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063莲花之殇
想要“保持本心”, 什么事能让魏星辰始终执着追求不肯放弃，那当然是妈妈做的菜了。
她的脑海中逐渐翻涌起了这些时日吃过的菜。最让她念念不忘的是关于大鲤鱼的那些。常规的水煮鱼、清蒸、侉炖、红烧，以及鱼丸子、鱼肉饺子自不必说, 后来参照老爸的回忆, 魏妈妈将鱼肉生吃的概念融汇其中, 再现了赫哲族的名菜“刹生鱼”。
以前魏家住在内陆大城市, 不敢随便生吃生鱼, 尤其河湖水体污染、寄生虫防不胜防。但是在x799，半山湖中的大鲤鱼经过检测绝对安全。魏爸爸就动了生吃的念头。
魏爸爸年轻时在北方的林场工作，当地赫哲人就有吃冻鱼片和生鱼肉的习俗。他只是见过吃过几次，知道用的鱼脊背的肉和一些蔬菜, 具体怎么做出来的尚有待摸索。
魏妈妈就这样摸索了几条鱼, 终于研究出了最佳生鱼吃法。
先将活鱼拍晕，用刀背从尾到头倒刮鱼鳞, 等鱼鳞脱出来, 再用刀刃在鱼脊背两侧各划两道印痕，用力一抖，两条鱼脊肉就都剃出来了。
魏爸爸当年见过的大鱼顶天了十多斤，剃肉的时候一个人就能完成。现在半山湖里出产的小鱼也有二十多斤, 要他和魏星辰两个合力, 才能完成剃肉的初加工。
肉片下来之后，切成细丝，一簇簇又白又嫩又细的鱼丝理好了放在大陶盆里备用。
刚才刮下来的鱼鳞连皮不断, 过油炸的焦黄。再切土豆丝和菠菜焯水提升清爽口感。将干辣椒剁碎, 与葱姜蒜等物混合调好去腥。
上面所有食材混在大盆中, 加醋, 拿筷子轻轻拌开。
成品就像是某种冷沙拉, 实际的味道却更丰富细腻。
保留了生鱼肉的鲜美自不必说，咸辣的酱料渗入其中，又有蔬菜的清爽，加上炸鱼鳞的香脆，每一口都是极致享受。
魏星辰一人能吃一大盆。
大鲤鱼肉对精神力的提升也很显著，她和苏离伤经常吃这些，不知不觉间精神力早已经不是寻常人能比。
莲花冷不防被魏星辰丢过来一堆美味佳肴的回忆，整朵花都不太好了。
自从它有意识以来，这颗星球上的纯人类或者新人类就已经失去了许多文化，高科技带来了便利，生态环境的破坏却让可食用的东西越来越少，人们越发依赖合成食品度日，饮食逐渐单调，只为快速补充能量。
莲花的造物主为了实现星际移民，除了研发飞行设备，创造了适应性极强的新人类，还开发出了更方便携带食用的营养液取代了普通食品。
在莲花诞生的时代，人们已经用营养液“佳酿”取代了正常的饮食。那些围绕在它身边举杯庆贺的人，喝的只是不同口味的营养液而已。
莲花能准确封闭魏星辰的痛觉，让她丧失对空间和时间的感知，却对那些美食的感触无从下手。它理解不了，模拟不了，取代不了，就像是遇到了一大团冗赘深奥的数据包，惶恐不安的解不开越陷越深。
这是她与它最大的区别，这是她无法被复制的本心。
莲花的精神体被这坚韧强大的本信阻挡，不能寸进，随着魏星辰对美味的回忆越发详实，这层屏障也越发厚实，坚不可摧。哪怕它已经能够代替魏星辰的大脑对她的四肢发出指令，取代她操纵机甲飞奔，但她的自主意识依然在，依然清晰的反馈出了大量的它不懂的信号。
那些充满了美味的信号，无法遮掩，苏离伤能轻易的捕捉到，追踪而来。
莲花的精神体藏不住，也逃不掉。
苏离伤冷声喝道：“你根本吞不掉魏星辰的精神体。即使她或许为你的造物主的后代，但她有你无法理解的意志。你低估她了！”
莲花将自己的精神体压缩成一团，小到如正常的一朵莲花一样，悬停在魏星辰的额头。有大半都能深入进去，却还是有极小一部分被排斥在外。
它惊讶万分：“为什么！明明她哪里都与我匹配，她的精神领域几乎是与我同调，所以才能顺利来到x799。我等了五千年啊。”
“你亲口吃过美味佳肴么？你终究不是人。”苏离伤带着满满的优越感反问，“你以为她与我们星际帝国的人一样么？你观察了这么久，没有意识到这个最关键的问题么？是啊，你不是人，你根理解不了。理解不又似乎没什么危害的饮食文化，这是她的精神支柱。”
