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孽枢入魔
不得已拜别丁驷之后，白朴安排姜齐看门，带着余百孝赶往他的家乡。
路上，白朴听余百孝讲起了关于他母亲的事情。
余百孝来自此地北边，刚好半天路程的某个叫做白水洼的小村庄。
那村庄属于长流镇地界，临近白湖，村民多为渔户。
因为位置偏僻，较为闭塞，与外界交流很少。
但由于附近也没有什么高山和深洞，连妖魔都看不上这片土地，所以这里的居民倒是也活的安稳自在。
而且，由于白湖还算物产丰富，虽然此地土地并不肥沃，倒是可以自给自足，原本也有几百户人家。
可是从半年以前开始，村里的渔民不知为何，一个个开始得病身亡。
那是一种没人见过的怪病。
那病越是体魄健壮之人越是容易得上，发病者会不明原因地越来越虚弱，最后竟然瘦成人干，不久于人世。
村里的大夫都对这病束手无策。不论是用什么针灸药石，全都没有效果。
村里人曾经以为是妖魔作祟，找道长们过来调查做法，也没有结果。
而且奇怪的是，那些曾经到过村里的道长，自己也一个个开始身染这种疾病，不久就发病身亡。
而长流镇那边的修为更高的道人，村里又请不起。
就这样过了好几个月，发病的人越来越多。
不得已，村里召集大家一同出资，准备请一个厉害的道长过来。
可是，那出村的人，却被发现一个个都在半路发病，钱财也被搜刮一空。
当时真是人心惶惶，很多人开始拖家带口准备逃离这个诡异的小山村。
村里的人丁本身就稀少，这半年更是少了数十名精壮男女。
小徒道行低微，也曾经自己调查，但是查不出结果。
“后来呢？”
余百孝的表情黯淡了下去，似乎不忍心再说。
看他那样，白朴已有些猜想，但还是问道：
“莫非那些怪病与你的母亲有关？”
“没错。”余百孝定了定心神，长叹一口气，接着说道。
“那日，我因为替师傅到长流镇送请帖，路过村边，临时起意回来看看母亲。
到了家中，怎么找也找不到她的身影。
我以为她出门打渔，于是去那白湖边找她。
那日，白湖被浓浓的雾气笼罩，宛如在煮了很久的豆腐鱼汤中那样浓稠，伸手不见。
我在水边找了半天，也没找到母亲的身影，正要返回，却见前方有一妇人夺路而逃。
我追了上去，正好看到一个妖魔骑在她身上。
那妖魔长着老虎一样的头颅和利爪，正用某种妖法吸食那妇女的灵气。
我当时立刻拔剑攻了过去。
谁知那妖魔力大无穷，没三两合，我就被它掀飞在地。
等它朝我压了过来，看清了我的脸之后，却立刻把我放开，慌慌张张夺路而逃。
虽然我当时极度惊慌害怕，但有一件事我是肯定的。
我认得那妖魔。
我认得她的气息。
我认得她那身打了十多个补丁的衣服。
那衣服她穿了十多年。
上面的每一个补丁都是为了给我省下些钱，好让我可以用那可怜的几个子去打点打点门派管事……”
说着说着，余百孝的泪水不自觉地顺着两颊流了下来，连他自己也没有注意到。
他继续说道：
“我返回到家中，站在门前等了很久，母亲终于回来。
她头发凌乱，神情慌张。
我问她到哪里去了。
她说出门打渔。
我问她是否有收获。
她说今日雾大，无有收获。
我转身夺门而去。
她第一次没有将我送到村边，为我整理衣襟。
我一路走着走着，再也无法克制。
我多么希望自己立刻醒来，多么希望这只是一个噩梦。
因为我看到，她口口声声说自己去打渔，可是她的裤脚根本就没有打湿！”
他再一次崩溃大哭。
那哭声中有一种对上天的质问，为什么要他那原本就有些凄凉的人生，再次遭遇这种悲剧。
那哭声中，有一种深深的无力。
“我回到门派之后，调查了很多资料，期间也多次返回家中居住。
有两次，我趁着入夜跟踪她，当场将她揭穿。
我请求她不要再害人了。
但是她告诉我，她控制不住自己想要吸人灵气的冲动。
我知道了她中了‘孽枢’，已经变得不人不鬼。
但是我没有任何办法拯救她。
所以我才会厚颜无耻地欺骗师傅，希望得到师傅的帮助。”
白朴拍了拍他的脑袋，表示没关系。
关于孽枢的事，白朴前些日子曾经读过，他记得是一种精神入魔的状态，好像写了可以被净化。
“你为什么不找人净化，或者从玄尘门的师兄师傅中找人帮忙呢？”
余百孝猛地抬头，表情很吃惊。
“师傅，你……你说的净化是什么意思？”
“嗯？你不知道孽枢可以被净化？”
“请恕我孤陋寡闻，我从没听说过那样的事情。
我在玄尘门学到的，是‘孽枢’入魔会传染，感染了‘孽枢’者必须被消灭。
他们的魂体会被打入阿修罗界，并在血狱火海中永世接受煎熬。
我不愿母亲遭受那种结局，但也不想看她继续为害乡里。
我尝试过想要亲手杀死她，但是，我根本伤不到她分毫。
我更不能拜托其他师兄弟，因为捕捉‘孽枢’可以得到门派内的贡献度。
他们绝对会将母亲捉起来，送入阿修罗界。
我甚至，有种自私的想法，我希望师傅能帮我去万魔窟求个人情。
因为我听说，万魔窟有种办法，能够借助某个通道，直接将人送到轮回境的入口。
我看到了师傅与万魔窟的关系，所以我才恬不知耻地希望师傅能帮我说句话，好让他们把我母亲带到轮回境去，接受轮回，重新做人！”
原来如此。
事情的前因后果都清晰了。
白朴读到过，这个世界的轮回，带有诸多特殊限制。
不是每个人都有资格轮回。
一个人的死亡分为“魂消”和“魄灭”。
若是“魂消”，直接彻底消失；
若是“魄灭”，而“魂体”仍在，可以被拉入轮回之中，重新做人。
然而，在轮回界中，一个人的魂会接受最终审判。
若是受人敬仰、积德为善、心诚向道的人，可接受轮回，重获新生。
若是生前造孽者，则会如余百孝所言，被关入阿修罗界永世不得超生。
这就是余百孝现在面临的难题。
他出于正义感，不想让母亲继续危害乡里，而自己又没有能力伤害到她，因此希望有人能替自己杀了她。
但是他不能求情于他的师兄弟们，因为那些人只会拿他的母亲来获取贡献。
他知道自己母亲罪孽深重，但是出于对母亲的感情，他又自私地想过希望白朴能帮自己求情，重新轮回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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