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怀苏闻言一震，抬起眼看向苏漓，震惊道：“你说什么？”
“我……我以前看到师兄偷偷看一幅画，那上面画着的人，是祖龙吗？”苏漓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不是故意偷看的，只是不小心看到……师兄有好几次离开淮苏山，后来又跟菩提老祖去了太虚秘境，是不是想找到祖龙，你不信他死了，是不是？”
怀苏怔怔看着苏漓，半晌方勾了勾唇角，笑得有些心酸。“是啊……我始终不信，她会这样消失于天地之间，无声无息。”
“可是东皇太一、娲皇不是也寂灭了吗？”
“不一定。”怀苏摇了摇头，“心魔虽被剥离出来，但他与东皇太一是同命的，只要东皇太一还活着，他就不会死，同样道理，只要心魔还活着，东皇太一就一定没有死。当年不周山之战后，祖龙寂灭，娲皇以息壤平息了洪荒之劫，却也耗尽了神力，传说娲皇也已寂灭，而东皇太一早在心魔现世之后便没有了音讯，有传说是他被心魔吞噬了，也有传说是他寂灭了，但终究没有人亲眼所见。祖神与其他神明不同，祖神乃天道的一部分，天道不死，祖神应该是不会寂灭的，菩提老祖说他曾在太虚秘境感应到祖神的气息，我才和他深入查探，可惜……”
怀苏没有说可惜什么，但苏漓知道，应该是没有找到。
“师兄，心魔当年不是被祖龙镇压了吗，为什么现在又跑出来了？”苏漓不解地问。
“若是祖龙仍在，自然能镇压千万年，但是祖龙为了抵御弱水，形神俱灭，镇压之力便大大削弱了，只怕镇压不了他几千年。”
“三千年前，漓江之畔，我便遇到过它一次，还有一千五百年前，他附身到逐渊的转世傅行书身上。”苏漓皱着眉头，肃然道，“这心魔贼心不死，为祸人间，难道就没有办法收拾它了吗？”
“以祖龙之能，尚且只能镇压不能杀他，更何况你我呢。”怀苏无奈摇头，“只有杀了东皇太一，才能彻底消灭心魔，但那又谈何容易。不过你也无需惧怕，如今心魔的力量尚且弱小，你奈何不了他，他也奈何不了你，而且那个西瓜精有些本事，她的蜜露和红丹都有极强的清心驱邪之效，可以压制人心中的欲望与恶念，只要心中清朗无邪，心魔便很难入侵。”
“难怪余长歌这几日来变化颇大，应该是西瓜的功劳了！”苏漓恍然大悟，“正好西瓜喜欢他，我就让西瓜跟着他，这样一来，心魔受到压制就不能作恶了！”
怀苏点了点头。
“这段时间，你先留在秘境修炼吧，等修炼到化龙的境界，再出秘境，参加周山论法。届时我得了太古神丹恢复元神，再想办法镇压心魔。”
“嗯嗯！我一直努力修炼，不敢荒废呢！”
怀苏含笑揉了揉苏漓的脑袋，眼中却闪过一丝怅然。“阿漓，你……没有别的想问我了吗？”
“问什么？”苏漓迷惑地歪了歪脑袋。
“关于祖龙的事……”
“这么一说，我也很好奇呢，古籍上对祖神的记载都很少，大概创世之后，祖神都归隐了吧，世间之人对他们知道的实在很少，怀苏居然与祖神认识，真是好厉害！”苏漓一脸崇拜地望着怀苏，“师兄你说说吧，祖龙是什么样子的？嗯嗯，我想一定很英俊，很威武，很神气……”
“英俊？”怀苏唇角一勾，眼底含笑，“她应该会喜欢这个形容，不过她并不是重视外貌之人，更多时候放荡不羁，不修边幅，摘了我的酥草就随意地将头发束起，我十次见到她有八次是醉着的，头发没有几次是整整齐齐梳着的，鞋子常常穿一只丢一只，支使着漫山遍野的神兽给她找鞋子，后来懒得找了，索性都赤足行走……”
苏漓愣神看着怀苏，他似乎陷入了回忆之中，眉眼间是化不开的柔柔笑意，半是无奈半是宠溺的神情竟是有些熟悉，是了，怀苏有时候也是这样看着她的，可是也有些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呢？
苏漓想不明白，但是她模模糊糊感觉得到，祖龙就是怀苏心中最重要的那个人，难怪这么多年了，怀苏从未对任何神女动过心，原来……怀苏是个断袖。
苏漓脑海中缓缓勾勒出一个人影，苍青色的长袍，修长挺拔的后背，微微偏转了头，露出倦懒而俊美的眉眼，薄唇勾出一抹动人心魄的浅笑，忽然画面一转，那俊美的男子就将怀苏压在身下，就像先前容隽师尊对自己那样……
苏漓捂着砰砰跳的心口，心想不对不对，也可能是怀苏在上面呢。
怀苏清醒的时间不长，意识便又沉睡了过去，容隽醒来之后，发现身体已无大碍，但神思依然有些恍惚，他只记得自己走火入魔，无法控制自己的力量，害怕伤到苏漓想将她赶走，结果苏漓一下推倒了他，骑到他身上来，灌了他一口蜜露。
然后呢？
容隽木着一张脸，有些恨自己，为什么每次重要的事情都会忘了呢？
“师尊，你在想什么呢？”苏漓小心翼翼察言观色，根据她的观察和直觉，容隽似乎有些断片，忘了一些最好记不起来的事。
“你灌我喝了蜜露，之后发生什么事了？”容隽问。
苏漓暗自松了口气，一阵窃喜：“师尊就和我一样，昏睡过去了啊。”
