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月白公子
一片漆黑中,白欣儿看不清对方的脸,只能微微稍侧过头,睨见的是对方冰冷无情的双眼。
“兄台,你不信就搜搜我的荷包,我荷包说不定比你还扁呢。”白欣儿镇定的说道,笑起来比哭还难看。
“嗯?你说什么?”他没想到眼前这个黄毛丫头这么不怕死。
白欣儿清了清嗓子,努力抿出一丝笑意,她的背脊都僵直了:“别误会!我的意思是,兄台,同是天涯沦落人,相煎何太急啊?”
“姑娘可否听说过一句话?”
白欣儿呆愣的望着他,感觉自己的魂都是飘的。
“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我的命数不在与我,而在于这不公的世道,姑娘若不做我刀下鬼,我就要饿死街头,成阎罗殿的孤魂野鬼了。”
他冷笑着,把利刃往她脖颈处挪得更进了一寸,眼见白欣儿肤如凝脂般的侧颈硬生生划出了一道红痕,几丝血迹氤氲而下。
“慢着,你不能杀我!”
“何故?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我的死不止关乎与我一个人,我身上还背负着另外一条人命,我不能就这么死了!”
歹徒紧握利刃的手似乎松弛了些,他慢慢把视线往下移,更显得那双黑白分明的冷眸淡漠无情。
“怎么?你年纪轻轻的,就怀上了种?”
他冷笑片刻,直接道:“看在你们母子有缘的份上,我不会让你走得太孤单,既然你没钱,那我自然而然会一同送走你腹中的胎儿,好让他在黄泉路上陪伴你。”
白欣儿难得能出门见一见世面,背走药箱后,连银子也不记得多带一些,现在的她,可真是身无分文。
“我没怀!我的意思是,我还要去李府给李家少奶奶把脉问诊,你能不能大发慈悲放我离去,等我在李府上赚了银子,再给你送钱来好不好?”
歹徒正想说些什么,这个时候,他手中的利刃已经彻底划破了白欣儿的皮肤。
万分紧急之下,白欣儿趁歹徒思考的瞬间,猛的解开腰间的香囊,从中抓出一把刺眼的药粉,正想狠狠洒在歹徒脸上,就在这个时候,一阵由远及近的声音向他们二人靠近。
不出片刻,白欣儿的药粉洒了个空,她被来人凌空抱着离开了。
歹徒几乎没有料到,白欣儿会被人救走,而且看来人的身手,似是不凡,明显是个轻功上乘的男人。
过了很久,傅昆手执折扇,气定神闲的向他走来,手中的折扇依旧是片叶不留尘。
眼见他走来,歹徒打扮的男人无所谓道:“你交代我做的事,我已经为你做到了,酒呢?”
“这回没有。”傅昆慢条斯理道。
四个言简意赅的字,让歹徒扮相的人感到十分沮丧。
“为什么?难道她不是你要我劫持的人?”
“是。”
“那你为何——”
“因为你伤了她,她脖颈上的血迹,拜你不长眼的利刃所赐。”傅昆的语气听上去毫无兴味,仿佛在说着什么可有可无的事情,可即便如此,也难以掩盖他真正动怒的事实。
转眼间,傅昆叹了口气,还是扔给他几个碎银。
“念你让我赏了一夜朝思暮想的春色,也罢,去温碗酒喝吧。”傅昆望着漫天星辰,“不过,这回你是喝不饱的,那几个碎银让你涨涨记性。”
“知道了知道了,敢问傅公子,方才那女人是你的谁?以往派我出马,哪回不是打打杀杀出生入死,现在你却为了一个女人,却还让我喝了碗勉强下肚的酒。”
“她是我的有缘人,很快,我们的关系也就不止于此了。”
歹徒名为柯深,柯深似笑非笑道:“听安华说,你取了她的血?”
“正是。”傅昆唇角微微扬起一抹浅笑,墨眸意味不明的眯着。
“就凭你暗中养的那群蛊母,就算那女人并不愿意,很多事情也无法她所愿了吧。”
古寺朱墙另一端的清宁镇,游人如云,香客川流,白欣儿被陌生男人带到了一座威风凛凛的城墙之上。
夜里大街小巷灯火通明,城楼外的烟火五光十色,数不尽的热闹繁华。街道两旁上各式小摊林立,一路排开,夜市的人熙熙攘攘,长街车水马龙。
白欣儿知道自己被一个素不相识的人救了,她连忙表示感谢:“大英雄,谢谢你啊,如果不是你,我怕是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陌生男人轻笑一声,也不看她,浑身上下散发着一阵若有若无的疏离感。
良久后,他薄唇轻启:“不客气,如果没有我,你想必靠自己的力量也能逃出生天。”
“啊?”白欣儿表示疑惑。
最后,陌生男人似乎是感受到白欣儿不解的目光,他终于像是施舍一般,冷冷的看了一眼她系在腰间的香囊。
“我没猜错的话,你身上那毒粉,应该就是失传已久的无相玉戒散吧?”
