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生不同室，死愿同穴”

“弹劾水神，请芙宁娜大人退位！”
  萧林的声音响彻在沫芒宫外，在现场的人群中引起了较大的混乱。人们交头接耳地议论起了萧林的这个要求。
  而在此过程中，蒸汽鸟报社的夏洛蒂拿起了照相机、选择了一个能将萧林显得威慑力十足的角度拍摄起了沫芒宫外的这一幕，这张照片被计划用于明天的蒸汽鸟报社新闻头条之上，用于引起整个枫丹的舆论。
  到此，萧林在沫芒宫外发表演讲的目的便已实现了，他收回了那慑人的威压、转身向着沫芒宫走了进去。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萧林当前需要处理的正事已经处理完毕了，接下来他需要处理的便只剩下了他和芙宁娜两人之间的私事。
  虽然刚刚在公众面前演讲说要罢黜水神，现在他去见芙宁娜未免会有些尴尬。但萧林向来是不会被这些情绪所左右的人，毕竟做大事不拘小节，如果被这些事情束手束脚的话，那他所期待的未来就肯定不会发生了。
  不过，也就是在萧林走入沫芒宫的时候，一直在观察着沫芒宫外情况的那维莱特眼睛里的疑窦越来越多了，事实上，从昨天的蒸汽鸟日报对他的采访开始时，那维莱特便已经完全无法理解当前的枫丹局势。尽管那维莱特已经在枫丹廷工作超过了400年，但当前所发生的一切无疑将他打入了未知领域。
  对于芙宁娜这种深谋远虑的神只，她亲自谋划一场弹劾她自己的行动、其真实目的是什么呢？
  想到这里，那维莱特看起了他最近从白淞镇的遗迹附近找到的古枫丹时期的石板，研究起了枫丹末日预言的事情。而经过研究，并结合着石板的画面，那维莱特赫然发现了一个相当让龙震惊的信息，即枫丹末日预言中海水上涨前的最后一幕、便正是审判水神的画面。
  “嗯？”
  刹那间，那维莱特感觉到了一种醍醐灌顶的明悟，如果说枫丹的预言必定会实现的话，那么，控制枫丹预言发生的时间便是一件相当重要的事情。作为枫丹的水神，与其让末日随机到来、还不如选定末日到来的时间并提前做好准备。
  如此说来，白淞镇原始胎海水上涨时，芙宁娜能够提前预知、并保证所有的白淞镇居民都不在白淞镇的原因也找到了，即这完全是因为白淞镇原始胎海水的上涨时间一直都是在芙宁娜的计算、甚至是控制之中。
  而白淞镇原始胎海水上涨事件的完美控制也无疑给了芙宁娜新的信心，让她有充分的动机前来干涉枫丹的命运。
  考虑到萧林从很早前的时间便开始执行流浪枫丹计划，并结合萧林在梅洛彼得堡所领导的末日方舟方案及枫丹科学院的飞艇方案。既然当前芙宁娜已经敢将预言的进度推进到弹劾水神的阶段，那必然是她已经做好了处理一切危机的准备。
  由此说来，芙宁娜这会儿所谋划的弹劾水神的事情，与其说是她在弹劾她自己，还不如说是在主动控制枫丹末日预言来临的时间。
  “芙宁娜女士，这就是你应对枫丹末日预言的方案吗？”
  在想明白了一切后，那维莱特感到了由衷的钦佩，随后，他便站起身来、走到了办公室外看向了塞德娜说道：
  “塞德娜，帮我向执律庭、复律庭、警备队等枫丹廷各执法单位，近期枫丹境内所发生的一切针对芙宁娜女士的相关弹劾事宜，目前均在沫芒宫的掌控之中，请各执法单位不要采取任何措施，静待下一步命令的到来。”
  听到那维莱特这样说，塞德娜有些惊讶地看向了他说道：
