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彦家姐妹
天刚蒙蒙亮,宁南侯府的迎亲队伍已整装待发。
五月牵着马候在门口,不过一会就见一身喜服的解司羽出现在侯府大门口,嘴角抿成一线,神情少见的严肃。
幸好时辰还早大街上没啥人,不然看见自家世子的这副表情,怕是以为他是被压着去娶亲的呢。唉,五月也不知道自家世子担心啥,他昨夜守在门口听见屋里翻来覆去的动静,便知解司羽失眠了一宿。
大概要成亲的人都这样吧。五月这么想着,将枣红大马牵了过去。走近一看,果然两只下眼窝抹了层粉。
“世子,要不先上马车休息一会?等快到了小的再叫您?”五月是个尽忠职守的小厮,自然事事都以解司羽为先。
解司羽闻言瞥了他一眼,一语不发撩起衣摆翻身上了马。
五月迟疑了一下,然后朝迎亲队伍一挥手:“出发,接新娘子去了!”他这一声,响彻长街,喧天的锣鼓声随之而起。
攥着缰绳的手稍稍松缓,悬了一晚的心,也终是渐渐放下。
桑城的尽头,有他的姑娘。
与此同时在桑城另一头的彦府,彦梓七端坐于床沿,天不亮被拽起来梳妆打扮,本来还有些懵。直到繁复的三层嫁衣与沉重的发冠齐齐压上/身,她醒了。
一眼便看见躲在五位姐姐身后的乳娘,偷偷地在抹眼泪。见她望来,乳娘慌忙扯了个笑容,手里的手绢捏了又捏。
收回视线,彦梓七无声地叹了口气。
昨晚三姐离开后,她寻来乳娘,本想再试探试探乳娘会不会是自己要找的人。可话还没出口,乳娘扑通就跪在地上,哭着求她救救她唯一的儿子。
乳娘的丈夫早逝,留下一个与彦梓七同岁的儿子许浩林,十岁之后就跟着大管家去了各商铺学习。从跑腿小厮一路到现在,前不久听大管家似乎有意提拔许浩林升做分铺掌柜。
因为乳娘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彦梓七听了个断断续续,但也算听明白了。
原来,彦长玉离家出走并不是毫无准备,接应她的就是半月前先一步去榆城查账的许浩林。本来这件事做得很隐蔽没有人知道,乳娘也被蒙在鼓里。
可就在昨天早上,乳娘收到了一封信。许浩林落款处被泪水打湿,字迹模糊,信纸两侧皱巴巴地,能够想象乳娘当时内心的惊慌。
许浩林在信中说,他和六姑娘在去往榆城的路上遭遇了强盗,钱财、马车被如数洗劫一空。逃亡中他为救六姑娘滚落山崖受了重伤,幸得采药人相救才堪堪捡回一条命,但双腿都断了,一时间无法立即赶回来。最重要的是,六姑娘撇下他,跑了。
读到此处,彦梓七也不知该作何反应。难道说,倒真像彦长玉的作风?
信的后半段是几句许浩林的忏悔,觉得对不起彦府,对不起他娘,说自己如何如何有眼无珠竟把鱼目当宝珠诸如此类。彦梓七飞快跳过,直接看到了最后。
最后,许浩林嘱咐他娘一定要将此信交予东家,彦府主人彦规的手里。同时还词真意切地表明自己懊悔万分,愿接受彦府的任何责罚。
乳娘,却把信交给了她。
“姑娘,横竖对不起您的也有老奴的儿子,”乳娘抹了把脸,忍着悲伤,“今天您若大发慈悲救我儿一命,老奴定来世给您当牛做马,衔草结环报答。”
彦梓七想知道若是她不相救,乳娘又当如何?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乳娘。
“您不愿救,也是理所应当,”谁让她儿子帮了彦长玉,反将无辜的七姑娘推入火坑,乳娘跪坐在地,昂起了下巴,“许浩林死了就死了,就当老奴没生过这个愚蠢的不孝子。”
“乳娘,这又是何苦?”彦梓七俯身搀扶起她,“不如把信交给父亲?”
