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3章 打与不打的理由

哪怕皇帝换了一茬又一茬，连首都都从司州到了关中，对他们凉州边鄙武夫的歧视，从皇帝到公卿依旧没改变。

这也是老传统了，士出关东，将出关西。

士族自然是显学，一旦跻身士族，便意味着在官场上有了一席之地，而且是永久的。东汉的官吏运用，因为世家大族对知识的垄断，同样导致了某些家族对相应官职的垄断。

至于将门。

一句话概括，边鄙武夫。

自古只听说过将门转士族的，没有听说过士族转将门的。加之东汉对武人的一贯歧视，将出关西，可不算个好词。

起码在这个时代，意味着文化贫瘠，意味着没官做，意味着会有关东的大员空降到他们头上，管理他们。

这忍不了，先不说这几天的待遇如何了，但说现在刘协对他们的态度，就实在很令他们害怕。

昔日边章、韩遂、王国是这么反的？不就是因为朝廷不停派大员来管理西凉，耗尽西凉的人力物力，又不给西凉人分配中央官职吗？

最最重要的是，中央光让他们干活，但是不给钱。

他们为了大汉流血又流泪，最后连一口葬身的棺材都没有。这才是西凉人对朝廷恨意的根本，也是西凉历年多次反叛，就算稍有停歇中央也无法插手西凉的原因。

现在刘协不仅要重复汉灵帝时期对西凉人的举措了，他甚至比汉灵帝之前的时期都更加过分。人家骗他们最少要给个官身，现在刘协用他们，连官身也不给，直接就是当成庄园奴隶，郡县黔首往死里用。

想清楚了这些关键，也无怪乎丁啸、项勇二人，哪怕平时再对年昭言听计从，这时候他们也不会站错了队伍。可恨他们先前居然天真以为是西凉崛起的时候到了，一股脑的投靠刘协，致使今日这副境地。

不过，现在还来得及。

刘协本部和杨绩、计旭部曲，这些日子以来对他们的看管松了很多，而且士卒们对刘协等人的处理办法怨念很大。

因此，他们便借助这个怨念，策划了今夜的袭击。

只要成功了，他们便能夺自己失去的一切物资，甚至是夺取天子刘协，说不定还能效仿一番昔日的董卓也说不定。

"这，诸位将军。丁啸、项勇，我们情同手足，我又怎么会不站在你们这边呢？你们深夜到此，究竟是有何事要在下帮忙，定不负诸位所托。"见实在躲不过去了，年昭硬着头皮道。

丁啸与项勇相视一眼，借着月光，彼此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这股子决然。其中丁啸对着年昭拱手做了个揖，道："看来，年大哥也是一时着魔了。既然如此，年大哥，我等便明说吧，昨日我等以相互串联，决定今夜便在四更之时举事。计旭自然是不在我等之中，除他以外，诸位将领已经同意，目前便只剩下年大哥意思如何，我等还不算:主林"

我的意思如何？这个时候，这个地点，你们这么多人围着我，不就是要逼着我一起干吗？年昭内心不禁苦笑，但面上还是装作深思一番，尽力劝解道："如今刘协手握重兵，阻拦在营寨门外。我等既没有甲胄，更没有兵器，拿什么来起事？"

"此事年将军不用担心。"项勇忽然拿出一把石矛，一脸傲然，插嘴道："我部曲需要承担伐木任务，在伐木时，我便让部曲偷偷藏了些许木料，又采了些许硬石，便把衣服作绳子，绑了些许石矛。"

"知悉项勇将军的所为后，我等便也学着，让最信任的部曲各自做了几千支石矛，平日里便埋在坑洞里，如今数量，别说是够自己用，就是我等人数再番两倍说不得也够用。"

听闻年昭的疑惑，其他人也纷纷开口补充道。

"可是，诸位将军。我等身无甲胄，又让部众在连续饿了好多天。非是兄弟我长他人志气，灭自个威风，实在是那刘协部众，你先前也看了，实在是天下晓锐。我等如此模样去打，就算仗着人多势众，又能有几分胜算？"

"年将军多虑了。我先前排可靠士卒试探过了，这刘协、杨绩本部，经过那天的战斗之后，便彻底松懈下来，就连我派的几个人差点逃出去，他们也是浑然无觉。"

"是的，是的。丁将军说的有道理，但还有一事忘T。如今刘协、计旭二人不给我等饭吃，又强迫将士们劳动，完全一副将我们当牛做马的模样，早就让将士们厌恶到了极点。此番攻打刘协本部、杨绩部曲，凭借着这股怨愤，自然轻而易举。"

"项将军，这些人，除了你们的本部亲卫外，军队有多少战力，莫非你我不清楚吗？他们打打顺风仗自然无往不利，但一旦遭到挫折，这股勇气耗尽，恐怕反而投降的比谁都快。"

"无论如何，就算是战斗失败，我等也能借着这股混乱，带着亲卫逃掉。他日我等重整旗鼓，再报刘协今日给我等的屈辱不退。"

"是的，丁将军说的是。我等留在这里，生死实在难料，如今是万万不能再留在这里。纵然举事失败，能借着这股混乱逃走也是好的。"

既然年昭开了这个话题，众人便七嘴八舌的与年昭讨论。说实话，他们这一番番话下来，是不是事实暂且不说，起码他们自己是觉得他们必须搞事。

就连对刘协的畏惧感也一下子好了许多，重新坚定了造反的意志。

唯有阿会，在一旁看得脸色越加难看。见众人已经谈了一刻钟了，居然还没有说完，阿会不禁微怒道："你们这还要讲到什么时候？莫不是要讲到天亮，或者刘协的人发现我们密谋不成？还有，年昭，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口口心心说是与我们一条心，嘴里又百般推诿。"

说着，阿会不知从何处抽出一把长枪，向他一指，道："难道说，年将军，你是打算先将我们说服了，让我们回去。夜里便悄悄把这些事报告刘协，用来当作自己的进身之阶不成？"

年昭大急，虽然他心里是有这样想过，但面上是绝对不能这么说的。当即连忙指责阿会道："你莫要血口喷人，我年昭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你便在西凉打听打听便知道了。还是说，你氐族之人，就连汉族的讯息也收不到了？消息竟闭塞于此？还是说，你便是看不惯年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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