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九月遇夏（20）
那天晚上，周季白睡觉前把平时不会关的灯关上，他躺在黑暗里，仿佛下一瞬依旧会被吞噬。脑海里忽然响起苏晨夏的声音：“每到黑暗之时，我都会守护你。”
他闭上眼睛，觉得她一直在身边。
那种宛如太阳般将黑暗一点点照亮，明明什么都没有留下，却又极具存在感。
那晚，他梦到六岁的自己，看着他那般无助。‘周季白’慢慢走上前，以他的身高轻而易举就打开了六岁小孩够不到的开关。倏然，原本黑暗无光的房间被光笼罩，角落里瑟瑟发抖的小男孩，慢慢抬头，缓了好久才平复。
小男孩说：“谢谢你。”
周季白慢慢走过去，蹲下，摸了摸他的头发，动作温柔：“是我该谢谢你。”
谢谢当年的你，那么努力的活下来。
他笑了下，月光月光映在他脸上，温柔极了。这一刻，他想起了苏晨夏。
窗外月光尽数洒向屋内，好似瓢泼大雨也不足以让人害怕。
——
那年夏天，暑假快要结束时，发生了一件大事。但对于苏晨夏而言，她只是一个旁观者。
湘城机场那条路上发生了一场车祸，造成三人死亡，10人受伤。而其中一人，是南思宁的哥哥南思千。那个以全国第一的成绩考进抚泱大学，在校三年刷满荣誉榜的学长。
苏晨夏记得当年看到这条新闻时，只是唏嘘了一下，毕竟对于她来说这是一个无关紧要的新闻，她唏嘘于天才的陨落，命运的不公，却并为此伤心许久。可现在好似忽然之间有了联系，她看着南思宁眼底没有一丝光亮，仿佛看到了那年在医院的自己。
这一刻，好似真的有了感同身受。
世上最让人无法接受的，大概便是亲人的离世吧。
再次开学，周季白便是高三，苏晨夏怕耽误他学习，甚至都不敢一直给他发信息，嘴里还叹气：“他可是抚泱大学的人啊，不能因为我拉低他档次！”
对此，周季白很是无奈，但又不能露馅，只能忍着不见面。甚至每天也只聊十分钟的天，时间一到绝对不回信息。
街道两旁的树木由葱绿变得枯黄，再到被大雪覆盖，好似也只有一眨眼的时间。
高二比高三放假早，苏晨夏每天写完作业就托着腮看书。和平时一样的夜晚，但她几分钟前发给周季白的消息却没有得到回应。
她有些躁动不安，正准备和他打电话，对面的人像是有感知一般打了过来，看到熟悉的备注，松了口气：“喂？周小九。”
电话那端很轻的笑了下：“嗯。”
他的声音如同寒夜的暖风，徐徐吹来。苏晨夏很久没听到他的声音了，这会儿才猛然发觉，他们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面了。
真想马上见到……
窗外的寒冷，屋里的热气，将窗户上铺了一层水雾。她叹了口气：“都冬天了……感觉好快。”
可能是她失落的语气太明显，电话那端叫了她的名字，说到：“苏晨夏，给你个入冬好物，要么？”
哈？入冬好物？
苏晨夏觉得现在周季白的脑回路也很跳脱，忽然有些跟不上。“什么？”
她听见窗外的冷风呼啸的声音，以及周季白那句话：“你男朋友。”
一个大胆的猜想跃然于脑海，有些不切实际，但一想那是周季白又觉得好像合情合理。“你……”
周季白‘嗯’了下：“下楼。”
苏晨夏猛地坐起身，连睡衣都没换下，直接跑出去，甚至直接忽略了楚清宜和苏承宣的询问。她飞快的跑到楼下，看到那个很久没见，却依旧是记忆中的模样的少年，他一身黑色外套，右手拿着手机放在耳边，低着头嘴角轻笑，脚踩着石子轻轻摩擦。
听到声响，男生望过来，看到她收起手机，张开双臂。
苏晨夏鼻尖一酸，跑过去紧紧抱着他。
这个入冬好物太喜欢了！！！
“……周季白，我好想你。”
周季白回抱着怀里的人，“嗯，猜到了。”
两人找了家奶茶店坐下，周季白捏着苏晨夏的脸：“想见我就给我发信息，想聊天就聊，不用忍着，知道吗？”
苏晨夏‘哼’了声，“我怕耽误你学习，高三很重要！”
“嗯，我知道。”他点了点头，话音一转：“但是——”他指了指脑袋：“学习是记在脑子里的，怎么可能会耽误。”
嚣张，狂妄。但这话从周季白嘴里说出来就显得很正常。
她瞬间听懂了言外之意，在心里偷笑，你也想我直说嘛，不用绕弯。
“知道了，知道了。”
“对了，你明天有时间吗？”周季白终于想起这件重要的事。
苏晨夏点了点头：“有啊，怎么了？”
周季白：“许思勉说明天晚上有双子座流星雨，约着一起去看。去吗？”
“当然去！”她有些激动，这种事怎么能少了她。再说，她还没看过流星雨呢。
……
次日下午，周季白在她家楼下等她，随后一起去约定好的地方。
