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郑昕回头看他，那目光中是惊奇也是了然：“我姐姐在家。”
哦。
“那晚安。下次再约。”他回退几步，冲她挥手作别。
“再见。”郑昕点点头，带上门，一步步上楼梯。走到楼梯转角处，她往楼下看去，刚刚他站的地方，已经没有人了。
那之后，有很长一段时间，他们没有再见。
后来郑昕总结了一下，那顿饭到后面为什么会显得怪异。
是因为胡言抱持了泡她的想法而来，却发现她这个人油盐不进，所以放弃了想法吧？既然最初的目的已经失去，也就没有了为达目的而推进过程的耐心与情趣。
那边武小姐已经倒了两杯茶过来，分别递给郑昕和胡言：“没什么好茶，我上楼下物业那儿拿的几片茶叶，好歹泡了两杯。这会儿温度刚好了，你们喝点解解暑。”
真是好本事。自己这么个连墙上腻子都还没抹好的毛坯房里，她也能变出两杯茶来。
郑昕冲武小姐点头道谢，将茶接在手上，慢慢啜饮。
经她这么一打岔，两人自然不好再叙旧。之前屋里那有些粘稠的空气也被冲开了，风从窗户吹进来，微弱的雾气从一次性纸杯里飘荡出来，拂得脖颈处湿热，微微有点痒。
胡言将手上的文件夹打开，抽出来两张设计图，一一指给她看：“郑小姐，根据您上次提的意见，我们在这些地方做了改动。客厅的电视柜做嵌入式的，四周是书架。对面墙也是书架，架子的横板内倾15度角。这个想法很好，可以充分利用客厅两面墙上的空间。但也有问题。一是墙体的承重问题，二是架子的稳定性。按照您原来的想法，是要将书架用钉子固定在墙上，但这样一来，恐怕破坏墙体；二来，书架肯定是要放书的，书的重量加上书架本身的重量，我担心很有可能会带得墙体变形。所以我建议修改一下。”
郑昕当初也就是这么一想，然后提出来给设计师了。她不是专业人士，对于这些，自然不如专门的设计师。将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人做，在这点上，郑昕从来不托大。她朝胡言颔首：“胡先生您的建议呢？”
胡先生……这是她第一次这么叫他吧？以前，她要么是连名带姓叫他“胡言”，要么就叫他的网名“春风”。问她，她说：“胡先生胡先生的，总感觉过于商务了。我又不是你工作上的联系人，这么叫你怪怪的。”
果然，现在她变成了他工作上的联系人，于是“胡先生”也出来了。这个称呼，客气而生疏，但因着自己如今的网名就是这个，因着这声“胡先生”是从她嘴里出来的，听到他耳朵里，便觉得有了几分不同的兴味。
郑昕最终采纳了胡言的建议，打算用轻巧的材质来做这个书架，也不用太高，只做到离地一米八左右，这样她伸手便能够着。
再说起客厅里要摆的物件，胡言的建议竟个个都切合她的心意。若不是她不信鬼神，差点要以为胡言偷学了读心术，放到自己身上来使了。
当说到次卧时，胡言停顿了一下，然后状似不经意地问道：“次卧不装修成婴儿房吗？”
郑昕愣了一下，笑道：“暂时没必要。还是先做书房吧。”想了想又补充道：“以后有需要了再改。”
胡言刚刚扬起的眉眼顿了一下，悄无声息地又落了下来。不动声色继续与郑昕讨论次卧的装修方案。
等将具体细节都敲定，天色早已经暗了下来。三人往外走，去门厅等电梯。
电梯在往下走，再要上来且得等呢。郑昕看一眼楼层数字，百无聊赖地在心中一个个默默数数。
胡言偏头看她一眼，又顺着她的视线看到墙上的楼层显示屏幕，嘴角微扯，露出来一个苦笑。她还是这么躲着自己呀。
武小姐站在他们身后，抬头左右看看，开口朝郑昕闲话道：“郑小姐，您这是装修用来做新房的吗？”
新买的房子，装修好，当然是新房啊。郑昕回头莫名其妙地看武小姐一眼：“是啊。”
武小姐眼角余光看到自己老板的脸肉眼可见地垮了下去，连忙在心里扇了自己几个嘴巴：含蓄！委婉！要不动声色地挖到自己想要的信息！
她嘿嘿一笑：“我是看始终都只您一个人忙前忙后，没见过您先生，所以有些疑惑。问得冒昧了，还请郑小姐大人大量，不要怪罪。”
原来是这样。郑昕失笑道：“不至于。是我理解错了，还以为你说的新房二手房那个新房呢。是我一个人的房子，当然只能我忙活了。”
“哦？郑小姐还没结婚？年纪轻轻，就自己买上房了，真是厉害呀。”武小姐这回的恭维看起来诚心诚意。
郑昕也老实不客气地接了：“谢谢。人间996，舍命换钱花啊。武小姐你也不错啊，看你年纪，应该毕业没多久吧？都已经能够独立接单了，假以时日，前途不可限量啊。”
