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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2章


隔日祝灵雪便进宫面圣叩谢皇恩,祝耿元担心梁帝会起了旁的心思,牵肠挂肚地守在御书房外等候。

        御书房内,梁帝伏案批改奏章,小太监在边伺候着,祝灵雪跪在阶下。足足两盏茶的功夫,不闻一人声响。

        又过了片刻梁帝撂了折子起身,小太监便悄声退了出去,临了多瞧了祝灵雪一眼,那祝家姑娘依旧跪得端端正正神色自若。

        “你倒是沉得住气。”梁帝踱至她的跟前,道:“朕听老太师说你自幼聪慧,熟读兵法韬略。”

        “是老师夸大,灵雪略知一二,不敢在皇上面前卖弄。”

        “可是黄公好谦了,当日三元及第足见你才识过人。”

        “是老师宝刀未老,初出茅庐便得陛下这样的高足弟子,仁善明君。相比之下灵雪算不得什么得意门生。”祝灵雪从容不迫道。

        梁帝眼中闪过赞叹,笑道:“你倒是乖觉。”又继续试探道:“平安县城今年大旱你可听闻?”

        “灵雪惭愧,进城只在家中研习女红。”闺阁女子若是过于关注民间疾苦反倒令人生疑,更何况面前的还是当今圣人。

        “那你有何见解?”

        “灵雪不敢造次。”

        “食君之禄,便当担君之忧。你既承了黄太傅的职,缄口不言可算失职?”梁帝不轻不重道。

        祝灵雪指甲深陷手心,切身体会何为伴君如伴虎,一时之间倒是骑虎难下。便低头沉思,大旱是最易见的灾害,自古以来便有许多治旱策略。只是照搬书籍古典未必是梁帝想要听的,更何况朝中人才济济,皇上并无焦虑之态,恐怕早议得良策。

        梁帝不见她出声便瞧了她两眼,心中只当刚才那番话敲打过头,落了她的士气,反倒有些失望,道:“说罢,朕恕你无罪。”

        “微臣以为赈济救灾开仓放粮是首要的,发放救济物资,此举既可缓解大旱给百姓带来的损失,亦能稳住民心,让百姓知晓皇上仁心念着天下子民。此外,此刻教化也显得尤其重要,百姓挨饿,必然频出偷盗,若是当地县令不及时遏止,只怕会激起众怒。近年皇上还当对平安县城轻徭薄赋、开放山泽。至于防患上,依微臣愚见,皇上可派人花些力气开凿、疏浚运河,既可保障到京师的漕运畅通,亦能改善民生,防范水旱灾。”说完祝灵雪纳头便拜道:“微臣妄言,当请皇上恕罪。”

        梁帝仔细思虑了一回祝灵雪的这番话,大部分内容今日朝臣已经提及,但此刻再由祝灵雪概括一回,却又有所不同。更别提梁帝方才差点心灰意懒,见她回答的不卑不亢婉婉有仪,称赏不置:“说得好!好!不愧是个扫眉才子,起来吧。”

        “谢皇上,都是先人之见,灵雪不过是照搬,担不起皇上赞喻。”

        梁帝但笑不语,祝灵雪不知就这先人之见堂堂梁国太子竟憋了半日才只说了句开仓济民。想到这,梁帝笑容也敛了几分。

        当今圣上自来敬贤礼士,又因着师从黄芩这位女太傅,格外赏识才女,再有不成器的儿子一厢对比,梁帝愈发喜欢聪明灵慧的祝灵雪。

        “朕记得你。”

        瞧着勉强起身正悄悄揉着膝盖的祝灵雪,梁帝忽然道。

        灵雪讶然抬头看去,梁帝双目如潭若有所思地瞧着自己。

        不等灵雪回话,御书房门倏地打开,来人身着淡绿色流彩暗花云锦宫装,梳着当下京中夫人最常见的同心髻,髻上斜插着一支堑花彩蝶玛瑙步摇,步履有些匆忙连带着步摇上錾的珠子也随之轻晃,衬得其愈发风情可人。

        “臣妾给皇上请安,听闻侄女儿今日进宫,臣妾特意命小厨房做了金桔姜丝蜜来,皇上可要尝尝?”