六个人没办法坐一辆车，只能三个女孩子一辆，三个男孩子一辆。苏晨夏坐在林念旁边，看着她从上车开始就一直在发消息，手机屏幕上满屏都是绿色信息框，没有一条白色。
她有些不可思议，但觉得林念的心情没有失落，还有一丝开心，猜想可能是对面这会儿没看手机吧。过了好一会儿，见林念还没发完，嗤笑的问道：“你在跟谁聊天呢。”
林念想说那人的名字，想起来她不认识，便眨了眨眼睛说到：“我很喜欢的人。”
“？”苏晨夏瞪大了双眼：“谁啊，杨亦远吗？”
？？？
林念一脸迷惑，然后一脸嫌弃：“谁？疯了吧？”
“不是吗？”
“才不是呢！”她反驳。
苏晨夏觉得他们两人平时相处的挺好的，还以为是喜欢呢，没想到猜错了，这会儿好奇心瞬间被激起：“那是谁啊。”
林念笑了下：“我俩青梅竹马，他比我大三岁，个子很高，特别帅。我从很小就喜欢他。”
南思宁扯了扯嘴角，那件事过后难得的笑了下：“嗯，还说非他不嫁。”
“……本来就是。”林念哽了下，承认。
苏晨夏忍不住嗤笑。
到山下时。她看到那么高的山，瞬间便不想动了。咽了咽口水：“这么高？”
周季白嘲笑：“怕了？”
“嗬。”苏晨夏哼笑：“怕？开什么玩笑？！”
“那就走啊。”
前边林念和杨亦远打打闹闹的跑着，苏晨夏深呼吸，不就是爬山嘛！
“0155”
同样听到这句话的周季白：“”
0155：“宿主，请说。”
她干笑两声：“买两张体力卡。”
0155：“已购买。”
有了体力卡，苏晨夏甚至都没大喘气便爬上了山顶。还一脸傲娇的冲周季白眨眼睛。
暮色渐渐降临，月亮高高的挂在头顶，星星点点。站在山顶，看着远处亮起的人间灯火，温暖的橘黄色映在每个人的眼中。
上山看流星雨的人很多，他们找到了一个绝佳的观赏位置。
许思勉拿着手机，上面显示着一串串苏晨夏看不懂的数据。许久，他看了眼时间，“来了。”
六人站在山顶，冷风呼啸却挡住少年人的热情。
彼时，酒酽春浓，尽数流星划过天边。
“快快快，许愿！”耳边响起林念的声音，其他几人也附和的双手合十。
唯独周季白和苏晨夏没有。
他们依旧站在原地，十指相扣，又相视一笑。
那一刻，他们都读懂了彼此眼中的意思。
因为想要的已经得到，不再奢求其他，所以不用许愿了。
几人站在那里，静静的看着流星一颗颗划过，从开始到结束。
在最后一颗流星划走时，他们都听到许思勉说：“对不起，我可能没办法和你们一起参加高考了。”
剩下的人除了知道后来发生什么事的周季白，其他均疑惑的看向他。
杨亦远好似猜到了什么，难得的认真：“什……什么意思？”
许思勉苦笑了下：“我要出国了。”
山间的风好似瞬间便停了下来，不打扰着凝重的气氛。苏晨夏感受到握着她的手的周季白不自主的微微用力。
“就是不参加高考了，但是还是会待到高三结束的。”许思勉故作轻松。
周季白喉咙滚动了下，笑了声，率先开口：“那就好，出国了又不是失联。我啊，就没有竞争对手喽。”
说完，他拉着苏晨夏的手说道：“很晚了，下山睡觉吧。”
杨亦远和林念也很识趣的跟着下山。
现在是旅游高峰期，他们订酒店时，只剩下了两间房。男生一间，女生一间，也够凑合。
回到房间，苏晨夏先洗了个澡，出来时南思宁刚好回来。她坐在阳台上不说话，甚至一动也不动。林念叹了口气指了指，示意自己先去洗澡。
她点点头，拿着毛巾走到阳台。
看过今晚山顶的繁星点点，这会儿觉得从阳台上看有些无趣。
良久，南思宁终于动了下，眼神依旧空洞，轻声问道：“小夏，如果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还会选择遇见周季白吗？”
苏晨夏擦头发的手顿了下，眼眸垂下，扯了扯嘴角，声音很低：“我已经有过一次机会了。”
这次，她依旧选择了去办公楼遇见周季白。
南思宁没有听清：“？”
“会。”苏晨夏笑了下：“不管多少次，我都会选择遇见周季白。”
南思宁没说话，她反问：“那你呢？”
“……我？”南思宁抬头看向朦胧的夜空，停了许久才说：“我不会。”
“我会把他推开，不要让他遇见我这样的人。”
闻言，苏晨夏不可思议，突然不知道说些什么。
南思宁像是没注意到她的眼神，又或者是刻意忽略。她释然一笑，站起身：“早点睡，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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