  “命令收到，但是那维莱特大人，芙宁娜大人现在对于外面聚集的民众已经相当苦恼了，我们真的要坐视这一切事情继续发展下去嘛？”
  面对塞德娜的疑问，那维莱特淡然地笑了笑，随后说道：
  “放心吧，塞德娜，芙宁娜女士远比我们想象的要聪慧、也远比我们想象的要坚强，何况当前所发生的这些事情原本就是她所希冀的事情，她不会真正为这件事情感到苦恼的。”
  “这……好吧，我相信那维莱特大人的判断。”
  塞德娜在思考了一会儿后，果断放弃思考起这件复杂的事情，选择接受了那维莱特的说辞。
  而在这个时候，刚刚从沫芒宫外走进来的萧林听到了两人交谈的话题后，主动加入了话题说道：
  “我似乎听到了有趣的事情，塞德娜，应对危机的四阶段策略你们没有研究过吗？”
  “第一阶段，我们宣称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第二阶段，我们说也许有事发生但我们不该采取行动；”
  “第三阶段，说也许我们应该采取行动，但是我们什么都做不了”
  “第四阶段，也许当初我们能做点什么，但现在已经太迟了。”
  “我觉得，从沫芒宫的角度来说，目前按照这个经典的四阶段策略做就可以了。”
  “哼，谁要听你这个要弹劾芙宁娜大人的人的话。”

  虽说此前塞德娜和萧林的关系还算不错，但是当前，在看到萧林站在了芙宁娜的对立面上后，塞德娜并没有给萧林好脸色看。
  与塞德娜不同，那维莱特在“想明白”了一切后，他对于萧林的态度变得相当积极，毕竟，如果说萧林所做的一切都是在芙宁娜的指示下进行的话，那他根本就不构成任何犯罪，只是在借着罪人的身份掩人耳目的工作而已。
  要知道，就连那维莱特也是直到这段时间才发现芙宁娜这持续五百年的惊天谋划，这无疑已经说明了芙宁娜和萧林两人瞒天过海的计划执行能力，对于萧林在这过去五百年中为此所作出的巨大牺牲，那维莱特是非常赞许的。
  “塞德娜，不要情绪用事，萧先生提的是一个不错的方案，可以记下来备用。”那维莱特说道。
  听到那维莱特帮萧林说话，塞德娜有些委屈的撇了撇嘴，但随后还是恭敬地说道：
  “好的，那维莱特大人。”
  而通过了这次简短的交流以及那维莱特眸中赞许的目光，萧林意识到了那维莱特对当前枫丹所发生的一切依旧是处于误会的状态，而这种误会很好，萧林并不打算澄清。于是，他便微微笑了笑说道：
  “那维莱特先生，芙宁娜女士之前不久给我写信，说有新的事情要和我商议，我现在就上去找她了。”
  听到萧林这样说，那维莱特理解了他的意思，点了点头说道：
  “既然是芙宁娜女士请你过来商议枫丹的事情，那你就上去找她吧，她今天下午还在她的房间里，你去她的房间应该就能找到她。”
  “好的，谢谢那维莱特先生。”
  “不客气，我公务缠身，就先回办公室办公了，就不打扰你们了。”
  说到这里时，那维莱特转身离开了沫芒宫的大厅，而在他离去后，萧林便打算上楼去找芙宁娜。而这个时候，塞德娜拦在了他的前面说道：
  “萧先生，你刚刚才在沫芒宫外作出了要弹劾芙宁娜大人的宣言。现在你就要去见芙宁娜大人，你有没有想过、芙宁娜大人现在若是见到你，她的心情是什么样的，明明她一直很信任你，把你当她最好的朋友，没想到你会这样对她。”
  对此，萧林看向了塞德娜，认真地回应道：
  “塞德娜，为了让芙宁娜幸福，即使是会被她讨厌、有些事情也是我不得不做的事情。如果人只是为了让别人喜欢自己而行动的话，那这个人未免有些太自私了，我绝不是那种只顾着自己的人。”