“万万不可,”谁知,乳娘立马变了脸色,“姑娘,您千万不要啊。”说着,又跪了下去。
“可,许浩林应也是希望把信交给父亲,乳娘为何只告诉我?”彦梓七明知故问。
“那是因为他就是个蠢东西,自以为是的蠢材。”气急了气也喘了,乳娘不由捂住胸口。不交,是因为她这娘没有她那儿子一般蠢。
他在信中将彦长玉如此贬低,也不曾想想再怎样彦长玉也是彦府六姑娘,彦府焉有帮理不帮亲的道理?更何况,他哪来的理可言?!且不论身份,私相授受已经是错了。
乳娘知道东家若是看了这信,是绝不会轻易饶过他们母子俩。彦府上下,都道七姑娘性子最是柔顺。唯独做过她乳娘的自己明白,那是没有触到七姑娘的底线。
七姑娘的不予计较,在旁人眼里成了好拿捏。若是他们见过瘦小的七姑娘为了个丫鬟曾拿刀砍人——想起三年前赏荷宴的一幕,即使后来被压下不许外传,乳娘愈发相信,要想保住儿子的命,只有求眼前的七姑娘。
“唉。”回答她的却是一声叹息。
将信的一角靠近烛火,看着它慢慢燃烧成灰。彦梓七在软塌上坐下,揉了揉鼻尖,直至弥漫的松香味逐渐淡去方才开了口。
“念在乳娘待我的份上,我就应了这一回。”对上泛红的眼眶,她还是会心软,“等过几日我会告知大管家,许浩林查账途中出了事,乳娘不放心去找儿子。只是乳娘切记,绝不可让许浩林在明日的婚礼上出现。”
乳娘原就陪同她出嫁,只要入了侯府,她让乳娘离去也是顺理成章的事。
乳娘一愣,喃喃仿佛自语:“他怎么可能在明日的婚礼上出现?”她还没找到儿子,可姑娘的话——蓦地回神,“姑娘是说,是说?”毕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姑娘,乳娘瞬时醒悟过来。
试问,摔断双腿的人是如何将信送至彦府,送至乳娘手中?退一步讲,就算许浩林是托采药人帮忙,采药人又是从何得来出自文远阁的信纸?
文远阁的信纸,可是不便宜哪,掺了松香粉的纸最多保留三日气味。
“若是我猜得没错,他应当躲在珍味楼。”
珍味楼旁就是文远阁,而这掺了松香粉的信纸是文远阁只供珍味楼使用。没法子,谁让珍味楼的东家偏爱用它当送新客的赠礼呢?
也该庆幸,庆幸许浩林鼻子不灵。大概是遗传了乳娘,燃烧后有些呛人的松香味,乳娘也是毫无反应。不然说实话,她还不敢确定。
现在一想,难怪大管家与父亲提及胭脂铺掌柜时,第一个否决的就是许浩林。那时她也没放在心上。
不过回念想来,许浩林也不完全没脑子,能想到藏身对家开的珍味阁避开彦府的眼线,应该不至于真敢出现在婚礼。大约莫还是会等乳娘给了信再找机会回彦府。只要他供出是彦长玉指使他带她走。
私奔,呵。许浩林显然比他娘多想了一层,想着彦府怕他外传有个与下人私奔的六姑娘,还有个假冒亲姐嫁入侯府的七姑娘。只怕彦府不得不招他为婿啊。
可惜脑子仍不清醒,想错了一步。彦梓七如是想着,倒也不再担心万一许浩林来闹事。
“姑娘,接亲的队伍已经到城西门了。”贴身丫鬟小鹊火急火燎地闯了进来,真像只欢快的小鹊儿。
当然也不意外惹来姐姐们的侧目皱眉。
“没规矩,往后去了侯府还不得给七姑娘惹麻烦?”第一个指责的就是长姐彦宛青,“小七,要不还是重新挑个陪嫁丫头?”
“是啊,大姐说得没错,”二姐彦宛欣附和道,“你才带一个陪嫁丫鬟,会不会显得咱们彦府小家子气?而且这丫头的出身……”
“二姐的意思是丫鬟少,能在身边帮衬的也少,怕你在宁南侯府吃亏也没个送信的。”
截过彦宛欣话头的是彦芸昕,上前一步,“七妹妹,念巧是个懂事的,要不妹妹就一同带去侯府,大小事的也好有个帮忙传话的?”
彦梓七眨了眨眼睛,看向站在二姐身后的丫鬟,鹅黄的衣裙衬出一张清水芙蓉的容颜。身姿娉婷,含羞带怯,比起小鹊乳臭未干的小孩样,念巧倒是生得亮眼得多。
她算是明白,几位亲姐大清早涌来她这院子,一不替她更衣二不给她上妆,你一言我一句原来是为了这事。
彦梓七不动声色,却眉眼含笑地看着大姐的丫鬟:“念巧,你想当陪嫁丫鬟吗?”
“哪有想不想的,能给七姑娘当陪嫁丫鬟,是天大的好事可是。”
念巧还未回话,她的主子,她的二姐倒是挺迫不及待应下。彦梓七笑笑,不嫌烦地又重复了一遍:“念巧,你真心愿意陪同我嫁入侯府?”
两抹绯色晕染了双颊,念巧伏了伏身子:“奴婢愿意。”
好一个“奴婢愿意”啊。彦梓七心下了然:“既然如此,你就代小鹊去门口迎接亲的人吧。这丫头,确是毛毛躁躁的,别得罪了宁南侯府。”
不就往宁南侯府塞人嘛,彦梓七哂笑,顺水人情而已。
只是小鹊一听自己的活被抢了,不敢多嘴,只得气呼呼地瞪了念巧一眼。
“是,姑娘,奴婢这就去。”再次朝她伏了伏,又朝大姐伏了一礼,随而退出门外。
的确是个懂事的。就是啊,入不入得了那侯府世子的眼,就看她自己的本事咯。
而她这个假冒世子娘子,嗯,绝对会帮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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