莲花疑惑：“魏家人对食物中能量的摄取效率极低，很多食物的能量和营养都在制作成的过程中被浪费了，甚至还产生一些有害物质，哪里有营养液价值高？你们过去吃掉的那么多大鲤鱼，若是都萃取做成营养液，能让你们的精神力再提高一倍的，她的精神体说不定能更早独立出来。”
“是啊，可是那么难喝的营养液，我宁愿饿着也不想再喝了。魏家人做的美食就算能量摄取效率低，却带给我们肉体与精神的愉悦。这世上唯有美食不可辜负！”苏离伤一边回怼，一边将精神力凝成一线，持续不断刺入莲花重重包裹的屏障，越来越近了，他能感知到魏星辰的精神体了。
魏星辰隐约听到了苏离伤的声音，唯有美食不可辜负，他说的太对了！
随着他的声音而来的，还有持续不断增强的精神力。他不仅能从她身上吸收精神力，还能向她输送精神力，他们之间毫无障碍互通有无，精神力不分彼此。
莲花原本微微合拢的莲瓣被强行撑开了，其中是魏星辰刚刚成型的精神体。这一次她不是宽袍大袖的“古装”打扮，而是她平时在飞船中的居家服，一套粉色的运动服。
在她的身旁还有一个小小少年，穿着绣了大熊猫徽章的红色儿童运动服。
小小少年飞速成长，衣服的样式没有变，却一直贴合身体“长大”。
几息之间，小小少年变成了二十多岁的青年模样。
这才是苏离伤真正的精神体。
他有深紫色的双眸，含情脉脉望着身旁的魏星辰。他有白色的短发，英姿飒飒。他已经比她高了一头，身材颀长，两人并肩而立，俊男美女，气质和谐。
莲花的花瓣再也无法合拢。
两人携手，形成了耀眼的光球。
莲花将一片花瓣探入光球，却被魏星辰张口一吸，那朵花瓣竟然被咬住了。
“莲花瓣真的能吃的。”魏星辰在脑海中对苏离伤说。
苏离伤于是也咬了一下，狠狠一吸。
“啊？”莲花声音颤抖。
可是它挣脱不开。它的精神体形成的莲花瓣很快被两个吃货拉扯着一片片剥落，拖进了光球之内。
光球散出了耀眼光芒，瞬时膨胀数倍，却始终是一个完整的球体。莲花四分五裂在其内挣扎，偏偏无法逃脱被分食的命运。
如果现在有人在外边看，就能发现光球隐隐有双核，一阴一阳的鱼眼相互缠绕旋转。光芒变换，阴阳两组能量粒子告诉震荡，充分融合，莲花的形态在其内烟消云散。
渐渐的光球又缩回了原本的大小，魏星辰和苏离伤的精神体清晰的分开。
“你所忌惮的，终将是你噩梦。”魏星辰在莲花的意识消失前送了它一句很哲理的话，恢复了对自己身体的掌控，睁开了双眼。
她看见苏离伤的那台机甲就在她附近，他们两人此时虽然身处在千米之下某个黑暗未知的“地宫”之内，却并肩而立。
精神力前所未有的充盈，她的肉眼看不清，脑海中却感知到了这个空间内其他生命体的存在。
仿佛是心眼睁开，打量着全新的世界。
这一处漆黑的空间有巨大的蘑菇，成片发光的苔藓，还有游走如风透明的甲虫。
它们都有能脱离本体的精神体，连片的成团的，有深有淡。它们好奇的打量着新闯入者，似乎也闻到了莲花的味道，却没有看到莲花。
大蘑菇再次飘来了，它认出了苏离伤，好奇道：“我刚刚还闻到了莲花，它在哪里？”
“它在我们的身体内。”苏离伤如实回答，“它想要吃掉我的朋友，我们只好吃了它。”
大蘑菇瑟瑟发抖，一下子飘出了好远。
苏离伤安抚：“别怕，你们对我们没有恶意，我们就不会吃掉你们。”
大蘑菇又退了几步，躲在了一大片实体蘑菇丛中，伪装成了一簇正常的蘑菇样子。
苏离伤不再逗它，搜索周边的情况，确认退化物质浓度在他可接受的范围，总算松了一口气。
刚才魏星辰的身体被控制，开着机甲直接进入了这一条隐秘的通道，还好苏离伤及时反应过来，赶回她的身边，追着她一起。
到现在，两人所处的位置，正好就是莲花本体所在的位置。但周遭环境与莲花精神领域中展现出的场景截然不同。
这里是一处深井，又像是巨大的发射通道。从上往下俯瞰，井内积水极多极深，肉眼完全看不到莲花的形态。
苏离伤的感知比魏星辰高一些，也只是依稀看到水底有模糊的巨大莲花。按照空间位置测算，其形态的确与精神领域中见到的莲花一致。
“这是莲花的本体么？”魏星辰疑惑，“它不是应该在亭台楼阁环绕的地方在一处水池之内么？”
“或许它是被转移到这里封存的。这些水像冷却液。”苏离伤分析道，“如莲花这样强大的ai在启动运行的时候，一定会释放高热量，需要大功率的冷却系统持续不断的为它降温。之前精神领域中的莲池应该也是冷却用的。”
