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对账
而在服装厂忙的热火朝天的时候，丰收的季节到了。
六月流火。
地里的麦子已经被沉甸甸的麦穗压弯了头，赵有堂和孙广发整天朝地里跑，两个人被太阳晒得又双双黑了一个色。
宋缈作为两位领导的头号心腹，也被拉到谷子场做记账工作。
麦子收下来的总斤数再扣除要交给公社的任务粮，大队还要额外再留下一批储备粮，除掉这些之后，剩下的粮食才能按照工分分配下去。
“大队长，这些粮食发下去，真能撑到秋季末收玉米的时候吗？”
杨柳公社下的大队一年种两季，收完麦子之后还会抢种一季玉米，能给家里多添不少粮食。
宋缈这段时间帮着大队记账，已经估算出了亩产量。
虽然她对种地懂得不多，但她至少清楚，能分到农民手里的粮食，根本撑不到明年这个时候，即便中间还能再分一次玉米，那也很是艰难。
人口多，又没有包产到户，大家干起活来自然不会那么卖力。
只不过这事关政策问题，宋缈即便知道的再多，也没办法去干涉改变什么。
“宋知青说的这些谁不知道呢？可没办法啊，咱们大队的人算是勤快的，粮食跟其它大队比已经好了不少，虽然吃不饱，但好歹不会让大家饿死。”
“这年岁，谁不是每天饿着肚子睡觉的呢？”
赵有堂晒得黑红的面上能清楚看见眉间的沟壑。
这是一位好队长。
“大队长，不知道咱们大队往年记账的会计是谁？”
宋缈的账记得快，除了核对今年的账本之外，她甚至把往年的账本也拿出来核算了两遍。
本来她只是想比较一下丰谷大队这几年的粮食产量有没有太大的出入，没想到一核对，竟然发现了一点问题。
“往年村里的账本都是孙有志记的，可今年他病的爬不起来，连下地都下不了，所以这才找了你帮忙记个账。”
“宋知青怎么突然这么问？”
“大队长，咱们要不然还是回屋说？”
每家每户要分多少粮食，宋缈已经做好了名单统计交给了孙广发，这会儿也不需要她在晒谷场。
赵有堂深深的看了她一眼，闷不吭声的先回了大队办。
“大队长，我这几天核对了前五年的账本，咱们的储备粮，每年都会少个两百斤左右，他这个账虽然总数抹的平，但中间的人头分配上，明显有猫腻。”
“怎么可能？！这账本我每年都会和孙书记一起核对一遍，谁那么大胆会动储备粮！”
一年两百斤，五年就是一千斤！
要是平均分到大队的人头上，每家每户至少能多吃两顿饱饭！
赵有堂是一个虽然古板但却真心为大队考虑的大队长，这会儿气的猛拍桌子，“宋知青，你说的可不是什么小事情，你确定你查清楚了吗？”
“我确定，”宋缈找了张空白的纸，把自己发现账本上有问题的地方给赵有堂重新算了一遍，“这个人每年都会偷偷弄点储备粮，两百斤的粮食想完全避开村子里的人，只能挑半夜动手了。”
“咱们放储备粮的仓库，都有谁有钥匙？”
“这人不是很贪心，他每年动那么一点，从仓库里直接看很难看出来，再加上粮食放的越久越干瘪，重量多少会有一点损耗，一直都没发现也很正常。”
“仓库一共上了两把锁，我和孙书记一人一把钥匙，如果要是想进仓库的话，至少要同时拿到两把钥匙才行，而我这把钥匙从来都没弄丢过，一直都是随身带着的。”
宋缈一时也没有头绪，如果仓库的措施做到位，那被偷的粮食是怎么悄无声息的从仓库运走的呢？
“大队长，大队长您在屋里呢！”
人未到声先至。
宋缈不等来人进屋便将自己刚刚核算的那张纸收进了口袋，面上看不出丝毫异常。
赵有堂的脸色依旧发黑，不过他平时大部分时间都是这样，也不会让人太过怀疑。
“哎呦大队长，今年真是对不住，谁知道咱们收麦子的时候我竟然病在床上起不来，”孙有志一脸憨厚的进到房间，“您看，我这刚好一点能走动了，就立马过来找您了。”
“今年有宋知青，我瞧着她记得账本也不错，清除明白，我和孙书记两个人连一个错字都没挑出来。”
“这位就是宋知青吧？”孙有志看着宋缈笑的一脸诚恳，“这读书人就是不一样，专业的事情还是得靠你们这些知青。”
“我也就读过两年小学勉强认识几个字，跟咱们宋知青这样的高中生比，大队长您真是太会拿我开玩笑了。”
宋缈一直留意着孙有志的表情，见对方表情真诚，面上便也跟着笑了笑，“我也就是临时帮个忙，有志叔说的太夸张了，我看你往年的账本也做的很漂亮。”
孙有志像是没察觉到宋缈是在试探自己一样，急忙摆手，“可别这么夸我，我那账本每年都是先在纸条上写了一遍腾上去的，有些字不会写我都是问大队长的。”
“好了，今年的账都记完了，你既然病了就在家里好好歇歇，别出来晒中暑了回去又要花钱。”
赵有堂也不太相信孙有志能做出来偷粮的事情，虽说对方是孙书记那一派的，但当初选中他记账，也是因为对方是村子里出名的老好人。
勤快能干从没跟别人红过脸，家里日子过得那么难也没听说他们家拿过别人一针一线。
“我没什么事，就是过来看看有没有什么是我能帮得上忙的？下地下不了，整个大队就跟我一个闲人一样，这待在家里心里也不痛快。”
“咱们农村人啊，就是闲不下来。”
“有志叔出来走动走动也好，不然一直躺着精神不好，这身体恢复的也慢。”
“要不咱们说我家玉兰一直回家夸宋知青呢，这讲话就是有水平，难怪咱们服装厂的的生意做得那么大，听说那衣服都卖到市里去了。”
“我还真不知道玉兰是您家里的人。”
宋缈对玉兰的印象不错，十八岁的大姑娘，手脚勤快又麻利，关键人还足够聪明，她和杨翠英一个负责配色，一个负责花样，常常能给她新鲜的点子，是她用起来最顺畅的两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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