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眼泪、离世与孝心

　　我勉强可以算是个容易被感动的人，看个电视小说，虚假的故事也能让我痛哭流涕。

　　故而，我很容易哭，说句夸张的话，一分钟热泪盈眶不在话下。但是，很显然，眼泪跟书一样，真的是泪到用时方恨少。

　　有人说，眼泪是最没用的东西，但是，有时候，什么都没它来的有用。

　　人，总是说没就没有了。几年前，二爷爷（我爷爷行三，他的兄长）在床上躺了七八年后，离开了。我记得当时很多人都觉得大爸（二爷的大儿子）一点都不孝顺，二爷爷在世时，两位老人全部推给了二爸，直到现在，二婆的养老也是二爸负责。老人离世，还在为葬礼一家出多少钱，礼金怎么分吵个不休。来的很多人，都说他们家大房没孝心，二爷爷真是倒霉了，有他们那样的后人。

　　是的，我也看不出他们有多孝顺，生前不见人影，死后还在谈钱。在葬礼上，迎来送往，甚至还笑了，说实话，这让我很愤懑不平。不过，后来哭灵时，当真是吓了我一大跳，大房竟有人哭晕了。

　　这让我一时间竟分不出他们的孝顺与否了，因为自哭晕之后，我竟听不到任何关于大房不孝的言语了，反而是他们还是有孝心一类的话了。

　　我不知道哭晕和孝顺有什么关系，但我知道了这种场合，有眼泪才是最好的，不管你孝不孝顺，都没人敢说你不孝。

　　后来，家里两位老人离世，一个在初中，一个在大学时期。但是，在这样重要的场合，我的眼泪竟掉不下来。

　　是因为长大了，所以我的心肠越来越硬，所以不哭了？很显然，我没有找到原因。

　　在祖祖去世时，我从学校赶回来，没有多伤心，还帮着厨房杀了几条鱼，然后听着主持人的话，站在灵前，听到身边人哭的时候，我很紧张，我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哭的那么伤心，但是，我知道，这时候我也需要哭。也许，这样，我会更适合这个场合。于是，我开始放空自己的思想，试图从主持人的生平叙述中，寻找感动。

　　祖祖活了一百多岁，裹了小脚，离乡背景，丈夫离世，吃过很多苦，让人压抑，不过，好在，我终于在仪式结束前，眼泪终于掉了下来，就像一滴水滴在干涸的大地上，让我狠狠地松了一口气。这样，我还算是一个有孝心的人了吧？没人会在私底下说我了吧。

　　再后来，爷爷去世，我从河北赶回来，守了两天一夜的灵，全程没有笑颜，但是，在哭灵时，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可是，怎么也掉不下来，我当时很是烦闷，没有眼泪，没有哭晕，我真的算是孝顺吗？

　　回来三天，一直没有看到婆婆，说是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一直藏在屋子里不出来，那我可以藏到哪里去，才能让人觉得我也很伤心？

　　母亲操办了丧礼，很是疲累，哭灵时，眼泪可以和婆婆相提并论，父亲眼睛一直红红的，就连几岁的小妹眼泪也没有停。

　　可是，为什么我的眼泪掉不下来，为什么？在一群孝子贤孙中，没有眼泪的我，很是惹眼。

　　难道我真的是一个冷血动物？所以才不会哭？

　　死亡，真的可怕吗？也许吧！

　　不曾接近，不曾明白。

　　在刘亦菲版本的神雕侠侣中，小龙女在孙婆婆死时，说：人，总是要死的。难道她不伤心吗？不是。

　　那么，我也不是不孝顺吧。我一直都记得他们啊。

　　眼泪的多寡不代表孝心吧？也许我只是、只是感情内敛？

　　人总是要死的，就跟太阳一直东升西落一样，在我看来，很正常的。

　　若我死了，我希望他们哭吗？大约，我希望他们能彻彻底底的忘记我，这样，不管是真的伤心还是假的伤心都不会有。

　　真的伤心，我不希望他们痛苦；假的，我只觉恶心。

　　真到这一刻，我只希望自己如一粒微尘，没有人记得，就没有伤感，没有下一个我，一个为了证明自己的孝心而在那里苦苦的逼自己眼泪的人。

　　遇到这种人，眼泪大约也觉得很痛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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