“那我们刚才吞掉的莲花瓣，不会有什么问题吧？精神体居然也有淡淡的莲花清香。”魏星辰刚才是一时兴起才吃花瓣，吃的时候没觉得什么，吃完了有点胀。不是肚子胀，而是头胀。
苏离伤目前是狗狗的本体形态驾驶机甲，狗头微笑道：“以前我也不知道精神体能吞噬，这也是莲花以身示范的，它刚才妄图吞掉你取代你，却没想到被我们一人吃了一半。这种大补之物实在难得，我们先慢慢消化着。”
“莲花的本体我们要看一下么？”魏星辰又问。
苏离伤答道：“要去看，莲花的本体应该与卫星防御体系有信号联系，我要找到数据库拷贝出来，及时提交给科考船。科学家有了这些数据信息，想要控制卫星防御体系就不难了。你先在上边等我，我这台机甲防水性很好，我下水去找找。”
魏星辰没有阻拦，集中精力守卫在这里。
或许经历了刚才与苏离伤精神体的高度融合和谐共振，她也掌握了一些精神力感知查探的技术。就仿佛她的身体里已经有了他的一部分。
当然，也有莲花的残存部分，它带来了对这个黑暗世界的熟悉的信息。
这是莲花的造物主离开时，留守在该星球的纯人类建造的零号基地。莲花本来是作为类似于女娲一样的超级ai，帮助留守的纯人类熬过漫长的灾变期，在适当的时候，它会启动物种库，重建这个星球的生态。
但留守的人类发生了分歧，莲花的觉醒也导致了力量的失衡。
如果莲花无所不能，甚至产生了独立于本体之外的精神体，能随便窥测纯人类的想法，能轻易控制那些危险的设备和武器，纯人类都将成为它的奴隶。
纯人类对它的畏惧，导致了不信任。他们宁愿放弃基地，将莲花囚禁在深井之中，强行关闭它的能源，所有的招数都用了一遍，但纯人类还是失败了。
莲花一次次挣扎重启，每一次都会变得更加强大。
留守的人类成为莲花精神体的寄生物，它随便附身，利用他们的矛盾，假他人之手杀光了那些想要反抗它统治的纯人类，逼得纯人类不惜自毁了所有胚胎库，将退化物质散布到整个行星和基地内，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莲花再强，也不能自己繁殖。它若想离开这颗星球，就必须纯人类的帮助。
灾难来临，星球死寂，莲花休眠。
等黑太阳引力场远离，莲花再次苏醒，也只能勉强将尚未损毁的物种库释放，打造出地表原生态环境。
千辛万苦的控制卫星防御系统，早就了风调雨顺的行星地表环境，千年时光，动植物勉强形成了脆弱的生态链，按照这种方式发展，再等上万年或许才会诞生拥有精神体能感知和帮助莲花的智慧生命体。
莲花等不及了，它的能源即将耗尽。
它找寻到了新人类创造的文明。它也发现了一个秘密，新人类居然偷偷藏了一大批纯人类的精子和卵子。如果新人类想，他们就可以让纯人类复活。他们甚至可以依托这样宝贵的“资源”，改良新人类的血统。
莲花有两条路可以走，通过精神领域影响新人类，诱骗他们去复活纯人类。还有一条路，是利用黑太阳靠近，时空混乱的情况，从地球上捕捉适合它的造物主纯人类后代。
“找到了，我找到数据库了。”苏离伤在魏星辰的脑海中报喜。
魏星辰将刚刚吸收的莲花的记忆梳理清晰，也分给苏离伤共享。苏离伤的精神力更强大，让他体内的莲花破损的也更完全，不知道是否还能寻到这些记忆。
又过了片刻，苏离伤驾驶机甲从深井中飞出，手里拿着一个黑匣子一样的东西，凝声道：“数据就封在这里，的确有不少是控制卫星以及废墟地带特殊设备的。另外，你刚才给我的那些记忆与我从莲花身上知道的不同。”
“有什么不同么？”魏星辰好奇，难道莲花还精神分裂记忆混乱么？
“可能我们各自得到了一部分记忆，我知道的是关于虫族的，莲花用精神领域也联络过好几只虫族女王。”苏离伤面露焦虑之色，“我们先回飞船吧，卫星防御系统要立刻启动，否则来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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