  听到萧林这样说，塞德娜的脑袋摇的像拨浪鼓一样，反驳道：
  “不，不是这样的，既然萧先生你和芙宁娜大人是朋友，而且你们的通信渠道是保持着畅通的，那这些事情你们都应当互相商量着做吧？萧先生，你擅自做出这些事情，完全不考虑朋友的想法的行为，难道不觉得有些过分吗？难道你就没有更好的处理方式了吗？”
  “或许有其他更好的办法，但塞德娜，时间已经来不及了。末日预言近在眼前，而芙宁娜的神力却已经因为维持枫丹廷的能源供应而消耗殆尽，如果让她继续待在神位上，她必定会为阻挡枫丹的末日到来而殉国，这种事情的发生，我绝不接受。如果说只有成为弹劾水神的罪人才能让她活下来的话，我很乐意成为这个罪人。”
  “萧先生……你！”
  或许是因为从萧林的发言中感受到了真情实意的情感，塞德娜双眸圆瞪，她完全没有想到，萧林是基于这样的立场才下定了决心必须要芙宁娜退位。但也正是因为知道了萧林的真实想法，她赫然发现自己没有立场阻拦萧林的行动了。
  因为，枫丹的每一位市民都不希望他们敬爱的神灵离世，身为芙宁娜身旁近侍兼秘书的塞德娜自然也不例外，此刻，她只是叹了口气，退让开来说道：
  “萧先生，既然您是这样想的，那我自然不会阻拦您。同样也请你记住，虽然我刚刚对您的言辞激烈，但这也只不过是代芙宁娜大人出口气而已，我们美露莘一族都没有忘记您在400年前对我们一族的恩德，所以，即使是今天您和芙宁娜大人绝交，我也还会是您的朋友。”
  见到塞德娜也接受了自己的说辞后，萧林微微松了口气，因为，如果他对外公布的行动动机能够说服塞德娜这位芙宁娜身旁的近侍的话，那么，整个枫丹廷的人便不可能会对他的动机产生怀疑了。至于那维莱特，因为他作为大审判官所掌握的信息更多、所以思维也更容易被引导向其他方向，是萧林最不必担心的人。
  既然整个枫丹没有一个人知道萧林的真正计划，那么，世界树便也不会对此留下任何记载，而世界树都完全没有记载，天理更是无从得知事情的真相。即是说，从现在这一刻开始，萧林的计划成功率已经达到了1000%。
  这种感觉，就像是在三体的世界里成为面壁者，像罗辑一样到最后由自己成为自己的破壁人一样。接下来，即使是强如天理也只能像三体星人一样被迫接受萧林所规划好的未来。

  所以，站在通往芙宁娜房间的台阶前、萧林微微感慨，尽管过去的五百年时间里，他为此付出了海量的时间、精力和诸多牺牲，但最终能够得偿所愿，便也算是不忘初心、方得始终。
  此刻，萧林脑海中思绪翻腾，但这种状态只持续了很短一会儿，他便因为听到楼上传来的踢踢踏踏的脚步声而将意识回归了现实。
  “芙宁娜大人刚刚一直在楼上偷听吗？”
  听到了楼上的声音后，塞德娜有些惊讶地抬头看了上去，如是说道。
  “嗯，从我刚刚进入沫芒宫她就在上面了，我能听到她的心跳声。”萧林回应道。
  “这样看来，芙宁娜大人还真的是在等你过来呢。”
  发现了这个事实后，塞德娜幽幽地叹了口气，说道：
  “萧先生，恭喜你，今天最坏的结果应该不会发生了，既然芙宁娜大人还愿意主动来听你的解释，那她的心中应该已经找过许多原谅你的理由了，你快点上去吧，不要让她久等了。”
  “好的。”萧林点头，迈步走上了台阶、向着芙宁娜的房间走去。
  哒、哒、哒……
  伴随着拾级而上的脚步声，萧林距离芙宁娜的房间也越来越近，而当他来到了芙宁娜的房间门口、推开了芙宁娜的房门后，他赫然看到了正坐在床边低着头思考的芙宁娜。
