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未开启的红木盒
坐标，昆特国，皇都哈什尼尔，西雅格宴会厅。
“殿下，殿下，肩带掉了！”女仆一路小跑，从更衣室追了出来，小声说着。
“什么？”一个穿着黑色束腰吊带礼服裙子的年轻女人，闻声慌忙转身，用双手护住两只肩膀。她有一头及腰的红色波浪，像熊熊燃烧的火焰，柔软而富有光泽。暴露而又贴身的黑色礼服下，脖颈与腰肢纤细的恰到好处并不骨感，胸部与臀部发育的有些过分的丰韵，一双修长而略带肉感的双腿，与上身搭配起来，那比例正好符合黄金分割。
纤长卷翘的睫毛下，是一对浅灰色瞳孔，只是瞳孔里一片漆黑，如静止的水，她的眼线略微有些浓重夸张，嘴唇丰满鲜红，微微翘起。
“我是说，您肩带上的花掉了......”
“艾拉，你每次都说一半！”女人嗔责的声音听上去并不悦耳，甚至有点沙哑干涩，却还是带着点柔媚。
“殿下，弗兰克王子殿下就快来了，他说过...好像不喜欢您穿黑色......”
“他喜不喜欢，与我何干？”低头捡起掉落在地上的红色绒布花，她冷淡地说。
晚宴开始了。
果然啊，又是千篇一律的致辞，千篇一律的舞蹈，千篇一律的歌剧，千篇一律的食物，千篇一律的恭维，索菲亚趁着母亲莱欧娜与大臣攀谈的空档，悄悄溜了出去。
也许此刻除了那个人，不会再有人记得，今天还是她的生辰礼，不过本来，她现在也毫无兴致。
为什么母亲也不记得呢？因为昆特国是个信奉神灵的地方，迷信愚昧的莱欧娜在临盆之际，居然听信了那些又老又丑的女巫们的预言，“啊，亲爱的女王陛下，星辰之象正昭示着，出生在星辰历七月到九月，受到火焰之神嘉文欧雷尔庇佑的公主们，是最幸福美满的孩子啊！”。
所以，她是个连初生都不为人知的公主，直到第二年的七月，世人才知道，皇室又迎来了一个悲剧的女孩。她还未出生，莱欧娜就以母亲的权威和博爱，为她指定了莱欧娜认为最幸福的另一半的家乡——必须来自受火焰之神嘉文欧雷尔光芒照耀的莱英国。
所有的公主，无一例外的，都是政治的牺牲品，也都无一例外地必须通过联姻，嫁给别国的王子。因而所有的公主，都不可能有选择幸福的权利，所以，母亲啊，为什么要自欺欺人？
她痛苦又无助地想着，摘下了头上那顶象征着皇室身份地位的银闪闪的沉重饰品，扯下金丝呢绒斗篷坎肩，擦掉了嘴上那恶心的鲜红，抹掉了宫廷大师亲手为她画的眼线，甚至觉得束腰裙都勒到呼吸困难，想把一切束缚都抛开。
她觉得今夜非常适合独处，她不想去见任何人。她正站在城堡最高处一个八角楼的楼顶，向远处眺望着。
她拿出了博伊尔——那把恩师柯蕾赠予她的白钢封魔剑，轻轻地贴到脸颊边，温柔地抚摸着。
剑上的血痕，已被母亲吩咐下人清洗干净，剑身上传来的温柔，仿佛前不久才涌进炙热的胸口。
好像那一剑，在两个人的心上，都剜空了一块。
星，是不眠夜，夜，是孤独星。
此刻，那人估计已经不在人间，他背负着子虚乌有的罪，他死时的表情，应该是愤怒不甘，圆睁着双眼。
她越想，越觉得自己无可饶恕，她一步一步走到围栏前，只要闭眼，跨过那扇门，就不会再痛苦。
“叮——”那根杖身刻满猩红铭文的坦桑石鎏金权杖赫然插进她脚尖前的石板里，索菲亚吓得险些跌倒。
“哼，那个家伙还没死呢，我的宝贝女儿又何必急着去殉情？”楼梯拐角的阴影中，一个苍老而阴鸷的女人不冷不热地说。
“什么？母亲您是说——”
“是的，意外吧！那该死的东西这次又没死，下次可就没这么幸运了，你说是吧，索菲亚，我亲爱的傻女儿。”
“不，母亲，求您别杀他，我愿意，我愿意嫁给弗兰克王子！”
“好自为之吧，别忘记你的身份。”
......
月夜已深，哈什尼尔王宫大殿宝座上，坐着一个趁肘思索骨瘦如柴的年长女人，女人脚下的红毯上，跪着一个瑟瑟发抖地剑术师。
那剑术师哆嗦着，从怀中拿出一包金属碎片，小心翼翼地递到女人眼前。
“你的事，我已经听说了。”阴晴不定地声音，比直接了当的震怒更让人心生惶恐。
“陛下，不是，不是那样的，您听臣下——”
“听你讲，这破铜烂铁，是被一个已经封印灵息之力的废物，一把拍碎的吗？”
“不，不是他，另有其人，陛下，是一个12岁的少年呐！”
“哦？是么？”
听着女人的声音变得有点慵懒，剑术师感到一阵不妙，但他还是忍不住说道，
“是的，陛下，是个12岁的蓝发少年！陛下！臣...臣斗胆推测，能把臣这把精钢黑铁剑——伊泽恩都震碎的孩子，不就是陛下，苦苦找寻多年的......”