        瞧着梁帝心知肚明的泰然模样,淑妃拧着帕子暗自懊悔自个儿的莽撞,索性大大方方打量站在一侧的祝灵雪。灵雪心知这位娘娘就是祝耿元胞妹,祝思柔。瞧见她鼻尖已沁出了汗水,便知自己在御书房这段时间内,兄妹在外二人提心吊胆不已。

        祝灵雪起身行礼,久跪的膝盖刚一着地便觉得又疼又麻差点稳不住身形,“灵雪见过淑妃娘娘。”

        梁帝瞥了一眼,道:“赐座。”

        于是祝灵雪便起身上前十分自然地扶住淑妃,故作小女儿家亲近之态道:“往日常听父亲说起娘娘风姿绰约,今日亲睹,果然是云容月貌一顾倾城。”

        淑妃坐了顺势拉了祝灵雪坐在自己身侧,见她不慌不忙便放了几分心。又听她这话便掩唇笑道:“皇上瞧瞧,臣妾原以为是个娟好静秀的孩子,这贫嘴拙舌的倒叫人厌。”

        梁帝朗声笑道:“朕瞧着就很好,琴心剑胆。”

        祝灵雪心内“咯噔”一声,未曾想就这么一会梁帝已看出她是习过武的,见梁帝不深究,灵雪便不多言。

        淑妃将带来的吃食点心放置桌上,桌上还有一副未分胜负的棋盘,淑妃将食盘一一摆上,梁帝挥了挥手道:“行了,不必摆了。”

        “灵雪丫头,你过来看看这黑子可能扳回一成。”

        祝灵雪便起身上前观察棋局,思虑片刻后执起一子,抿唇落下。

        梁帝端详片刻,又落了枚白子。原本梁帝只需走斜间那颗子,黑子便又会重新成为死棋。这一子倒给了黑子点生气。祝灵雪也不藏拙,顺势换了子,夺出些空。一来一往,针锋相对。

        又两三炷香的工夫,白子险胜。梁帝亦知这是祝灵雪被起初局势落了下风,若是重开一局不见得孰败孰胜。

        梁帝爽声大笑,连连称赞。正想再来一局,只听得外面叫传午膳。淑妃执了茶盏不动声色地抿了两口。

        梁帝便点头道:“也罢,今儿不早了,命人亲送回府。”

        “臣妾遵旨。”淑妃立马放下茶盏起身道。

        “谢皇上恩典。”祝灵雪也道。

        “哥哥不放心托了本宫过来看看,本宫瞧着皇上待你倒不薄于从前的黄大人。”

        “是,灵雪谢娘娘前来相助。”

        “既是祝家女儿,也当唤我声‘姑妈’,‘娘娘’长短倒显得生分。”祝思柔回身细细看了她的容貌气度,边走边笑着打趣道:“这样一副好皮相皇上倒是没福了,也不知往后便宜了哪家的俊俏公子去。”

        又见宫女报马车在外等候,淑妃便打发人将灵雪带过去。等灵雪出了宫门,才发现祝耿元从御书房外退至宫门守到现在,又是让灵雪心头一热,连忙扶了祝耿元上车,祝耿元原想骑马见再三拗不过灵雪的意思,只好上车一道家去。

        灵雪虽已领旨受了诏,但仍有一些零碎要经内务府之手,这几日在家倒是闲得发霉。

        “小姐,小姐”见祝灵雪出了半日神,夕雾不得不再次唤道。

        “可是宫中的人来了?”

        “我的好小姐,您这是入了魔呢。再这么着,别宫中的人还没来,您就先闷出病了。”夕雾掩口笑道。

        祝灵雪也跟着笑了,“既如此,你唤我做什么。”

        “我听说城内新来了家戏班子,大家都说戏好,还新奇得很。小姐整日沉思仔细伤神,倒不如听听曲儿去。”

        夏兰正收理着前些日子的御赐之物,闻言便接口道:“我瞧着是你起了玩心,蹿撮着小姐带你出去呢。”

        “也罢,都有什么戏?”

        “小姐只纵着她。”夏兰无奈道。

        见祝灵雪搭了腔,夕雾忙活络起来,“可多着呢,连《汉宫秋》也是有的。”

        “那就点这个罢,其余的你和夏兰自个儿看着点。”

        “哎,小姐,我这就去安排,不知小姐是在府内还是过去看?”

        “出去走一趟罢。”

        “好嘞,夏兰过来与小姐梳妆,小姐今日出门!”

        夕雾话音未落,只见一小厮来报:“卓姨娘请小姐安,若小姐今日无事,便请小姐过去坐坐。”

        夏兰“嗤”的对着夕雾笑道:“这可又去不成了。”

        夕雾瘪着嘴委屈喊了声:“夏兰姐姐!”

        祝耿元妻妾不多,正妻过世后既没续弦再娶,也没扶了侧室为正。膝下有三子二女,虽是如此,到底没立嫡子,平常也甚少与灵雪走动。往日卓姨娘和其他几位夫人都是住在西边,但自从怀了身孕就搬离了一个独立的院落,离灵雪的西苑有一段脚程。

        祝灵雪踏进院门就看见卓姨娘坐在庭院缝些小玩意儿。

        “姨娘这虎娃娃做得真是精巧,这两只眼睛生动极了。”祝灵雪瞥了两眼并不上手。

        “呀,大小姐,您来了呀!”

