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18章

林知霜没有想到褚光熙会找上门来。

        先前褚光熙来找她时，一般都是借着找林嘉懿的名义，要是能碰上她最好，要是碰不上，有时便会假装离去，但是偷偷来她院子窗下，用叶子吹几声口哨装作鸟鸣。林知霜若是在屋内，便会找个借口屏退丫鬟，偷偷与他相见。二人从孩提时分便相识了，这种见面方式起初也只是图个好玩，并无暧昧之意，只是后来二人年纪渐长，行为举事间多了许多限制，虽然从未戳破过这最后一层窗户纸，但这特殊的见面方式却保留了下来。只不过后来褚光熙来林府时林知霜一般都会去前厅见他，这种方式也甚少使用。

        林知霜今日刚从茵泽马场回来，有些疲惫，正想早些洗漱歇息，突然就听到这阵熟悉的鸟鸣声。她几乎以为是自己听错了，直到那鸟鸣再次传来，还带了些急迫之意，她才确认这真的是褚光熙。

        见，还是不见？林知霜咬了咬嘴唇，本以为在马场和褚光熙遥遥望了一眼便是彼此的结局了，没曾想这人倒是找上门来了，他疯了吗？现下她刚从茵泽回来，又准备洗漱了，院子的丫鬟们正忙着备热水伺候她洗澡，一院子的人，他也不怕被人发现。

        林知霜决定心狠不见，却不想那鸟鸣声第三次传来时颇有自暴自弃的意味，声音大而尖利，大有“你要是不见我，我今日就自甘堕落被你家护卫抓到”的意思。就连秋玉都疑惑着问了一句，“这才二月份，怎么鸟就叫成这个样子了，平日里没听到啊？”

        林知霜知道褚光熙这人也是个固执的，他既然都来了，要是今日真不见，怕是就要闹得明日她阿爹去褚府骂人了。没办法，她只好道，“先等会儿再洗漱，我突然饿了，秋玉我想吃金丝蜂蜜糕。”

        这金丝蜂蜜糕材料简单，但是工序繁杂，做完了也得差不多半个时辰了，而且需要好几个人同时开工，揉面，打糕，熬浆，林知霜既然要吃，丫鬟们自然要去做，秋玉便带着好几个屋内的丫鬟去厨房了，准备热水的丫鬟们也暂时出去了。林知霜又随便找了几个理由把剩下的小丫鬟打发走，顿时屋内只剩下她一个人。

        林知霜确认无人看到后，走到窗边打开窗户，果然褚光熙就在屋外看着她。

        “你疯了吗？”林知霜怒道，“万一被抓到怎么办？”

        “我若是再见不到你我才真的要疯。”褚光熙已是毫不掩饰，这□□裸的话让林知霜一时不知如何应答。但她只犹豫片刻，便立刻回过神来：她已经和萧安庭订了婚，如今再和褚光熙牵扯不清，这算什么？她林知霜难道不知道礼义廉耻吗？

        褚光熙可谓贪婪地看着她，而林知霜深吸一口气，开口道，“今日之事我只当没发生过，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说罢便要关上窗户，褚光熙忙伸手去拦，被夹个正着。

        “嘶！”

        林知霜见夹到了他，忙又打开窗户，有些生气又有些无奈地看着褚光熙，“祁之你又是何苦？”

        褚光熙目光灼灼，“我只是不甘心，凭什么我要眼睁睁地看着你嫁给那个你之前都没见过的萧安庭。”

        “就凭圣上的一句话，你我都是官家子弟，这些道理难道还要我说吗？”

        “霜儿你不要拿圣上当借口，我只问你，若是没有婚约，你是否愿意嫁我？”

        林知霜抿着嘴看着褚光熙，没有回答。

        “你不要沉默，你告诉我，你是否愿意嫁我。你若是气我恼我不曾早日提亲，我都接受，是我懦弱无能不敢早日提亲。可我今日便问你了，你愿意嫁我吗？”

        林知霜张张嘴，那个答案几乎要脱口而出了，可又闭上了嘴。那个字眼不能说出，说了出来便是万劫不复，她不能再给褚光熙希望了。

        “纠结这个问题已经没有意义了，”林知霜闭闭眼，睁开时眼底都是坚定的神色，“祁之，不妨实话告诉你，我爹也不愿我嫁，已经进宫和圣上理论过，但是圣上心意已决，即便是我爹也没有办法改变。你非要纠结我愿不愿意嫁你这个问题，不过是平添烦恼罢了。”