容隽不疑有他，他从未喝过酒，也不知道自己酒量如何，酒品如何，既然苏漓说昏睡过去，他便也接受了。只是他虽然想不起来自己喝醉之后做过什么事，但为何而心思澎湃走火入魔，他心中却是一清二楚的……
因为嫉妒，那种感觉像一万只虫蚁在心头咬着，让他痛痒难忍，此时虽然已平静了下来，但他知道，自己仍然不愿看到苏漓与他人亲近，而眼中心中都没有自己的存在。
容隽站起身来，说：“既然无事，我们就回去吧。”
“好的！”苏漓回答，乖巧地亦步亦趋跟在容隽身后三尺处。
容隽微偏转过头看她，皱了下眉头问道：“你在躲我？”
苏漓一惊，心道难道自己做得太明显了，急忙上前了两步，赔笑道：“不是啊，师尊多心了！”
怀苏离去时叮嘱过，在他彻底恢复元神之前，让苏漓和他保持距离，苏漓只道怀苏是个断袖，不喜欢女子亲近，当然忙不迭地答应了。
容隽纵然对男女之情迟钝，却也不是傻，冷冷看了苏漓半晌，见她装傻，也不戳破，只是忍着心中酸涩，淡淡道：“你不必避我如蛇蝎，但凡你不愿之事，我不会逼迫于你。”
苏漓低着脑袋，听出容隽话语之中的故作疏离，不禁心生歉疚，只得解释道：“弟子有一事要跟师尊解释一下，怕是师尊有所误会，其实之前两次十五之夜，师尊犯了病，并没有对我做出非礼之事，而是助我练功修行，以至于灵力衰竭，在我屋中睡去，师尊对此不必心存芥蒂，结成道侣之事……便也当一句玩笑好了……”
容隽蹲下了脚步，苏漓猝不及防撞上了他的后背，忙收住脚步往后一退，连声道：“对不起对不起！师尊，我不是故意的！”
容隽背对着她，许久没有转过身来。那句对不起，是因为撞到了他的背，还是因为先前的误会，他竟有些分不清了。
也许他该松一口气的，可是他没有。苏漓那一下仿佛撞进了他的心口，一股酸疼无力的感觉在心头蔓延开来，连指尖也忍不住轻轻颤抖，容隽猛地攥紧了拳头，咬着牙根说：“这是你希望的吗？也好……”
说罢大步离去。
苏漓怅然望着他的背影，说不清的感觉让她心里沉甸甸的，为什么会弄成这样呢……她真的不想伤害师尊，可是……
苏漓忽然想到，如果有一天，怀苏恢复了元神，那容隽是不是就彻底消失了？那个有些古板正直，寡言少语，被自己逗一下便羞恼，却依然对自己呵护备至的师尊，是不是就消失了……
鼻子忽然有些发酸，苏漓不得不承认，她会舍不得，非常非常舍不得。
离师尊消失也许只剩下几个月了，她想对他好一点，却只能用这样的方式伤害他。
自从苏漓对容隽说了那番话，容隽对她的态度也疏远了许多，一切仿佛又回到了最开始的时候，她踏进飞霜殿的时候，容隽就是用那样防备、挑剔而冷漠的眼神看她，那时候她不以为意，现在却莫名觉得难受。
“苏瓜瓜，去把龙晶矿脉上的灵器都找来。”苏漓踢了踢苏瓜瓜的小屁股，无精打采地说。
苏瓜瓜是她给西瓜取的名字，西瓜很喜欢，余长歌则是嗤之以鼻。这些天她一边修炼神通，一边传授苏瓜瓜一些修炼技巧，说来惭愧，她通读几千种修炼功法，却没有一门适合西瓜精修炼的，而这只没用的小西瓜，她独创的修炼功法除了去籽和增加甜度就没有半点别的效果了，这让苏漓很是愤怒，戳着她光洁的脑门大声嚷嚷：“像你这种修炼方式只会让自己变得更好吃然后更快被人吃掉！”
苏瓜瓜捂着脑门，乌黑的眼睛亮闪闪的，笑起来露出两个洁白的小牙齿：“娘亲不喜欢阿漓甜一点吗？”
苏漓无力地耷拉下肩膀：“喜欢……不过你不学点防身的本事，以后就会被坏人吃掉，那娘亲就吃不到了……”
苏瓜瓜这才恍然大悟，握紧了小拳头：“那瓜瓜一定为了娘亲好好学习，以后只让娘亲吃，不让坏人吃！”
苏漓一巴掌捂住脸，忽然意识到当年怀苏的不容易，自己养大的瓜千万别便宜了别人！、
倒是余长歌说了两句公道话：“其实瓜瓜和其他妖精不同，她的修炼方式虽然不能增加御敌之力，却能提高血液中的药用价值，提升红丹和蜜露的数量与品质，你过多干涉她的修炼方式，未必是好。”
苏漓一想，余长歌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便没有强逼着苏瓜瓜修炼不适合她的功法，而是让她多学一些防身之术，又送她一些防身的法宝。当然，那些法宝现在都在龙晶矿脉上待着，得苏瓜瓜自己去搬来。
整整一个月，苏瓜瓜跑遍了整座龙晶矿脉，找到一共九九八十一件法宝灵器，又从矿脉之中挑出品质最好的极品龙晶石——晶石之中含有金色光辉。
余长歌看着面前山一样的灵器和龙晶石，随意堆放如垃圾一般，也忍不住眼皮微跳。
苏漓随意地扫了一眼，灵器和法宝只有趁手才有价值，她合用的也不过两三样而已，其他的只能以后拿来与人交易了，原本就不是她放在眼里的东西，因此才会随意地扔在龙晶矿脉上，这些东西只能增加她的财富，却不能提高她的修为，因此旁人眼馋的宝物，在她看来却如鸡肋一般，毫不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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