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九章 探可卿言说前因
这日凤姐儿约了她去宁府探望可卿,说她病了有两三月了,一直不见好。
杨双双和可卿素来有些心病,几次三番被她下了套,正想着趁此机会,打探一番,于是应了凤姐儿。
结果临出门,凤姐儿却有些不适,胃里头翻江倒海,吐得一塌糊涂,她没奈何道:“以前怀巧姐儿的也没这样,想是个调皮的。”
杨双双笑道:“想必是个爱动的哥儿。”
凤姐儿身子不便,她没奈何只身去了。
傅秋芳听闻她和凤姐儿要来,早早就在二门迎着了,她这一向过得想是不错,面色也红润起来,看见她来,面上笑盈盈的。
杨双双道:“凤丫头本说和我一起来的,偏生在害喜,我就自个来了。”
傅秋芳笑道:“二奶奶是个有福的,这一胎保准是个哥儿。”
杨双双一向对她印象颇好,不仅是因为受了她的恩惠,还因为她占着尤思慧的位置,总有些情感投射在她身上,再着她也是个性情不错的女子,早先管家理事的时候忙乱一些,这一两年历练起来,也能独当一面了,做起事来,恩威并施,又体恤下人,和她大姐有几分相似。
她扯了傅秋芳问:“可卿究竟什么病症?”
傅秋芳压低了声音道:“自打那胎没保住,就一直断断续续没好,后头还添了下红之症,请来的太医说,怕是就在这几个月了。”
杨双双也没想到可卿病得这般厉害,惊道:“何至于就病成这样了?”
傅秋芳面上带些讥笑,“她是个要强的,可有些事儿是命。”
两人走到了可卿院子门口,杨双双不便再问,和傅氏一起进去,见可卿躺在床上,身边服侍的丫鬟瑞珠正喂她吃药。
可卿手一挥:“喝这些做什么,不过多熬些日子。”
傅秋芳正好走进去,劝道:“你还年轻,别灰了心,药还是该吃的。”
可卿见是她和杨双双,面上露出来嘲弄的神情,端了碗一气儿把药喝了,才吩咐瑞珠道:“你先下去。”又对傅秋芳道:“我如今怕是不好了,太太也别太忧心,如今趁我有些精神,也正好与二姨说说话。”
这称呼是以前尤思慧还在的时候,她跟着贾蓉一起喊双双的,这会儿她陡然叫出来,让两人面色都变了变。
傅秋芳如今也算沉得住气了,笑着对杨双双道:“你与她说说话,我去看看午膳安排得如何了。”
杨双双坐到可卿身边,笑得一脸和煦,“你想与我说什么?”
可卿端详了她几眼,因离得近,她也打量起可卿来,她是个美人胚子,即使病到如今这田地,还有几分我见犹怜的意味,可总是逃不过红颜薄命四个字。
因着她眼里的怜悯过于明显,可卿也看出来了,“我以前最恨看你笑,现如今却觉得你这可怜人的目光才最可恨。”
杨双双不无好奇的问:“你为何这般恨我?”按理说,她和可卿并无什么仇恨,不过是出手摆了贾珍一道,可这与可卿并无十分关系,她对自己的恨真是毫无由来。
可卿冷笑道:“我婆婆傅氏,出身不好,刚刚嫁进府里的时候也出了不少差错,老爷对她一般,她刚来的时候还有些朝气,如今也和这府里的人一样了,死气沉沉,什么都明白,却要装糊涂。我们都是如此,你不一样。”
她一双眼紧盯着双双继续道:“论起出身,比我如今这位婆婆还要差,不过是个拖油瓶儿,你活得这样肆意,怎么不叫人恨?”
她似是陷进某种回忆里,“我家里虽然没落了,小时候也是金尊玉贵王府里的小姐,生得又可人,出去谁人不夸,谁人不羡。后头说了门亲事,也是太子太傅家里的嫡长子,听说样貌俊美、文武双全,若是没出那事儿,我去了他家,必然也是美满的,可惜……”
杨双双闻言张了张口,到底是没问她那位太子太傅是不是姓周,想起她素日和周鸿的情形,似又有些了悟。
可卿还在喃喃自语,“父亲被圣上责怪了,他的前途全完了,我越大越出挑,他便把希望寄托在我身上,望我嫁进望族,光宗耀祖。只是我家这般情况,谁敢来娶,一直到十八九上也没说门亲,被人笑话事小,家族的希望、我的人生全完了。”
说到这儿,她露出花儿一般的笑容,“偏生那日遇见他,和我说了几句话,后头就跟父亲求亲了,我原是以为要嫁他,没想到是嫁给蓉哥儿,那也罢了,宁国府的嫡孙媳妇,说出去,也是一门好亲。”
她继续道:“我原以为日子就这么好起来了,谁知他却……和我说那些话,我心就乱了,那日多喝了几杯酒,竟和他情不自禁,他和蓉哥儿不同,没成想他那般温柔,后来又变了,他忽得对我不闻不问起来,我在府里头也没什么指望了。”
可卿苍白的面上露出几分红晕,“没想到蔷儿日日来看我,我……我便和他……最初的时候也是恨不得黏在一起,就是不亲近不说话儿,远远瞧着一眼也好,一直到那小戏子来了,他再不来了,我又跟滩死水一样,烂在这府里。”
她抬眼看向杨双双,“这时我有了身孕,又有了指望,没成想……哎”,她幽幽一叹继续道:“如霜那丫头惯会搬弄是非,已经被我打发到庄上了,但我从她那里也知道不少事儿,我恨你知道我的丑事儿,恨你下药害了他,最恨你总是这般恣意。”
杨双双听了这么半晌,终于道:“这世道,谁能真活得恣意,我总不过也是挣扎着活罢了。”
可卿闭了眼,“你走吧,我是不成了,恨也罢,爱也罢,都成空了。”
杨双双闻言起了身,走到门口又回身道:“你……好自为之。”
傅秋芳并没走远,正等在可卿院门口,见她出来,笑道:“她和你说些什么?你别放心上,她病得有些疯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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