        “我知道，但我今日只问你一句，哪怕我改变不了结局，我非得知道答案我才会死心，你愿意嫁我吗？告诉我霜儿。”

        林知霜只觉眼眶发涩，这个场景曾经在梦里出现过，只是梦醒时□□边空空荡荡并无旁人，而今日那个人确实这么问了，只是物是人非，却比一场空梦更令人难受。脸上有冰凉的触感，她伸手一擦，竟不知何时落泪了。

        “霜儿别哭，是我不好。”褚光熙伸手要替她擦去眼泪，却被林知霜躲开。

        “你回去吧，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林知霜擦干眼泪，微红的双眼看着褚光熙，宛若最后一次相见。

        “我不走，除非你亲口告诉我你不愿意嫁给我。”褚光熙依旧坚持。

        “好，那我便是不愿了，你赶紧走，快走。”林知霜声音越发带着哭腔，也不管褚光熙之后要怎样，抓着窗户就要关上，而褚光熙自然不允许她这么离开，也伸手抓住了窗户不许她关上，僵持了半天，林知霜哭着道，“你到底要怎么样？事已至此，何必再多说？纠结那些有的没的有什么意义？我说了不愿意，不愿意，不愿意！你可以回去了。你已经得到答案了，你快走啊，快走啊你，呜呜呜…”

        褚光熙根本见不得她哭，也不管那些礼数了，一个翻身跳进屋内，一把把她抱住，制住她抵抗的动作，只是紧紧地抱着她。

        “霜儿，我问的不是今日，我问的是从前，从前你必然是愿意的，对不对？”

        “我愿意又怎么样？你又从来不曾表露心意！呜呜……你不是褚家大公子吗？你怎么连提亲都不敢？人人都道你行事沉稳低调，可你竟低调至此！呜呜……你放开我，放开！”林知霜一边哭一边捶打着他，在他怀里挣扎得像个怕死的兔子。

        褚光熙并不敢愈发轻薄她，只是将人困在自己怀里，伸手抹去她的眼泪，“对不起霜儿，我不提亲，只是……只是因为我不想以褚家的身份来娶你，我不是什么褚家大公子，我只是褚光熙；本来是想升到刑部再来向你家提亲的，那时就算我和我父亲决裂，以刑部四品的身份我也可以娶你了，不曾想竟出了这样的事，是我不好，是我不好，霜儿，让你伤心了。”褚太尉因旧事颇恨林家，尤其是林知霜，若是他褚光熙早摆明态度，怕是褚太尉早就把他摁着成了亲，别说娶霜儿了，这辈子见不见得到她还是个问题。只有他褚光熙翅膀够硬，自立门户，他爹才不能把他怎么样。

        “呜呜呜。”林知霜也不管他说什么了，反正横竖这辈子和他是没戏了，哭个够再说。

        也不知过了多久，林知霜在褚光熙怀里哭够了，自知今日失态，一把推开了他，只瞧他满脸笑意地看着自己，虽然眼眶也略略发红，但是确是挡不住的喜悦。

        “你笑什么？”林知霜哑着嗓子问道。

        “我确乎已有计策让陛下取消你二人婚约，虽然不保证成功，但是至少不是全然没有希望。对我来说现下最大的变数就是霜儿的心中是否有我，现在看来是有的，还占了不少地方。我自是心满意足。”

        林知霜擦擦眼泪，扭过身去不肯理他。

        褚光熙也不在意，依旧是笑着说道，“我知道霜儿为人，怕是从今以后再也不肯理我，哪怕我被你家护卫抓了去也不肯再见我了。这无妨，这一切本就因为我不曾早日提亲而起，是对我的惩罚。既然是我的错，那便由我来弥补，无论能否成功，我也无憾了。”

        林知霜微微动容，但也不显露在脸上，只是低头凝眉不语。

        褚光熙见她这副模样实是可爱得紧，不禁伸手摸了摸她的秀发，“等我，霜儿。”

        说罢，他便转身跳出了窗户，几个轻盈的动作，就消失在夜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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