        卓姨娘显得格外欢喜,在婢女的搀扶下起身。六个多月的身子使她动作显得尤为笨拙,祝灵雪便虚扶了把,示意她坐下。

        “夏兰说姨娘请了我好几次,好不容易清闲就过来了,姨娘可别说灵雪怠慢。”

        卓姨娘自知行动不方便也就老老实实坐着了,婢女极有眼色地给祝灵雪端来绣凳。

        “不敢不敢,小姐如今忙着呢,是妾身给小姐添了麻烦。”

        卓姨娘几次三番欲言又止,灵雪只作看不见,有一搭没一搭的陪她聊着。

        卓姨娘慈爱的抚着孕肚,忽然道:“小姐看我这胎像是男婴女婴?”

        祝灵雪没想到她问这么个问题,看了她肚子一眼,不甚在意道:“民间有酸儿辣女一说,听闻姨娘爱吃酸的?应该是个小世子。”

        “大小姐又说笑了,便是男婴也不会是个世子啊。”卓姨娘别有深意道。

        祝灵雪听出了弦外之音,但笑不语,视线转向虎头虎脑的布偶。

        “如今府中没有主母,除了小姐一位明面上的嫡女外,只有几个不担事的庶子。”见祝灵雪不接话,卓姨娘继续道:“小姐心中有数,镇国公府是绝不能没有个嫡子的,就是老爷坚持,宫里的淑妃娘娘也是不依的。只怕府内双子在侧的那位早看不惯小姐了呢。”

        其实就是淑妃愿意,祝灵雪也不会同意的。她一个养女总不能因着自己而让祝家断了香火。她及笄之年便为太傅,再惹更大的非议,只怕皇上也难保她。

        “若是妾身这胎是个女儿那也犯不着小姐什么事……若是男孩,到时候还要求小姐庇护。”见灵雪蹙眉,卓姨娘赶忙又道:“妾身自然不敢贪图主母的位置,只求大小姐认了这个弟弟,纵使不理我这生母都行的!”

        祝灵雪不露声色,卓姨娘便捏紧了手中锦帕,紧盯着她瞧。

        “姨娘如今不该操心那么多,还是安心养胎的好,待分娩之后父亲自有定夺。”

        见灵雪起身,卓姨娘也不敢多留,只得命婢女好生送出去。

        “卓姨娘倒是胆大得很。”

        “不过为人母的通透,知道孩子跟着自己难有出路。况且她说的倒不错,与其选错,倒不如自己亲自培养一个能担大任的。我既能教泽太子,便也能喻教出一位世子。”

        “小姐同意?夏兰还当小姐生了气。”

        “是男是女还未必呢,所言尚早。”

        祝灵雪噙着淡笑又道:“话虽如此,若是她真的生完再来与我商议,我恐怕不是这个态度。”

        “听小姐的意思,卓姨娘倒是个识时务的。”

        “夕雾那日说得不错,有几分心思。”

        夏兰点头,倏地见祝灵雪松手自己走了旁路,便问道:“小姐去哪?这条路是将军的院子。”

        “我知道,看看父亲去。”

        “那卓姨娘的事可要与将军商议?”

        “暂且不提。”

        夏兰点头道了声“是”。

        祝耿元正对着案上一众拜帖犯难,见她来了忙收了帖子。说了几句恰好聊到大选之事,祝耿元好奇灵雪的择婿要求,起了心思旁敲侧击套问答案。祝灵雪猜出几分,闭口不答,被问急了只要逃出房门。

        父女俩正闹着,祝坤忽然进来通报宫里来人,父女俩便一道朝大厅走去。

        大厅正门处站了一排宫人,隐约可见跪了满地的人。祝耿元便跪在之首,祝灵雪跟着跪在其身后。

        “人可到了,将军莫怪奴才来得突然。”高公公接过身后递过来的圣旨道:“奴才也是奉命而来,过两日便是中秋佳节,圣上特许小姐入宴。这不下了旨遣了奴才过来。”

        高公公说完便宣读圣旨。

        末了祝灵雪上前叩谢道:“祝灵雪接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众人亦磕头道。

        “有劳公公,小女日后宫中行走还望公公照拂。”

        祝耿元这边道谢,祝坤那边便递了个极有分量的荷包,“这点子心意,请高公公吃酒。”

        高公公客气了几句,便塞进了衣袖,客客气气道:“将军留步,奴才这就回宫复命了,往后还仰仗着大小姐呢!”

