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9章 血仇

　　在那祖庙的大殿之内，一根根如同孩童臂膀般粗壮的巨型鲸油火炬肆意舞动着火焰，将整个百丈空间映照得金碧辉煌。
　　然而，此时，几十位盘膝而坐的先天强者，身体不由自主地打着寒颤，静静地坐在那里，连一丝气息都不敢妄动。
　　庄再遇在内，所有人的眼中皆是震撼，共同凝视着陆青玄。
　　“陈老，您这话是什么意思？哥哥怎会是那王庭通缉的要犯陆青玄呢？”
　　乐乐显得有些焦急，话语中透着几分急迫。
　　或许陆青玄之名在华洲并未广为人知，毕竟两地相隔遥远，南北遥望。
　　但华族中人，或多或少都曾风闻陆青玄之名，如雷贯耳。
　　庄再遇等人心中五味杂陈，默不作声。
　　直至古廷新再度开口，他们才恍若梦醒。
　　毕竟，外界传闻陆青玄早已陨落，但古廷新此言一出，陆青玄身上的种种谜团犹如晨雾散去，逐渐明朗。
　　陆青玄来历神秘，自述来自洺洲，却无父无母。
　　他实力超凡，挥手间即可让真君丧命，却此前籍籍无名。
　　陆青玄与那位传奇人物陆青玄，同姓陆……
　　这一条条线索交织，真相仿佛已在眼前跳跃。
　　乐乐仰首，目光中满是期待。
　　只见陆青玄淡然颔首：“不错，我正是陆青玄。”
　　他话音刚落，大殿内的呼吸声都不由加重了几分。
　　陆青玄，天水域王庭的头号通缉犯，乃剑王亲自下令铲除之人。
　　无论是凶饕一族，还是天南仙宗，在天水域赵家面前，都显得微不足道。
　　良久，古廷新方沉声道：
　　“诸位无需太过忧虑，陆真君的实力举世无双，即便是天水域王庭，也不敢轻易招惹一位当代的巨擘，况且，此事仅吾等知晓，老朽也只做推测，王庭或许并不知情。”
　　“无论如何，多谢真君庇护华族，长缨在此再表感激之情。”古廷新躬身行礼。
　　虽明知此话多为宽慰，众人还是稍稍放宽了心。
　　诚然。
　　天水域王庭不会因一人而轻率触怒一位强大的真君。
　　唯独乐乐心中依旧绷紧，隐约有种不安在蔓延。
　　之后，话题便如江河决堤般涌现。
　　“听闻真君取得天水遗宝，又遭三卫暗算身亡，那些传言难道尽是虚妄？”有长老疑惑发问。
　　“当日我于天水洞天闭关，并未遇见王庭的卫士。”陆青玄轻轻摇头。
　　“那真君的来历呢？莫非真属洺洲人士？真君又是如何挣脱血脉束缚，修成金丹？为何之前从未听闻？”庄再遇追问道。
　　众人瞬时静默，目光聚焦于陆青玄，静待解答。
　　作为华族的先天强者，他们最为关切的是陆青玄如何跨越金丹之壁，成就真君。
　　要知道，千年华族，天才辈出，却皆在金丹这关前折戟，含恨离世。
　　正因金丹难产，才有初代天水域王下血咒的传言流传。
　　陆青玄举杯轻酌，良久，才徐徐言道：
　　“我，并无血脉束缚。”
　　“这怎么可能？”
　　祖庙内一片哗然。
　　无人相信，大长老古廷新亦面露困惑。
　　华族的修炼束缚与血脉共生，只要是华族血脉，无一能逃过此限，无论血脉传承了多少世代，与外族有多少交融，束缚依旧如影随形。
　　“难道，他并非华族之人？”
　　有的长老惊诧之余，忆起了某些传言，看向陆青玄的目光多了几分防备。
　　“是啊，哥哥，无垠星域的华族人皆受血脉束缚，修行路上障碍重重，甚至感知不到丝毫灵气，无论身在何方，这束缚如影随形。”
　　乐乐也加入了讨论，她的成长历程与华族血脉的沉重如影随形。
　　“无垠星域的华族皆受束缚，但……如果我不是来自无垠星域呢？”陆青玄放下酒杯，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非无垠星域？”
　　众人一时愣怔。
　　这意味着什么？在他们的认知中，无垠即是所有，所有即为无垠，这片天地无边无际。
　　许多人终其一生未曾离开天水域，更勿论无垠之外。
　　而华族，作为无垠星域的土著种族，从未有人提及无垠之外还有华族存在。
　　唯有大长老古廷新，手一震，目光如见异星人般惊骇望来。
　　“大长老似乎有所觉悟？”陆青玄嘴角含笑，意味深长。
　　众人的视线瞬间汇聚到古廷新身上，满是疑惑。
　　大长老紧紧盯住陆青玄，情绪愈渐激动，最后竟站起身，颤声道：“你……你来自中土？”
　　“正是。”
　　陆青玄点头确认。
　　“中土是什么？”众人一头雾水。
　　只见大长老几近狂喜，老泪纵横：“祖宗在上，我族终于迎来了故乡的亲人！天君们的牺牲，没有白废……”
　　他快步上前，握住陆青玄的手，急切询问：
　　“你是出自圣天门、青云宗，或是烈火谷、至天宫？器灵大人与天庭的真君可好？”
　　“都不是，我来自俗世。”陆青玄摇头否认。
　　“凡人界？可古籍中的记载，那里早该是个灵气枯竭的荒芜之地，怎会有人能达到金丹境？”古新亭脸上掠过一抹困惑，但这丝疑问很快被苦笑取代：
