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八根卷毛
陆梓韵站在教室门口，右手抓着门框，略微带着力。目光静静地落在斜前方，面上一副淡然、不关己事的模样，心里子的铜锣早已吵翻天了。
是该若无其事地路过他们，还是在这待着等他们聊完？
刚刚廖铭磊还叫她把之苒带走呢，结果成了现在这样，她这会不会算是得罪廖铭磊了？
…………
陆梓韵瘪了瘪嘴，眼中盛满哀怨。
欲哭无泪。
大厅里，苏之苒纤纤的嗓音透过细碎的讨论题目声传来。
“我们再聊一聊？”
苏之苒的声音微微发颤，以往语中的自信荡然无存，近乎哀求般。
从陆梓韵的角度，正看见苏之苒瘦削的背影。她的右手紧紧攥着廖铭磊的衣袖。
在那只白皙、骨节突出的手上，苏之苒所有的坚决与害怕，陆梓韵一目了然。
陆梓韵的目光跟着移到廖铭磊身上。
他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牵着苏之苒的呼吸。陆梓韵的心也随之吊起。
廖铭磊落在远方的视线在听到苏之苒声音的那刻，扫了过来。眉间一抹不耐烦很轻，几乎瞬间消失。
他左手温柔地握住苏之苒拉着他的那只手，唇角勾起间，苏之苒的手被廖铭磊和缓有力地放了下来。
有点疼。
苏之苒咬了咬下嘴唇，没做声。
“早点回去休息。”
苏之苒的泪刹时涌上眼眶，没落。
陆梓韵吞了吞口水。
这是她第一次听见廖铭磊对苏之苒用这么冰冷的语气。追时的挑逗，恋时的宠溺被这冰冷击得粉碎，渣都不剩。
陆梓韵明白了，这压根就不是什么小吵小闹，这就是快结束了呀。
他们这才谈了多久，一个月左右吧。
明明前几天还如胶似漆，种小草莓呢。怎么今天就成这样了？
陆梓韵的脸皱成一坨，脑子很乱。
廖铭磊说完，看她三秒没啥动静，想着苏之苒该是个听得懂话的人，便转身打算离开。
还没走一步，衣袖又被拽住。
回头，看着苏之苒那满目泪光，廖铭磊烦了。眉头紧锁，廖铭磊眼神射向门口的陆梓韵。
“陆梓韵，过来把她带走！”
声音洪亮，带着命令的口吻，一副不容拒绝的意味。讨论题目的同学全都怔住，停止了声响。
陆梓韵的眼睛倏然瞪大，像只受惊的小兔子。
苏之苒也转过身，泪眼朦胧地望着她。停了几秒，便转回去。
陆梓韵犹犹豫豫，第一步还没踏出，就听见苏之苒带着哭腔地软糯音调。
“廖铭磊，我不走。”
透着坚决。
廖铭磊舌头抵着上腭，轻呻一声，就差把不耐烦写在脸上。
他懒得看苏之苒这哭哭啼啼的模样，于是再次望向陆梓韵。
陆梓韵踏出小小的一步后，又没了动静。
廖铭磊的火一下腾了起来。
眼神变得凶煞。
陆梓韵正好对上廖铭磊的眼神，惶恐害怕早已跃于脸上。
廖铭磊刚想怒吼一声。
突地一道懒散的声线插了过来。
“磊子别，还不走？”
洛昱靠着一旁的柱子，双手插兜，一双长腿随意交叉，眼皮微抬，目光却是落在陆梓韵身上，淡定得很。
陆梓韵偏头，正对上洛昱幽深的眼神，如坠深潭。怔愣片刻，陆梓韵生硬地移开了眼球。颧骨浮上两抹红。
廖铭磊闻声望去，看到洛昱，倒是一怔。刚要出口的话硬生生憋了回去。转而露出了个大大的笑脸，一声口哨来得迫不及待。
“猴子别，你还没走。一起？”
洛昱眉梢微动，算是回应。
洛昱收回目光，身子直起，离开柱子，朝外面走去，再未停留。
廖铭磊一使力，直接甩开了苏之苒，甩得苏之苒一个趔趄，差点没站稳。廖铭磊丝毫不在意，急急跟了出去。
苏之苒稍一站住脚跟，再一抬头，已人去楼空。苏之苒鼻子一酸，泪水再次倾盆。
这次，陆梓韵没有半点犹疑，一个箭步冲上去挽住苏之苒。
苏之苒更是无所顾忌，直接扑到陆梓韵的怀里放声大哭，像个嗷嗷待哺的孩子。
那哭声在寂静的大厅回荡了许久，却再无人在乎。
“猴子别，你今天怎么这么晚？”
廖铭磊走得欢快，语调也带着全然不同于刚才的活泼。
洛昱步伐迈得大，调子却悠闲得很。依旧双手插兜，目光随意地扫着前方，一头卷发被风吹得略显凌乱，但不失帅气。
“你不是？”
慵慵懒懒的，性感得要命。
廖铭磊的语声忽变得高昂，似是戳中了痛点。
“别提了，烦躁。”
“刚那女的，就我之前跟你和贺别讲过的，我们班讲话超嗲的那个。我不是费好大劲追到了。追得时候对我爱搭不理的，结果我说要分手，就一个劲的黏着我。”
“呵！女的嘛，就这德性！”
说着说着，语气就变成似是早已预料到的嘲讽。
洛昱从口袋摸出一根烟，点上，深吸一口，吐出长长的烟圈。
神态自若。
见洛昱没做声，廖铭磊继续滔滔不绝。
“还有她那玩得好的，就刚站我班门口那个。呵！我叫她把苏之苒带回去，她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你说成绩好的怎么都有这不搭理人的习惯？我靠！刚要不是你叫我，我真想好好教训下那女的……咳，咳……”
