相额手称庆。
  “男男女女，老老少少，跪迎我军，表示忠诚。在难民区内，士兵们向难民分散面包、饼干及香烟,还有卡兹戴尔的特产苜蓿和土豆。难民莫不感激逾恒。
  “我们相信，伦蒂尼姆在不久之后将会重新变得安定，人民的美好生活将重归于这片大地。萨卡兹王庭军将携手异族的人民，共建和平美好。”
  【图：萨卡兹王庭军在营房附近，馈赠礼物。左三：萨卡兹王庭军第一挺进纵队某百夫长】
  “……”
  硬了，拳头硬了。
  多斯在一旁的翻译基本都是一些关键之处，如果普通的人没有认真研究萨卡兹语的话，很容易将这些作为真实事件。
  这些反动文人对这场暴行的粉饰，同样其罪当诛。
  而周秉义用脚趾头想都能想到：
  这些记者、作家的南京报道符合与迎合萨卡兹当局的政策与需要，因而备受青睐，在卡兹戴尔和伦蒂尼姆各大小报刊上大登特登，控制了报纸的全部版面，成为当时萨卡兹新闻传媒的主流舆论。
  这在某种意义上，是更加迅猛的军国主义洗脑和舆论统一阵线。
  “……特雷西斯不傻。”
  随手翻过去，拿起手边的另一份萨卡兹语报纸《士官报1090.5.5日报》，随手翻开——
  周秉义直接从真皮办公椅上直直地坐了起来。
  多斯只是看了一眼，整个人也瞬间卡住。
  【照相机、闲游两特派员5月5日电】
  “在进入伦蒂尼姆之前首创“百人斩”这一史无前例的竞赛的第三挺进纵队的两位勇士——铁拳千夫长和重刃千夫长，在2日镇压由所谓‘伦蒂尼姆市民自救军’所引起的暴动时，创下了106对105的记录。

  “3日中午，两位少尉高举缺刃的刀相遇了。
  “铁拳:“我杀了105人。你呢?”
  “重刃：“我杀了106人。”
  “......两人都哈哈大笑了。谁在何时率先砍杀100人的问题,被搁到了一边。
  “这场比赛成了平局，我们改为砍杀150人的竞赛吧。”两人的意见马上取得一致。
  “从5日对萨迪恩区和纳尔卡什区对伦蒂尼姆市民自救军余孽的清理作战起，砍杀150人的竞赛开始了。
  “5日下午，在将整个纳尔卡什区尽收眼底的文森百货大楼上，忙着追杀残敌的重刃千夫长，向记者讲述了“百人斩竞赛”成为平局的详情。
  “5日晚的庆功宴上，特雷西斯摄政王出现并亲自为二人颁发“萨卡兹二级战斗英雄”奖章。
  【图：二人在2日下午完成比赛时的合照。左起：铁拳千夫长  重刃千夫长】
  【图：5日晚庆功宴上的颁奖仪式，左起：铁拳千夫长，重刃千夫长，特雷西斯摄政王陛下】
  【主编：孽茨雷】
  “……”
  周秉义皱着眉头放下了手中的报纸。
  舆论攻势在一天内瞬间铺天盖地地袭来了，虽然这件事情在他的意料之中，但速度实在是太快了。
  “（大炎语）萨卡兹……不可轻视啊……”
  周秉义转过头去。
  “（维多利亚语）我们的安全区现在怎么样？”
  “昨天晚上又被冲击了一次，不过没有造成任何伤亡。”
  “……我们的物资呢？”
  “（大炎语）三天。”
  “……唉。”
  周秉义抬起头，看了看身侧的难民，又看了看窗外。
  原本干净整洁的停车场上现在搭满了各种各样的棚子，孩子们在周围乱玩，而大人们则是不约而同地给女人们剪着头发。
  随着头发变得越来越短、越来越凌乱，她们也披上了男人的衣服。
  “（大炎语）……战争啊，留下的，只有苦难，对人民的苦难。什么辉煌，什么荣耀……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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