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生死存亡
南流望洲，东南。
沧海与虚无之海交界处。
万丈深海的底部。
被白沙覆盖的海床宛如壁立千仞的悬崖般，在这里忽然急转直下，没入深不见底的黑暗。
漆黑无匹的洋流深处，赫然出现一道绵延数百里的海沟。
这里，如虚空般寂静无声。
继续下沉，渐渐就可以看到一丝丝幽幽的蓝色光芒。
再往下，蓝色光芒越来越明显，放眼望去，那是遍布海底的幽蓝色珊瑚，仿佛是在大地上安装了深蓝色的霓虹灯带。
在那些珊瑚中央，有一个灯火通明的水晶宫，散发着幻彩光芒的水晶，让这座宫殿成为了蓝色青丝上的一颗璀璨的珍珠。
与那静谧的海底相反的是，这水晶宫内似乎正在发生着一场争论。
这殿内均为妖魔，他们全都衣着华丽，大部分为鱼首，也有长着虾头、蟹钳之辈。
在水晶宫最里侧，一个鱼首怪人独自坐在一个金色王座之上的，长长的两条拖地白色触须，似乎彰显出了他的年龄和不俗身份。
他斜着身子支起脑袋，看着下方的子民们唉声叹气。
在他正前方，一个鱼首鱼身的妖怪用尾鳍保持站立，从那身色彩艳丽的丝质衣着上看，他显然是文官。
他情绪激动，口沫横飞，浑身的鱼鳞全都在抖动。
而在这文官面前，站着一个虽然在耳后、四肢关节处还长着鱼鳍，但身形与人并无二致的家伙。
从他那武士一般的头盔和身上的铠甲，可见他应当是武官。
忽然，从水晶宫外有一阵灵气急速飞来，冲破了水晶宫顶部的法阵。
一个人形身影降落在大殿的中央，在殿内挤出了一道看不见的水波，让众人不得不纷纷抓住旁边的珊瑚和桌椅。
他缓缓站立，俊美的上身肌肉，如黑曜石般的秀发，瞬间成了全场的瞩目焦点。
自他来后，那殿旁站立的侍女、等待命令的舞者，全都开始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眼神中多有迷离花痴之色。
他慢慢将那头因为降落而有些杂乱的麻花辫头发抹到脑后，朝王座跪地一拜。
“参见我王。请原谅微臣迟到了，绑发辫耽误了一些时间。不知现在谈到哪了？”
一个蚌精侍女没等他就坐，就匆忙为他来倒酒。
他抬起棱角分明的脸颊朝旁边轻轻一瞄，顺便抛了个媚眼，那侍女瞬间瘫软倒地。
见他此种模样，刚才与人争吵的那鱼身文官黑尾猎气的鱼鳃疯狂抖动，用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轻轻嗤笑道：
“哼，沐猴而冠的东西。”
王座之上的老鱼在侍者的搀扶下，颤颤悠悠起身，伸出鱼鳍上下扇乎道：
“爱卿，你来啦。我们……谈到了……”
他的话音未落，黑尾猎抢道：
“谈到是不是该投奔万魔窟的事情。”
子其木缓缓起身，装作满脸惊愕的样子：
“投奔万魔窟？什么意思？今天是何年何月何日啊，难道我一觉睡了五百年吗？”
“你不用装腔作势，上次殿议我们也讨论过这个问题，当时你也在场，别装作你不知道的样子。”
“上次？我怎么不记得上次有讨论过要投奔万魔窟的事情？不过就是灵珠蚌的收成不好罢了，这跟投奔万魔窟有什么关系呢？”
“那还用问？”另一个鱼首鱼身的文官站起来，瞪着两个灯泡似的大眼睛，甩着鱼鳍激动地诉道：
“灵珠蚌的收成不好，那青鸿门和天蛟宫会怎么对付我们，你不会不知道吧？对他们来说，我们的存在也就这点意义了。
这次供给他们的灵珠少了那么多，他们一定会以为我们暗中搞鬼，意图谋反，一时恼羞成怒，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呢！
这已经是我虬鲤一族生死存亡的时刻了。
你是真的脑子不好使了，还是因为你一直模仿那些人种，让你忘记了你也是虬鲤一族的！
你再怎么幻化成他们的模样，学他们那套举止做派言行礼数，也改变不了你的出身！”
子其木根本不理那鱼，直接朝王座走了几步，单膝跪地拱手一拜：
“我王，不用担心，我们蓝月宫接受天蛟宫统领已经有一千年，一直都兢兢业业帮他们种植灵珠蚌，每一百年都会按时缴纳，从未拖欠。
只是一次收成不好，好好跟他们解释一下，各处打点一番，求求情，他们绝不会因为这一次的事情而大发雷霆的。”
“哼！”黑尾猎对他的话颇为不齿。“你如何知道他们不会？”
“大王，说起对人种的了解，咱们虬鲤族内恐怕没人在我之上。
尤其是那天蛟宫和青鸿门，纵是仙门，却也讲究凡俗那种关系和人情。微臣我对他们多有研究。
微臣知道管事的仙子是谁，他在门派内又属于谁的关系，能在天蛟宫找到谁来帮忙说话。微臣已经派人过去提前打点了，请大王放心，这次一定是……”
“你说的是他们？”
一群虾兵蟹从殿外将搬上来几个人。
领头那个长着鱼鳍的人形妖魔躺在担架上，只剩下一只胳膊，双腿和腹部的鳞片大片大片剥落，露出血红色的皮肤。
“白尾惑……你这是，谁把你打成这样！”
子其木猛地转身看着黑尾猎，愤怒让他的发辫整个树立起来，无意识散发的灵气让整个水晶宫开始颤抖。
黑尾猎一边后退一边带着颤抖的声音说道：
“喂喂你……你想干什么，不是我啊……”
“不是……不是黑尾大人，子其大人，不是……”
白尾惑勉强起身阻止道。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谁把你打成这样，其他人呢，怎么就剩你们几个人了？
红尾贯，绿尾鹿，广目矛、大鳍常……他们呢？”
那人形鱼妖听到这几个名字，忍不住开始哭了起来，一边哭着还一边直摇头。
终于平静下来，他开始讲述发生的事情。
“那日，我们带着礼物去青鸿门拜访都管仙长，准备按照子其大人的吩咐，将此次的难处与他告知，托他去天蛟宫打点。
可是，我们去了之后没看到都管仙师，所以只好听从青鸿门接引弟子的安排在偏殿等候。
那日的掌座住持是长通子，他不知何故路过偏殿，看到我等在那里等候，毫无缘由大发雷霆。
任由我等如何解释他也不听，一个道法将我等扫地出门。
当时，我等三人见情况不妙，提前施展护体道法，可怜余下之人，血溅当场，还有两人直接魂消魄散！”
说到伤心之处，他们哭了起来，眼睛两侧咕嘟咕嘟开始朝上方冒泡，场面顿时有些悲伤，殿中鱼人纷纷抹起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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