  在听到了萧林推开房门的声音后，芙宁娜抬起了头、看向了他说道：
  “嗯，萧林，你来了呀。虽然我们最近才见过，但总感觉好像很久没见过了一样。”
  面对芙宁娜这样的开场白，萧林只是简短地说道：
  “芙宁娜，我来了。”
  “嗯。”芙宁娜微微颔首，脸颊上流露出了认真的神情，直入主题的问道：
  “萧林，我刚刚听到你说，如果我不退位的话，就会在枫丹末日到来时死亡，这件事情是真实的吗？”
  “如果是真的话，你愿意退位吗？”萧林反问道。
  “……我想，应该还是不会的吧，我毕竟是枫丹的水神，身上肩负着庇护枫丹子民们的使命，如果说只有我的牺牲才能换取枫丹市民们的幸存，我愿意接受这笔交易。”芙宁娜在思索了片刻后，回应道。
  “那么，刚刚你所听到的一切便也是我的回答，如果说必须要通过犯下叛乱和渎神的罪责才能将你救下来的话，我很愿意成为这种罪人。”
  仅仅只是数句话，双方便都明白了对方的立场，于是，芙宁娜叹了口气说道：
  “这样说来，萧林你是决定要担任指控人，对我发起弹劾程序，成为我在法庭上的对手了。”
  “以前，曾经有人和我说，枫丹的一切都将在一场空前盛大的审判中迎来结局。在过去的五百年中，我一直在寻找着这场终结一切的盛大审判，但一直没有找到。如今看来，我的这位宿命对手就是你了。”
  “我们相识了500年，最近好不容易能渐渐地说上话了，没想到最后命运安排给我们的却是这样残酷的结局，关系亲密的朋友最终不得不走上对立的道路、成为宿命的对手。这很符合我们枫丹歌剧与审判的主题。”
  “萧林，虽然我知道我的才能和天赋都不如你，但是，这件事情事关枫丹全体市民，我是不会输给你的，我一定会担任水神直到最后一刻，坦然的接受自己的命运。”
  在此刻，芙宁娜作出了她最后的总结声明。
  对此，萧林也重申了他的立场：
  “芙宁娜，无论你接下来如何看待我，我都会采取一切手段将你从水神的神位上弹劾下来的，请你也相信我这五百年来所形成的决意，不瞒你说，我也给我自己准备了一口棺材，如果我在与你的对决中落败了的话，那我绝不苟延残喘于世。”
  话说到这个份上，无论是萧林还是芙宁娜都感受到了对方的决心，此时，倒是芙宁娜用温柔的目光看向了萧林说道：
  “萧林，上次我们互相约定原谅对方未来所做事情的那个约定还算有效吧？那么，我们彼此都不能因为这次对决的胜败而埋怨对面。”
  “另外，我还想和你做一个新的约定，这个约定的内容是，无论我们这场对决最终谁胜谁负，如果其中一方身亡，那么我们另一方都必须负责做好对方的身后事，并承诺绝不轻生、一直活下去，可以吗？”
  对于芙宁娜所提出的新的约定，萧林摇了摇头，说道：
  “恕我拒绝，如果我在这场决斗中失败，我一定会选择杀生取义的，请你始终记得这件事情，我会把我的棺材在庭审那天带到欧庇克莱歌剧院的。”
  “萧林，你这样说，实在是太狡猾了。那既然如此，为了平衡起见，我们就做一个新的约定吧。如果萧林你一定要选择和我一起离世的话，那么，鉴于我们生前是最好的朋友，死后就葬在一起吧。这样如果还有死后世界的话，我们互相串门也比较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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