胡言看她老气横秋地与武月说话，不禁想笑。她也没多大，倒是一副前辈派头，加副眼镜都能去扮演教导主任了。他抬手掩唇，假装咳嗽，来遮住扯起的嘴角。但眼角弯弯，却让身后的武月看了个正着。
果然！一听这话，老板心情都好起来了。武月觉得自己应当再接再厉，继续挖取更多有用信息：“借您吉言了。郑小姐您条件这么好，也不知道怎样的人，才能配得上您？”
老板，可仔细听了，好好表现！武月偷偷冲胡言递了个眼色，以示鼓励。
胡言看着她挤眉弄眼，一脸的怂恿中夹杂着强烈的邀功求表扬，不禁莞尔。这个小武，活泼得很在点子上嘛。
他又转头去看郑昕。她笑了笑，并没有接这个话茬，而是说：“干嘛一定要别人来配呀？我每天照镜子，总觉得与自己配一脸呢。可能太过自恋的人，政府是不给发对象的。您说呢，胡先生？”
这话是啥意思？武月很是诧异。不是问她的择偶标准吗，怎么就扯到自恋上了？不过很奇怪，她居然觉得郑小姐说的“干嘛一定要别人来配”，意外地听着很舒服呢。仿佛，那是她心底里原本的声音，只不过经由郑小姐的嘴说了出来。
郑小姐这样的人，也确实可以自己一个人活得潇洒快活，不需要一定找个人搭伙过日子。她如果恋爱了，一定只是因为爱那个人吧？
但是，为什么她要cue自己老板呢？难不成……
有戏！
武月刚刚已经死了一半的心，立马又腾腾燃起了八卦的烈焰。她目光紧盯着老板，想看他如何回应。
“叮”——！
电梯门开了。
胡言伸手做一个请的动作：“郑小姐，请。”
郑昕笑笑，老实不客气地打头进了电梯，胡言随后，并站在电梯门旁，摁住了开门键，让武月进来。
武月尽力将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贴在角落里。
一时电梯里寂静无声，只有电梯运行的微微嗡嗡声响。
“叮”——
一楼到了。
终于到了！武月如蒙大赦，赶紧窜出电梯，伸出手来挡住电梯门，让胡言与郑昕出来。
胡言问郑昕：“郑小姐怎么回去？”
“门口有公交。”声音波澜不惊。
“你住哪里？我顺道送你回去吧。天已经大黑了，你一个女孩子，不太安全。”他的车就停在楼下的车位里，说话间已经到了。胡言拉开副驾驶的门，看向郑昕。
郑昕摇了摇头：“多谢，不过不用了。我住在西乡，与你们公司完全相反的方向，就不耽误你们的时间了。”
胡言眉眼弯弯，笑起来：“谁说我要回公司了？真是巧，我也住西乡，顺路，走吧。”
旁边武月也看出端倪来了，赶紧给老板助攻：“是啊，郑小姐，您是我们的客户，保证客户的安全，是我们的职责，怎么能算是耽误呢？走走走，上车吧。”一边过来拉了郑昕的胳膊往副驾走。
人家如此热情，再要推却下去就显得自己矫情了。郑昕也不再推辞，上了副驾坐好。却见车外武月弯腰对她说道：“郑小姐，我就住在这附近，就不上车了，让我们胡老板送您吧。装修方面有什么事，我会及时通知您的。再见哈！”
是吗？好巧……
郑昕扯个笑脸跟武月挥手告别。那厢胡言与武月稍微站得远了些，说了几句话后，武月又回身冲郑昕挥了挥手，这才转身离去了。
胡言绕过车头，开门，坐上驾驶座，启动汽车，然后平滑地开了出去。
郑昕这时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武月一走，不就剩了自己和胡言两个人了吗？密闭空间，孤男寡女，还好死不死坐的驾驶座与副驾驶。刚刚自己脑袋肯定是被门夹了，为啥不坐后座呢？
她刚要提出来换到后座去，旁边胡言已经目不斜视地开口道：“安全带。”
哦哦，她忘了系安全带。郑昕伸手拉过安全带，刚要扣上，突然觉得不对。自己不是要换到后座去吗？那还扣什么安全带啊。“我……我要不坐后面去吧？”
“后面？”胡言抽空瞥了她一眼：“真当我是司机呢？”
郑昕顿时闹了个大红脸。她忘了，他们商场上的人，很讲究这一套的。若是车上只有两个人，不开车的那人基本就是坐副驾驶，若是坐后座，那就说明驾驶座上的是后座那人的司机。
她咬了咬牙，将安全带使劲一插，一声清脆的“咔哒”声，车子已经驶出了小区。
武月隐在绿化带的阴影里，看着远去的车影，悠悠地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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