白欣儿不尴不尬的笑着,瞬间反应过来,连忙拍干净手中还未洒出去的无相玉戒散,那模样,那架势,仿佛粘在她手上的并不是什么千古奇毒,而是街头巷尾下菜的食盐。
“是啊是啊,公子,你真聪明。”
“就算我不赶来救你一把,你那毒粉,也够让他喝上一壶了。”
此时,柯深捧着他的酒碗,可怜巴巴的小口抿着,生怕一个大喘气,把本就不多的酒水一下全喝光了。
“没办法,世道艰难,我若不提防着些,那岂不是分分钟就羊入虎口了。”
月光下,白欣儿只见那陌生男人站在城墙中,氤氲朦胧的月色照得他无比闪耀,身上一席月白色的流纹锦袍却又衬得他温文尔雅,他的脸像是用白玉精工雕琢而成,白皙光滑,玲珑剔透,绽放着一种夺人的光华,眼眸却幽黑深邃,宛如柔媚的暗夜。
“怎么?生逢乱世,感到畏惧不成”陌生男人轻笑出声。
白欣儿暗中嘀咕:“哪能不怕啊,本姑娘我可是见证过二十一世纪有多文明有多法制有多和谐的,谁知一朝穿越到了这里,大晚上出个门都能遇上打劫的。”
可她面上还是淡定的笑道:“不怕,生逢乱世也有乱世之人的活法。”
陌生男人轻轻一挑眉,微微抿起的嘴角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我姓白,叫白欣儿。”
“你就是薛阳华老头的小徒儿?”
白欣儿双目圆瞪,怒气冲冲:“不许说我师傅是老头!他身体倍棒吃嘛嘛香,才没你想得那么老!就算你这回帮了我,可你胆敢辱骂我师傅,我定要你好看!”
“好好好,是我言错。”陌生男人笑了笑,柔声道:“既然你说乱世之人有乱世之人的活法,那我告诉你,乱世之人也有乱世之中的仰仗,唯有此,才能支撑乱世之人在苦难中苟且活下去。”
下一刻,他话锋一转,薄而优美的嘴唇轻轻说道:“如果你需要我,以后可以随时来找我,白姑娘,我大可成为你的仰仗。”
说罢,陌生男人足尖点地,衣袍翩飞,不出片刻,便消失在了茫茫人海中。
“哎呀,我忘了问他的名字了。”白欣儿有些懊恼。
不过懊恼之余,她却对这个尘世多了一份期待。
在这个尘世遇见的每一个人,都令她印象深刻,比如对自己严厉,却又疼爱自己的师傅,比如在东宁山偶遇的温柔公子傅昆,还有那些带着殷切期盼,渴望从自己手里起死回生的病人。
唉。
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遇上那个让我用性命相抵的人。
他到底什么时候才会出现呢?
白欣儿在城楼上吹了片刻的凉风,从随身携带的药箱中拿出一瓶药粉,轻轻抹在出了血的脖颈上,不出片刻,那道刺眼的红痕就消失不见了,伤口化为一片雪白的肌肤。
她在大街小巷打听了许久,不一会儿,就找到了李府的位置,简单和李府的管家解释了迟到的原委。
她觉得自己好像没必要多说些什么,顺着李府的灯笼望去,只见那带路的下人现在正窝在小院的墙角,就知道管家和李府的人都知道,她们半道上遭遇歹徒的事情。
看那下人的模样,他似乎还被吓得不轻。
本就瘦小的一个人,硬是活生生被吓得嘴唇颤抖,浑身冒着冷汗,艰难的呼吸着,好像陷入极其痛苦的模样,正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算了算了,还是救他一回吧。
即便这个人当时不顾一切的丢下自己就逃走了,可在那样危险的情况下,怕无论是谁,第一时刻也是想着只顾自己跑路的。
就在这个时候,她突然想到今日遇见的那个陌生男人。
他说他可以成为自己的仰仗。
如果在那个情况下,他会不顾一切的来救我吗?
白欣儿为那个浑身打颤的下人把了脉,随后给他服下一枚宁心缓神的药丸,只见那干瘦的下人,瞬间气色就好了很多。
给李府的少奶奶就诊完后,已经是是夜子时了,白欣儿拖着疲乏的身子回了小医馆,沐浴片刻后,回床头呼呼大睡。
此时的齐府依旧灯火通明,齐宁誉把玩着手中摇头晃脑的小鹦鹉,黑曜石一般的眼睛幽深淡漠。
他身后的侍从何诚呈上一碗水,茶杯旁俨然放着一颗乌黑的丹药。
“主人,你该服药了,无相玉戒散一旦在体内生效,后果不堪设想。”
“不就是融几块骨头,化几块血肉的事,你把东西放下吧。”齐宁誉阴恻恻的说,看上去丝毫不在意。
此时的他,全然没有了在城墙时的温柔,给人更多的是一种森冷的肃穆感,举手投足间,尽显与生俱来的贵气。他懒倦的坐回长椅上,眉宇之间,好似古井无波的秋水。
“主人,你和那个女人素不相识,又何苦去救她,救她事小,误中了她身上的奇毒才是事大。”
齐宁誉婉转着光华的眼眸逝过一道疑虑:“我只是在想,那女人身上到底有何魅力,非得让傅昆设下这一局。”
何诚似乎有些震惊:“主人,你的意思是,今晚那女人所遭遇的一切,都是傅昆有意指使的?”
“没错,而且派出的人,是他身边最得力的干将,柯深。”他顿了顿,又道:“传闻这柯深轻功不俗,常人却难以请得动他,后来他与傅昆有幸以酒相识,又为傅昆效力,可这柯深是个性子古怪之人,替傅昆效命从不为别的,只为从傅昆那讨到一口好酒喝。”
何诚恭恭敬敬的回复道:“既然傅昆连柯深都派出手了,想必那女人定是有些特别之处。”
齐宁誉终于慢悠悠的从长椅上起身,漫不经心的服下丹药,满当当的喝下半杯茶水,他的眸光冷若寒冰,眼底意味不明。
“那女人是薛阳华的徒弟,身手的确不凡,身上随便使出些毒药,就能要人半条性命。”
下一秒,他悠悠笑道:“不过,她耍嘴皮子的能耐,倒比她身上的毒药强得多。”
“乱世之人也有乱世之人的活法?笑话,这乱世,向来就是狡兔死,走狗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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