        祝坤引着宫人远去,祝耿元这才回头叹道:“宫内不比外边,以后便是你自己的造化了。”说完又立马补充道:“爹总归会护着你的,倒也不必忧虑。”

        祝灵雪轻笑,上前揽住他的胳膊,也不说话。祝耿元轻拍了拍她的手。

        八月十五,西花园。

        国宴不比家宴,从入宫起便是一路繁花,御花园更是张灯结彩,各色吃食摆了满桌。大梁国近年无边疆来乱,百姓富足安乐,阖家团圆的日子格外欢喜。连带着皇室之人也重视起来,提早了半个月便开始准备这场仅次于年宴的大宴。帝后未曾驾到,祝耿元便遣了自家女儿先来这花园玩耍,瞧瞧这边的热闹。

        “小姐,这些个新奇玩意儿倒是甚少见过呢,您瞧这花灯,上面的仙娥真真是栩栩如生。”

        不仅是夏兰,花园内外还围了许多不常出门的官员女眷,三三两两,指着个别精妙的花灯拍手称赞。

        主仆三人边逛边看,行至湖边却见喧闹不止。祝灵雪本能地想要避开,还不等动作,忽见一火球自高处飞来,擦着花灯画卷点点红光,祝灵雪有心半空改了火球走向,却被惊慌失措的闺秀们推搡不止,几近摔倒。

        眼瞧着火球冲自己而来,不待灵雪反应,身边的夕雾忽的轻跃腾空飞起一脚,又转身抬腿将火球踢入湖中。火球落入水中滋滋作响,很快沉了下去。

        夕雾焦急转身,却对上自家小姐啧啧称奇的目光,羞涩地低下了头。

        “这是谁家的丫头,好身手啊,本殿下的火球也敢熄灭。”

        不等祝灵雪询问,湖畔便传来一声嘲讽,众人一道转头看去,不知谁先出了声,喊了句“太子殿下!”四周的朝臣女眷便纷纷垂首喊道:“请太子殿下安。”

        梁国太子殿下漫不经心地朝这走来,他今日穿了身金镶边公子袍,衣襟袖口处绣满了祥云,腰间佩戴着一枚白玉坠子。面容俊俏轮廓分明,眉眼之间带了点若有若无的乖张戾气,抿着薄唇不甚耐烦地瞥向垂首众人,径自走到夕雾跟前。

        在他之后还有两个年龄一般上下的公子,一个穿着玉色长袍手执一把木扇,黑发只以一根月白色象牙簪子束起,噙着一丝笑意似要劝阻。另一个穿着青灰色锦衫,浓密的眉毛向上扬起,长眉之下是一双多情的桃花眼,愈发显得不拘飒朗,他大步跟上前头二人,走至玉色长袍男子身边时一把夺了他的扇子。

        “卫鸿!还我扇子。”仲亦朗按住他的肩背道。

        卫鸿冲他一挑眉,抬手掷与身旁的太子殿下,梁译尧伸手接了扇子,朝夕雾左右看了两眼,对祝灵雪的装束狐疑不解。

        祝灵雪今日未着襦裙,内务府照着黄太傅的先例给她如法炮制了几套朝装常服,她今日便穿着其中一件常服,上身是湖蓝色直领大襟短衫,下身是湖白色褶裙,上面绣满兰花纹样,腰间系着深色云纹秀华宫绦,佩戴着杏黄色香囊。

        “你可是她的主子?”梁译尧居高临下道。

        祝灵雪拜道:“臣女见过太子,婢女管教无方,还请太子恕罪。”

        梁译尧哼出了声,半弯着腰用扇子挑起祝灵雪的下颚,“恕罪?那得看本太子今日心情如何。”

        “殿下,咱们该入席了。”仲亦朗出声道,自然而然地收回自己的扇子。

        梁译尧十分扫兴地直起身,不满地扫了祝灵雪一眼,扭头走向宴厅。卫鸿朝这边看了一眼也跟了上去,祝灵雪朝仲亦朗点头无声道谢,仲亦朗微一颔首。

        见人走远,夏兰便赶紧扶自家小姐起身。

        夕雾仍旧跪在地上,低头认罪:“小姐,奴婢……”

        “起来,太子乖张不驯与你无关。”祝灵雪伸手拉起夕雾,笑哄道:“倒是你,何时练出的身手也不说与我。”

        夕雾立马把方才的事抛诸脑后,笑答道:“家里的一等丫头都会些拳脚。”

        “小姐,咱们也该入席了,方才老爷遣人来催了。”夏兰走近道。

        祝灵雪应了声,想起什么似的,露出一抹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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