“哦？这么说，是得好好奖赏你一下了，格林，呵，呵呵呵呵。”
女人扬了扬嘴角，突然举起权杖，对着格林的脑袋，吟诵起可怕的咒语，只见格林脸上的表情还来不及从邀功变成惊悚，就像泄气的皮球，瘪了下去。女人像饮过血般，干瘪的皮肤，饱满了一点，看着地上那件无主的黑白格子制服，她淡淡地说
“哎...该说你是睿智还是愚蠢呢？
来人！把那堆东西，拿去烧了吧。”
宫殿里又变得死一般寂静了，女人缓缓从王座起身，拖着长长的裙摆走到一扇落地彩绘玻璃窗前，月光拖过那扇窗子，被滤成斑斓的光彩，只是那光彩映在一张颧骨高耸眼眶凹陷的脸上，显得诡异万分，此刻她正出神地向窗外望去。
“我能掌控的，也只有力量和权利，强大的女人何须爱情？
厮守真的那么重要吗？
容颜会苍老，激情会消退，当他厌倦了你的样子，你的声音，你的性格，当他失去所有的新鲜感，当你的真心被你的挚爱一次次践踏的时候，你还会相信爱情吗？
你会知道，只有追求权利和力量，才能让你那破碎柔弱的心变得坚强！
嫁给谁都一样，皇室的女人，本来就不可能幸福。
只是，我想让你过得更好，弗兰克是个老实的人，论才智和魔力他都不及卡尔，可正是因为如此，他能给你富贵荣华而又踏实稳定的生活，他是安全可靠的。”
她讨厌那个叛逆女人生下的孩子，是因为她讨厌那个女人。一个夺走她曾经的挚爱的女人。
但上天并不只会开一个玩笑，索菲亚发现自己越来越没有食欲，甚至闻到肉腥味都会作呕，每月的惯例来客，已经迟到两周没来了。
她不想告诉她的母亲，可母亲莱欧娜却早就看出来了。
一个早膳过后，莱欧娜叫住了她，只用很轻很轻地声音，在她耳边淡淡地说道，
“生下来吧，不管是谁的，都是莱英国皇室的后代。”
那是莱欧娜第一次在她耳边对她小声说话，并且，这一句话，包含了太多令她震惊的东西。
可是莱欧娜并没有想解释，说完就走了，留下索菲亚一个人站在那里。
当她还沉浸在困惑中，百思不得其解地时候，一个温暖的胸膛突然贴在她身后，她被弗兰克抱住了。
弗兰克激动地抱着她吻了又吻，“索菲，你饿瘦了，是不是想我想的，你这个傻姑娘！”
索菲亚怔怔地看着弗兰克，嘴唇动了动，难以启齿。
“嘿嘿，你的母亲大人，莱奥娜女王陛下已经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我了，这可真是个天大的喜事呢！啊，我们要有孩子了！”
“不，弗兰克，我是个丑闻缠身的女人，你娶了我，会让纳塔诺尔皇室名誉扫地，我们还是......”
“说什么傻话！你说这话口气怎么和我那唠叨的母亲一模一样！你们莫非是串通好了？”弗兰克一脸宠溺地刮了刮索菲亚俊俏挺拔的鼻梁，他轻轻挽起索菲亚的双手，捧在面前，深情地吻了下去，然后单膝下跪，从怀里掏出一个精致的红木八角盒。
“从第一眼看到你，我就知道，你的芳心非我莫属了！嘿嘿，别怪我那么自恋，我就是这么胸有成竹！”
弗兰克看着索菲亚迟迟没有动作，以为对方只是被自己惊住了，忍不住催促道，“打开它，快打开它看看，你一定会喜欢的！”
索菲亚并没有打开，她只是弯下身子，轻轻拉起跪着的弗兰克，稳了稳他的侧脸，柔声说道，“好了，别跪着了，我答应你。”
“嘿嘿，我亲爱的宝贝儿，还没有嫁给我，就这么会心疼我了！你看看，还没有举行婚礼呢，你感动的，眼眶都湿润了，我的小美人儿啊，你不管是笑起来还是哭起来都让我如痴如醉，啊，我已经沦陷在你的世界里无法自拔，现在就算是你们莱英国的大地之神洛加尔，想把你从我身边夺回去，我也不会同意！
索菲，你不知道，前几天我就因为你的事正和我母亲吵了一架”，没有想到对方就这么答应了，弗兰克兴奋地突然像个长不大的孩子，他带着几分傲娇几分委屈还有几分坚决的语气，温柔地说道，
“母亲总说你这不好那不好，可我不信，她不过就见过你一次！而我是经常与你见面的，而且本来嘛，你那么聪慧漂亮，你的身材那么完美，惹人妒忌，惹来疯言疯语，也不是你本意。我一旦下定决心，就不会被别人随便左右，我相信你，我相信你是值得我爱的，我相信你也是爱我的。
哈，感谢上天，感谢大地之神洛加尔把你赐给了我，感谢火焰之神嘉文欧雷尔让我遇见你，我们一定是上天注定的一对儿。”
弗兰克沉浸在自己的情话里，全然看不出索菲亚眼中一闪而过的落寞和悲伤，他甚至忘了打开那个红木八角盒，为他的妻子戴上婚戒。那是前几天亲自他登门造访昆特国第一雕金大师赞莱斯，请其为他未婚妻精心定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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