　　“真是未曾料想，昔日我族毅然决然地舍弃中原，历经数千年的风霜，竟然是故土的后裔挽狂澜于既倒。”
　　长老们盘坐环绕，当中最为年长的几位，心中已浮现出答案，震惊之余，皆目光炯炯地转向陆青玄。
　　“大长老，这究竟是何等缘由？”
　　庄再遇沉声询问，语带迫切。
　　众多华夏天赋生灵，心头疑云重重。
　　“哎，有些事情，是时候揭开面纱了。”古新亭摇头轻叹：“我华夏天族，实则并非此无边大陆的土著居民，而是源自遥远星河彼端，名为‘中原星域’的所在。只是数千年前，中原突发剧变，不再适合作为修行之地，我族才在真君的带领下，跨越繁星瀚海，历经万难，抵达了这片无垠星域。”
　　“什么？”
　　祠堂内顿时议论纷纷，一片哗然。
　　众人此刻不仅是惊讶，更多的是震撼。
　　长老们个个瞠目结舌，难以置信地望着。
　　乐乐眼珠子瞪得滚圆，小嘴张成一个圆圈，显得格外天真可爱。
　　“这怎么可能，我们怎会是从其他地方迁徙而来？”许多人难以接受，这颠覆了他们根深蒂固的认知。
　　华夏天族在华夏洲繁衍生息数千年，祖辈相传，猛然间告知他们并非本土生灵，这让某些守旧的天生产灵难以理解。
　　“且慢，大长老。当初我族能横渡星空，难道是有多位真君坐镇？”庄再遇忽地发声。
　　众人闻此，无不心头一震。
　　“不止真君，华夏天族最为鼎盛之时，曾是中原星域的霸主，更有元婴天君坐镇，昔日至道天君一剑斩天路，将星空都劈裂，剑气绵延数千年不衰，更一举歼灭外域元婴强敌，所向披靡。”陆青玄话语掷地有声。
　　这番言语，让在场的天生产灵热血沸腾，不自觉攥紧拳头，全身因激动而微微颤抖。
　　天君啊，天水区域内何曾有过这样的人物？
　　只在古老传说中，第一位天水区域王或许达到过如此境界。
　　放眼无垠世界，元婴天君已是金字塔尖的存在，华夏天族竟然出过元婴天君，而且如此强大？
　　“我们族，竟有过天君？竟有过天君？”
　　连庄再遇也激动得站了起来。
　　长久以来，他们被天水区域的各族贬为低等，废柴，却无从辩驳，而今知晓了真相，顿感扬眉吐气，再也不必卑微地苟活。
　　众人望向陆青玄的目光，多了几分温柔与敬意。
　　“原来我们的先祖，不仅不弱，反而是强大至极，甚至胜过天水区域的王族，但为何，我们这些后代，始终无法修行？连一个金丹都没有？”有长老困惑不已。
　　陆青玄心中同样泛起了涟漪。
　　“难道真是第一代天水区域王种下的血脉诅咒？但仅凭其修为，即便达到元婴，恐也非至道天君之敌，何来能力施下这般宏大的诅咒？”
　　大长老沉默许久，缓缓开口：
　　“是否为第一代天水区域王所为，我也不甚明了，古籍对此记载模糊不清。”
　　“唯一可知的是，华夏天族初抵无垠之际，一度繁荣昌盛，整个天水区域皆是我族领地，并非赵氏家族所有，那时，天水区域尚不以此为名，而唤作‘齐天域’，现今的赤蛟、暴猿等族，均为我华夏天族的附庸。”
　　“然而好景不长，某日天崩地裂，裂缝撕破苍穹，云端显现出万丈巨人，口吐天籁，我华夏天族的都城瞬间崩溃，随之而来的，是包括至道天君在内，所有真君的消失无踪，自那时起，华夏天族丧失了修行的天赋，被迫退至华夏洲的南隅。”大长老嘴角勾起一抹苦笑：
　　“那是段苦难深重的岁月，失去真君庇护，我族饱受各方强族、宗派的欺凌，亿万人丁，死伤大半，仅余少许族人，蜷缩于华夏古城，其后千年，华夏天族的先辈一步步向外拓展，才重建了三十二座城池……”
　　大长老的话语落下，四下一片静默。
　　陆青玄也不例外，心头沉甸甸的。
　　乐乐眼眶湿润，紧紧抓着陆青玄的手。
　　从一方霸主沦落至偏安一隅，华夏天族前辈当年究竟承受了多少苦难与磨砺？难以想象。
　　陆青玄隐约猜测，现今的十大强族，众多宗派世家，或许都有华夏天族的血债在身。
　　尤其是天水区域的王族。
　　华夏天族的领地，十之八.九落入了他们之手。
　　那血脉诅咒，即便非第一代天水区域王亲手种下，也定与其有所关联，至少天水区域的王族，必是知情人之一。
　　“大长老放心，有的账，我会慢慢地，与他们清算。”
　　陆青玄轻轻握住乐乐的小手，淡然言道。
　　“我代列祖列宗，向真君跪谢……”
　　大长老闻言，身躯微颤，旋即深深拜倒在地，额头触地。
　　在其身后，众多天生产灵亦一同跪拜，诚心诚意地行大礼。
　　大殿庄重肃穆，气氛沉重凝滞。
　　唯独陆青玄傲然挺立，双目寒芒毕露，杀机隐现。
　　此乃，种族血仇，他陆青玄，责无旁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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