廖铭磊还没讲完，洛昱斜睨他一眼，侧过头，嘴巴一呼，浓浓的烟雾瞬间充斥着廖铭磊。
廖铭磊呛得不行，话囫囵了几下，怎么都说不出来了。
洛昱掐掉烟，丢到地上，用脚撵了撵。脚速快了许多。
廖铭磊咳得眼泪都出来了，不得已停了下来。
泪雾、烟雾混杂中，廖铭磊只依稀听见洛昱随性的声音，轻飘飘地。
“夜晚别说人。”
洛昱，我□□大爷。
零点，苏之苒的抽泣声渐渐平息。
陆梓韵的睡意也已被消磨彻底。
今天突如其来的讯息太多，一时之间细细回想，陆梓韵的脑中一团乱麻。
陆梓韵知道，自己应当是更加关心苏之苒的。应该努力安抚她的情绪，让她尽快走出失恋的困境，必要时给她灌注一些心灵鸡汤。但怎么地，陆梓韵还是对廖铭磊为什么突然分手、爱情真的是有保质期吗、苏之苒为什么要拉下脸挽留等等问题更感兴趣些。
但吸引她脑中大部分注意的还是洛昱。
这是第一次，她光明正大地听到了他的声音。慵懒磁性的语调自两小时前开始，就一直在她耳边重复萦绕。
更令她意想不到的大发现是，洛昱居然和廖铭磊认识？而且看样子洛昱更像是大哥的感觉。再一联想到廖铭磊优越的背景，他都对洛昱摆出那副谄媚的表情，那洛昱该是多厉害呀？
一股骄傲自豪的情绪油然而生。
陆梓韵忍不住在心里呐喊，我喜欢的人就是这么优秀！
可再一想到自己刚刚那副任由朋友被狠心对待、因害怕强势力不敢上前的怂样可能被洛昱全程细品，陆梓韵的心情又降至谷底。
要是之前的所有她以为都是真的，洛昱见过她站在班级方阵外，记得她课堂睡觉的丑样以及这次的怂样……那她肯定是洛昱心中最厌恶的女生吧。
现在，换陆梓韵想哭泣了。
接连几天，陆梓韵不管上课、下课都时不时偷偷看一下苏之苒的座位。只要看到苏之苒安安静静的坐在上面，陆梓韵的心就安定不少；而苏之苒一不在，陆梓韵就会急急望向廖铭磊的座位，生怕苏之苒一个控制不住又去找廖铭磊想挽回这段感情。
那晚，廖铭磊的态度已经很坚决，这段感情注定要无疾而终。陆梓韵不希望苏之苒为了一个不值得的廖铭磊而做出电视剧里观众都不喜的死缠烂打求复合的行为。
而苏之苒也如她所希望的那样，再不哭不闹，没再找廖铭磊。却也再不见笑颜。
陆梓韵真心觉得自己就是个矛盾体。不然为什么苏之苒热恋笑得灿烂时她担心，现在苏之苒醉心书本板着脸时，她还是担心。
为了博得苏之苒一笑，陆梓韵绞尽脑汁。
她学讲冷笑话。
“一女的拖了一条狗坐在我旁边，我看了一眼那狗，它也看我一眼，再看，它还看我。我就一直盯着它看，它也盯着我看。持续了一段时间后，那女的看看她的狗，又看看我，问：你们认识？”
“哈哈哈哈哈”
苏之苒顿了几秒，面上无丝毫变化，头兀自低了下去。
陆梓韵亮晶晶的眼睛瞬间黯淡。瞥了一眼笑得跟个哈滴油（傻子）的陶禹朋，撇了撇嘴。
冷笑话——失败。
再着，上课时，只要班上同学都哄堂大笑时，陆梓韵都会笑得格外热情并转头看向苏之苒。希望她也能被感染。可惜从来没有。苏之苒永远面无表情的盯着任课老师，眼中充满迷茫，仿似活在另一个世界。
陆梓韵每回看见苏之苒这副模样，唇边的笑都会僵持住，内心充满挫败感。
陆梓韵实在是没得法子，又不能任由苏之苒一直这样难过下去。她想着，她一人不行，三个人总行吧。
三个臭皮匠，都顶个诸葛亮，还顶不得她苏之苒了！
于是乎，陆梓韵找了王清絮和向歆，想着在寝室来场大规模活动，势必要让苏之苒的微笑重见光明。
但王清絮有不一样的想法。
三人坐谈时，王清絮冷静提出。
“其实，之苒现在是因为失恋太过伤心，所以对什么都没有感觉。我们不一定要让她笑，只要让她脸上出现情绪就好了。”
陆梓韵仔细想想。对哦，这几天的苏之苒确实是除了板着张脸，再无任何表情。
于是，三人最终讨论出了属于303的第一次大型活动——鬼故事鉴赏大会。
主讲人——王清絮。
写稿人——向歆。
邀请嘉宾人——陆梓韵。
一下晚自习，王清絮和向歆便百米冲刺跑回了寝。
而陆梓韵在座位上深吸一口气，蓄足精力。生拉硬拽地，硬是把还想继续苦读的苏之苒拖回了寝。
帘子一拉，303瞬间陷入黑暗，只依稀能看见两张上下铺的阴影。
王清絮和向歆即刻就位，坐在各自的床沿，形成两道诡影。
陆梓韵拉着苏之苒推开门的一刹，暗漆漆的寝室里，相对而立的两张床下，两道女影。似是听见她们开门的声音，两道女影同时快速侧头，一阵风顺着未关紧的窗缝隙溜入，吹动着她们的发尾。陆梓韵的眼中只剩了她们背后晃动的黑色阴影还有她们黑暗中那双白的泛冷光的直勾勾盯着自己的眼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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